金鱗開 五四七 幾度戰血流寒潮(5)

作者 ︰ 美味羅宋湯

鳥銃七零八落地響了起來,只有運氣極好的鉛擊了運氣極糟的明軍。因為坦克司沖鋒陷陣的傳統,即便是火銃手也會穿戴簡易胸甲,更別提站在第一排的藤牌手了。

王翊看到對面騰起一團團煙霧,但自己這邊卻仿佛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在詫異之余自然格外慶幸。他站在空心方陣間的戰車上,手的戰刀一直沒有落下,這就意味著方陣仍舊在穩步行進。

「怎麼還不停?」博和托額頭上已經滿是汗水,嘶聲喊道︰「換刀槍!殺過去!讓騎兵也沖陣!」

十步!

王翊的佩刀終于落了下來,對陣的雙方幾乎能夠看到對面的眉眼。

「放!」

隨著一聲令下,整齊的銃聲響起,東虜陣如同割倒的麥,齊齊倒下一片。

剛剛放完火銃的戰士當即匍匐倒地,以統一的姿勢換上了自己的近戰武器。身後第二排的火銃手緊跟著射出了第二輪齊射,東虜剛剛冒出頭的沖鋒就此被徹底扼殺。然而噩夢還沒有結束,第三排的火銃手早就準備好了射擊,只等前面的對手單膝下蹲,就隨著射擊指令扣動了扳機。

博和托眼看著自己的甲兵方陣瞬間被打得七零八落,只是三輪齊射之後,再勇悍的諸申勇士都轉頭逃跑。

潰敗!

幾個戈什哈沖到了博和托面前︰「主,留得青山在……」

博和托從喉間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嘶吼,揮動手長刀,將那戈什哈砍翻落馬。他雙眼通紅,吼道︰「尼堪殺我父親!殺我弟弟!我與尼堪……」

砰!

明軍第四輪齊射已經響起,雖然受到煙霧的影響。火銃手其實並不能清晰地瞄準目標,但仍舊對潰逃的東虜方陣造成了極大的殺傷。

「不、同、戴、天……」博和托喃喃說完了剛才的話,眼看著前面的方陣徹底成為崩潰。被擊碎了戰意的甲兵如同潮水一般涌向後方,希望能夠返回關城逃得一命。就連軍最為勇悍敢殺的巴牙喇也混雜其,失去了作戰意志。

博和托呆呆坐在馬上,看著這夢幻的一切。這種景象以前只會發生在明軍身上,為何竟落在了自己的頭上?是因為滿洲人放棄了森林湖海的精靈,不再听從薩滿的忠言,而信奉了喇嘛的邪說?所以得到了天譴?

「尾隨入城!跪地抱頭者不殺!」王翊傳下軍令。

方陣繼續朝前壓迫,鴛鴦陣的殺手們以縱隊姿態然沖向了東虜潰兵,如同趕鴨回巢一般,跟著沖進了梁房口關城。

博和托回過神想逃跑的時候已經晚了,明軍紅艷艷的胖襖出現在他身前身後,如同天兵下凡。他剛剛舉起刀準備反抗。兩支長槍已經從兩側捅進了他的側肋,將他挑落戰馬。博和托在劇痛之,只看到一個臉上帶著稚氣的年輕明軍欣喜地扯下旗幟,抱在懷里……旋即失去了知覺。

王翊踩著滿地的血泥,踢開絆腳的殘肢,走進了梁房口。他環顧四周,本部人馬正在驅趕戰俘。不同于孛羅堝的「難民」,這里絕大多數都是滿洲真夷。只從體型上來看。這些真夷的身架都不小,有些凶悍的真夷直到此時還在負隅頑抗。最終被一一殄滅。

「咱們拼死作戰,全讓遼東師撿了便宜。」張黎走到王翊身邊,低聲感嘆一聲。在唐河之戰,張黎並不認可王翊的安排,但戰後王翊升遷卻也沒忘了他,一並升入坦克司參謀局。兩人因此倒是走得進了。

「身為參謀,就沒個辦法?」王翊也是有些不甘道。

「辦法就是有,怕出事。」張黎道。

「說說。」

「《操典》里有一條︰敵軍投降之後,態度端正者,軍事主官可以視戰況臨時征用為役夫。」張黎道︰「咱們就說海州之戰情況緊急。將這些東虜真夷全都征用了不就行了?」

「果然要出事。」王翊不屑道︰「身為先鋒司,帶上這些累贅怎麼打仗?算了,咱們跟遼東師都是為了大明,為了殿下。」

張黎模了模鼻,自嘲一笑。

開始時大家都不知道皇太讓軍官看地圖有何深意,尤其是萬國坤輿圖,恐怕自己這輩都走不了那麼遠吧。然而看著看著卻發現,原本模糊的國家概念漸漸清晰起來,「大明」就像是大家共同的家,家里兄弟可以不斤斤計較,但絕不能讓外人搶了一丁點好處。

「問下訓導官,繼續行軍進攻海州是否合適。」王翊拍了拍張黎的肩膀,將跑腿的任務傳達下去。

訓導官的反饋是軍心可用,尤其因為關門一戰可謂碾壓,士氣正旺,完全可以朝海州進發。

就在王翊要整軍進發的時候,佘安卻帶了一支輕騎衛隊追了上來,硬生生攔住了坦克司繼續前進,而是轉入就地防御,鞏固梁房口。

「你是不是想問為什麼?」佘安滿面春風地看著王翊。

王翊搖了搖頭︰「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卑職只問命令,不知問其他。」

佘安哈哈一笑,道︰「我軍現在是大明近衛第一軍了,所以第一營自然擴編為第一師。雖然比第二軍建軍晚了點,但番號上還是壓他們一頭。」

整個軍帳內的軍官不由驚喜。

「不過,」佘安頓了頓,「遼東戰場上咱們還是客軍,只是擔任輔攻角色,所以除了我第一師之外,蕭陌將軍與第二、三兩個師都不再前往遼東,而是隨殿下南下福建。」

「予職部的命令是……」王翊問道。

「就地整編,收攏遼地漢民進行操練、擇優補充部隊。」佘安道︰「咱們現在是師編制了,但在兵額上還是營,總參謀部同意我們就地征兵,彌補缺額。」

「師長,」王翊道,「那咱們怎麼能夠就地整編呢?不是更應該快些進兵,解救被擄的百姓麼!」

這是爭奪兵員之戰,不能落後第二軍啊!

「你剛不是說不問其他麼?」佘安大笑道︰「看你這點小心思!人家第二軍已經成軍許久了,不需要再當地補充兵員。咱們可以當地補充,但也不是說新兵就沒咱們的份。照我看,能補則補,補不上也沒什麼,還不如先弄個球場打打球。」

眾人跟著笑了笑,佘安揚了揚手,讓隨行的訓導官起來宣布通報。

「我軍在遼東作戰,暴露出了不少問題。」訓導官臉色鐵青︰「其最主要的就是有人覺得咱們打仗,遼東師摘果,這種自立山頭的思想是極要不得的。」

王翊斜眼看了看張黎。

張黎抽動嘴角,做了個怪臉,沒讓別人看到。

訓導官當然不是神仙,有千里眼順風耳,但這種思想的確是越來越普遍,直接表現出看不起遼東師的姿態,甚至因此引發了幾次斗毆,自然讓訓導部不能不格外重視。

「現在我要宣讀一份大都督府總訓導部的兵員安置命令。」訓導官的聲音漸漸融化了些許,道︰「為鼓舞將士英勇奮戰,特分配遼東恢復區的田地予各位英勇作戰的將士。細則如下……」

根據出關入遼時間,以崇禎十年為基準,士兵每人分得糧田一百畝,其後每在遼東服役增加一年,則給予糧田五十畝。各級士官增加百分之一到五的額外土地津貼。軍官在士兵的基礎上每級增加百分之十的糧田。也就是說,如果到了蕭東樓的少將階級,可以分到一百七十畝的基礎地,每在遼東服役一年,則增加八十五畝。

將士在服役期間,由遼東師派人耕耘土地,將士本人可以拿到土地獲利分紅。這個分紅是估算的畝產糧分量,按照國家收購糧價折算成銀兩,存入將士在帝國銀行的戶頭上。

如果將士不申請退役後親自打理,則自動續約,每年存入土地紅利。

如果申請親自打理土地,則在當地官府確認土地界限之後,停止派發紅利,由其本人自負盈虧。

「土地和分紅權可以傳給孫後代。」訓導官道︰「只要大明不倒,這錢就不會跑。不過你們服役期間是免管理費用的純利分紅,退役之後要從分紅扣除收益百分之五的管理費用,所以……」

「在遼東服役個百八十年就發達了。」佘安在這里是此項政策最大的收益人,當然高興道。

「陣歿的兄弟有麼?」王翊問道。

「有,只要是陣歿在遼東的兄弟,一律以在此服役十年計算。」訓導官顯然背得很熟,飛快道︰「有嗣的將由其嫡長繼承,同時會有強制的基金供其他嗣生活到成年。沒有嗣的,訓導部會照例為其過繼一個孤兒,承祧香火,這都是老規矩了。」

「那麼傷殘呢?」

「如果願意留在遼東,可以優先轉入地方,仍舊按照服役計算。如果不願留在遼東,則參照之前的傷殘津貼和政策安排。」訓導官道︰「還有什麼問題?要是以後想到了什麼,可以跟你們各級訓導官說,也可以找本官說,還可以直接寫信給大都督府總訓導部。都知道吧?」

「遼東師也這樣?」張黎忍不住問道。

「遼東師沒有,」訓導官淡淡道,「而且很快就沒有遼東師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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