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如松早已經知道這個考察隊的配置比較大,因為各行業的人幾乎都有。經世大學地理系也有好幾個熟人參與,多是在地圖繪制和地質土石方面名聲在外的講師、副教授。直到他真正以考察隊員的身份入住天津基地,開始臨行培訓,才知道這是一支多大規模的隊伍。
整整三百人!
尹如松在學校,就算上大課也沒見過這麼多人。
非但人數多,訓練內容也十分詭異。如果說野外救急,尋找野菜還算是為了在化外之地求生必備,但是所有人都要學習火銃填放,學習列陣,這就有些奇怪了。難道還要跟化外之地的野人打仗不成?
三百人本就有五十名各軍抽調出來的精銳戰士,等上了船還有二百海軍,這樣的戰力應該沒有問題了吧,為何還需要這幫弱持兵戈呢!
尹如松雖然不滿,但皇命不容違背,尤其是領頭的那個上校軍官看起來不是善茬。
「我要的是五十名工兵,是工兵,不是輔兵!」肖土庚硬生生地頂著帶隊來的輔兵隊長,不肯接受他的報告。工兵作為專業兵種,還沒有完全在各軍普及,以至于總參謀部里很多參謀對此都沒有清晰認識,認為工兵不過就是技術好些的輔兵。
火器營出身的的肖土庚卻很清楚兩者之間的能力差距。輔兵說穿了是不合格的戰兵,但工兵卻是有一技之長的匠人。在化外之地,有數百名弱,只靠五十個戰兵精銳和兩百名海軍水手修建營地,說不定木頭往哪邊扛都不知道,必須要有專業的工匠指點安排。
營雖然也帶了工匠,但大多是木匠、泥瓦匠之類做細活的匠人,要統籌建立一個營寨,甚至可能是一座城池、港口,他們也就力不能逮了。大都督府考慮到這點。也就認可了肖土庚上校的要求,只是調派期間船隊起航的時間又要拖延了。
尹如松這才發現自己登上了一艘不知何時起航,不知何時規程的大船。好在家父母有兩個弟弟照顧。而且自己在大學的薪金會繼續打在銀行戶頭,妻賢惠持家,肯定能夠照顧好上上下下一家人。
「我們這回出去,能往國內帶信麼?」尹如松問出了許多人的心里話。
肖土庚有些意外,道︰「這次只是考察。又不是上戰場,為何不能帶信?最多就是路途遙遠,耗費時日較長罷了。」
眾人聞言這才放心,不過看看日益準備物事,卻覺得這比打仗還要繁復一些。
崇禎二十三年月,北風起。三艘大福船組成的船隊帶著各種工具、農具、軍械,以及從菜農到副教授的各色人等,啟航出海,漸漸將天津港拋在身後。
對于這次意義非凡的遠航,周應期周閣老親自到了天津,代表皇帝為考察隊送行,頓時就將這次看似平常的考察行為升華到了國史的高度。
海船在海上乘風南下。只有路過登萊時才看到陸地,其他時間走的都是最近航程。這正是宋應星隨手發明分儀對人類航海史的貢獻。
崇禎二十三年十月初,船隊到達台灣北端的基隆縣,略加休整之後,許多人選擇了從陸路前往台南,順道可以緩解對土地思戀,對某些博物系的師生而言還可以做一次台灣考察,采集的樣本也方便送回北京。
尹如松原本的目的就是考察蠻夷人。探討地理環境和人環境的相互作用,自然不可能為了貪圖早幾日到達台南而繼續坐船。
福建水師派來接應的船隊由大小百余艘艦船組成,讓人以為南洋界面不太平。實際上卻是福建水師鍛煉實習水手,順便進行拉練而已。
真正不太平的是陸路。
何斌受命擔任台灣知府後,一方面從大陸移民,開墾台灣肥沃土地,種植甘蔗、水稻、玉米等作物。一面又大量征用當地原住民作為勞動力。承擔運輸、修路等重體力勞動。這些原住民都是部落戰爭的失敗者,如果不接受何斌的奴役,就要面對其他原住民的獵頭,日苦不堪言。
一國之內。若是漢人佔絕大多數,或是蠻夷佔絕大多數,都不會有內亂。最怕的就是華夷持平,互不買賬。而且漢人的生產力遠高于台灣土著,直接導致了生產資料和土地的爭奪。又有一些原住民村社不講規矩,對漢人展開獵頭,由此產生了仇隙。
就連之前相信閩台同祖的大肚王國,都從熱忱歡迎漢人的到來轉為態度冷漠的立。
如今還能在原住民村落自由通行的只有身穿道袍,頭戴冠巾的道士了。這些道士在原住民村落施醫贈藥,頗受人尊敬,以至于現在許多村社的祭祖方式都在不自覺發生了道教化的改變。
三清四御、海神媽祖,種種神像也走進了原住民的祭祀場所,不獨獨漢人信奉。
尹如松在結識了幾個道人之後,終于成功走進了土著村落之,零距離觀察這些蠻族的生活。通過道士和當地土著的講述,尹如松也意識到自己正在觀察一個明的誕生和成長,雖然說不清這有何重大意義,但他還是將點點滴滴都記錄下來,整理成。
考察隊的日程上並沒有在台灣停留太久的計劃,但是博物系和地理系的學者學生們發現了許多閩台一體的動植物證據,成日里鑽山溝,進程很慢。尹如松也樂得跟土著在一起,並不著急趕路。
意外的是,一直將任務視作生命的肖土庚上校也沒有催促,同樣以蝸牛般的速度前進,每日里固定操練,同時教授土著民玩棗核球——因為五十人的基數太小,要挑選合格的隊員太不容易。
眾人開始以為是要候風,但現在刮的北風,正適合南下,一旦風向轉變,反而不能走了。考察隊一路磨蹭到了台灣府府治台南縣,又休息了數日,才知道原來船隊等的是大樹巨木。
台灣島上的山脈多有原始森林,數人環抱的千年大樹比比皆是,是大明新開闢出來的木材產地。而且有些船材樹種只能在台灣找到,也緩解了浙江、福建、廣東一帶對船材的需要。
要想在海外大島上建立營寨和一個能夠堅守一年的基地,木材自然更不可少。又因為那里是化外之地,從未有人到過,誰知道是否有合適的木材?為了穩妥起見,自然也是從台灣砍伐樹木,做成木排,然後帶過去。
等籌備的木材都齊備了,遠洋考察提督海軍總兵官鄭森也到了台南。
鄭森從海軍大學畢業之後被授予上尉軍餃,分配回了福建水師,這回正是朱慈烺親自點名要他統領海軍艦船、水手,一同考察,為此還特意升了他一階軍餃,以少校身份為提督考察事宜安全總兵官肖土庚的佐貳官。
鄭森的母親是留日華人翁翊皇的養女,本為日本田川氏。鄭芝龍以當時的流行,娶了這位田川氏,步入平戶華人的高端圈,也由此有了這位名頭比他大,名聲比他好,能力比他強的長。
然而鄭森的人生軌跡因為皇太的逆天行為而發生了變化,沒有經歷喪母之痛的鄭森並沒有覺醒民族大義,也沒有拜錢謙益為師,仍舊是個紈褲氣息極重的膏粱弟。
海軍大學的教育和水師的磨練,只是讓鄭森陽剛正氣,仍舊沒有改變他的本性。因此而與礦工出身的肖土庚有了摩擦,也是眾人意料之的事。
鄭森加入船隊之後,這支考察隊便有了五艘大號福船,十艘小福船,數十艘小船的龐大規模。這樣一支龐大的艦隊,就是遭遇西班牙人或是荷蘭人的艦隊,對方也不敢輕易挑釁。為了應對未來海上不可預測的風向和水,船隊專門有兩條船負責養豬和種菜。
這對于同時期連清水都喝不上的西方水手而言,簡直奢華到了天堂。
這對于明朝官方而言卻是必須提供的義務,當年鄭和船隊下西洋的時候就是如此標準。
對于西方水手視作猛虎的壞血病,大明的水手也用不著擔心,因為這次隨船準備的貨物之就有茶。這已經是大明的招牌了,而且明人相信這是好東西,無論帶著自己人吃用,或是與當地土著交易,都能派上用處。
朱慈烺礙于身份與時間,不可能直接參與這次對澳洲的遠航。不過他能做的就是盡量為整支考察隊提供必要的便利。非但在物資和人員配備上,朱慈烺下了本錢,為了讓船隊在最近的爪窪島獲得補給,他甚至還給荷蘭人一定的好處,允許他們用補給來抵償尚未還清的戰爭賠款利息。
這樣,船隊就可以先在婆羅洲(加里曼丹島)的葡萄牙人商站補給,然後駛往東帝汶,借用荷蘭人的商站再次補給,更新清水,最終往南抵達澳洲北端。說起來是對化外之地的考察探索,但實際上東帝汶到澳洲的海程只有千余里。
PS︰求推薦票,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