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迷離。
薛顥佇立在前廳門口的小花園中,望著已逐漸開始凋落的蝴蝶花出神。薛安說,這花是他從皇宮托人重金買來府上的,只為博得少夫人一笑。少夫人?就是那天掄他兩耳光的女子?她為什麼哭得那麼傷心?似乎還很恨他。恨?這個字眼一閃過,心底又是不明原因的一陣絞痛。她,真的是自己的娘子嗎?可是為什麼自己一點也想不起來?所有人的記憶都存在為什麼卻偏偏不記得她?忽然想起白天蘇天問起他的那件事,頭又開始痛了。
他和蘇天之間有過仇恨嗎?什麼時候的事?怎麼統統都不記得了?皖夕,好熟悉的名字,卻很陌生的面孔。
「顥,你怎麼了?」一雙柔軟的小手環上他的脖子,兩片溫潤的唇映在他的唇上。他回應著她,與她舌齒糾纏,可眼前突然晃過另一張哭泣著的女人的臉。本能的推開已攀上他身體的如影,他的眼里一片無措的茫然。
如影一楞,變了臉色。低垂著眼,喃喃道︰「你嫌棄我了嗎?你信了蘇公子的話認為我是沁紅香的青樓女子嗎?」
她是要哭了嗎?同樣是楚楚可憐、泫然欲泣的表情,為什麼現在看到竟然感覺不到絲毫的心疼?如影,你真的是我薛顥的娘子嗎?
「累了,回房休息吧。」他說罷轉身獨自走了,卻是走向書房的方向。
如影呆呆的佇立原地良久,不敢相信剛才所發生的事情。他竟然推開她?怎麼會?他的眼神一直閃爍眸中更是泛著憐惜與心疼,可他卻推開了她,甚至不願和她多說一句話。難道是失情弦失效了嗎?
失情弦,雖是無色無味無任何感覺的一種迷藥,卻是世間最殘忍的情毒。任憑再相愛的兩個人只要其中一個中了失情弦的毒,便會把有關于對方的記憶徹底從腦海中清除。而他(她)中毒後第一眼見到的她(他)會成為他(她)日後的最愛。無論別人說什麼他(她)的眼里心里只有第一眼見到的她(他)。
那日在薛顥的茶中放入的迷藥,正是失情弦。而他第一眼見到的女子是她如影。所以他的眼里心里應該只有她一個人才對,這也是她面對蘇天的質問卻依然有恃無恐的原因。可剛才薛顥為什麼會推開她?到底,是哪里出了錯?
皖夕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展轉難眠。腦中不斷閃過許多想不明白的問題。干脆杴開被子靠在床頭仔細想了起來。那個神出鬼沒的白衣到底是誰?總是突然莫名其妙的出現在她的身邊,不過很確定他對她並無惡意。他的笑聲讓她覺得很溫暖,雖然他一直是副撲克臉。從他話中不難听出他其實早在薛陽第一閣之前就已認識她了,可他那張臉為什麼自己會記不起來?
你看我一次我親你一次。
你每發一次脾氣我便吻你一次。
耳邊又響起這兩句話,相同的語氣,不同的兩個人,他和薛顥之間難道有什麼關聯嗎?
薛顥?
薛顥
這兩個字像是馬蜂的毒刺刺進她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情。如今的薛顥早已不再是那個對她百依百順疼愛有加的薛豬頭了。
他說,你什麼都不是!
眼淚突然抑制不住的自己流了出來。原來心不是已經不會痛,而是痛到麻木了。不久前他還承諾過一輩子,卻又轉眼愛上了別的女人,愛情,真的是不可信的東西嗎?
忽然一股奇異的味道灌入鼻腔,皖夕的都一歪,竟然睡著了。
「這麼晚了你來這有什麼急事嗎?」薛煜漠然的看著著一襲紅色紗裙的如影,不明白她突然出現在這里是為了什麼。
精心打扮了一番的如影心下一怔,笑容僵在明艷的臉上。
「你忘了這‘如影府’是你前年送給我的生辰禮物?怎麼,難道我不可以回自己的家?」她處心積慮為他布下一個又一個圈套不都是為了他嗎?
「我想皖夕她不喜歡見到你,我不想她不開心。」
「你放心,她不到明天早上是不會醒來的。」
薛煜臉色一變,一把抓過她的手急聲喝道︰「你對她做了什麼?」
「你抓痛我的手了我,我只是在她房中吹入了一點點無毒的迷香。」如影吃痛的看著被他抓紅的手腕。
「如影,你——我發現我根本不認識你,我認識的如影不會是這麼狠心的女人。」薛煜難以置信的看著她,心里突然涌上一種無邊的恐懼。如果剛才她在皖夕房間放入的是有毒的迷藥,那皖夕現在松開她的手,他背轉身問她︰「你說找我有什麼事情吧。」明天,明天他就帶著皖夕遠離薛陽城,
「煜,你怎麼可以這樣誤會我?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啊。等你大哥完全臣服于我的時候你便可以擁有一切了,難道——」
「那我問你,你為什麼要幫我?」這個一直困擾他多日的問題他今天一定要問清楚。
「我——」如影遲疑著。她知道一旦說出理由,結果只有兩個,要麼是擁有薛煜要麼就失去,永遠的失去。看現在的情勢是後者的結果居多,畢竟他說過深愛著莫皖夕。可,她不甘啊。不甘做了這麼多卻換來他的一句心狠。
「你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想你可以回去了,我也要休息了。」薛煜看也不看她徑直朝臥房走去。
「煜!」如影突然跑了過去一把從身後抱緊他,啞著嗓音說道︰「不要走!我愛你,我愛你呀!」
薛煜的身體明顯僵硬,喉結處滑動幾下卻始終說不出半個字。
「煜,我愛你!從你醉倒在沁紅香門口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我就愛上了你,可你一直把我當作紅顏知己或者姐姐,你知道當你在我面前訴說你愛上誰又為了誰而痛苦傷心的時候我心里有多難過嗎?我愛你,可你卻不知道,我的心里在流血,可還要安慰你。我不求名分,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算是偷偷模模我也甘願啊。」
「所以,所以你幫助我報復我大哥其實是為了你自己?」哼!薛煜拿開她緊抱著自己的手,冷笑一聲。怎麼會那麼笨?竟然絲毫不曾察覺她的野心。
「不!我是為了你,是為了你啊。」
「夠了!別口口聲聲說是為了我,你心里怎麼想的難道要我現在一點一點說出來嗎?」薛煜厭惡的看著她,總算是看清了這個女人的臉,果然是戲子無情。
「煜!你怎麼可以這樣誤會我?難道你忘了在沁紅香的點點滴滴嗎?我說了這樣做你可以得到薛陽府全部家產並且能得到莫皖夕的人——」
「等我得到薛陽府然後你就在我面前邀功逼我娶你對嗎?」
「不,不」如影心虛的回他。手心一用力長長的指甲直直刺入掌心,傳來錐心的痛。她要失去薛煜了嗎?她的小算盤被他識破了嗎?
「如影,念在你以往對我的恩情,這次我既往不咎,希望你好自為之,離開薛陽府,離開我大哥。別再滋生事端。」
「不要!煜」她不能離開薛陽府,一旦離開那就真的再也沒有機會接觸到薛煜了,看來關鍵問題還是在那個莫皖夕身上。「我有一種藥幫助你得到那個丫頭。」
「得到?」薛煜諷刺的勾了一下嘴角,「得到了她的人卻得不到她的心又有何用?我要的是她的心。我要她愛上我,和我成親,而並不是強迫得到她。」
一句話說得如影啞然。一顆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她要輸掉了嗎?剛剛開始的游戲就要輸掉了嗎?這,怎麼甘心!可煜現在正在氣頭上,不能再震怒他。
「煜,如果我離開薛陽府,你,你還會和以前一樣對我嗎?」雖然明知有些事情一旦拆穿便回不去了,可她仍然對他抱著希望。
「盡量吧,我也希望你永遠是我認識的那個溫柔大方談吐優雅心胸寬容的奇女子。」他默默的看她一眼。爾後又說道︰「你讓我大哥服用的那個什麼失情弦既然不是毒藥,就把他解了吧。」
「解了?那他的記憶又會回到以前。他的記憶里還是會記得莫皖夕是他深愛的女子,你確定要解嗎?」她小心翼翼的觀察著他臉色的變化。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自潮的笑道︰「越是和皖夕接觸,我的心境就變得越開朗,一切,隨緣吧。很晚了,早些回去吧。」
痴望著他的背影,如影眸中浮現一層幽深的哀怨,隨即被一抹詭異所代替。
失情弦,無藥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