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東的住宅修整已近收尾,這其間讓余叔催促著也去看過兩次,但俱是沒興趣也沒心情,所以沒提過什麼建設性的好建議,因為心里始終想著這些身外之物我終歸是要留給他們的,最主要是合他們的心意就行。
我心里最近煩心的倒是以後的生計,五千兩銀子說是不少,但也不能坐吃山空,其實能不能再回去現代我心里也不太有底,即便能回去說不定也是三五年後的事,心想總得為以後的生計謀個活路。可別說身處這古代,就是在現代時我也僅僅是個在校的學生,且學的又是比較冷門的美術專業,唯一的就業經驗就是假期做做家教,可身處這個男尊女卑的古代社會,我所有的專業跟技能在這跟哪都不搭界呀。
想到這里不禁頭又痛起來,心煩意亂的只想出去透透氣,倒是沒留意天空已轉陰霾。
待走到桂花林時已是起了大風,豆大的雨點沒頭沒腦地打下來,沒多想地往廟里跑去躲雨。推開廟門才發現兩廊間拉的繩子上晾的被褥僧袍在風里翻飛,喚了兩聲師傅也不見人出來,想是女尼出去了,便上前收拾了,想想也不好放在大殿便往女尼住的住所走去。
門是虛掩的,輕敲兩聲還是沒人回應,便不客氣地推了進去。僧房相當簡潔,一張床、靠牆一對木箱子,再就是靠窗處有張用來抄讀經文的桌子及一張椅子,桌上一角整齊地堆放著經書,案上攤著未抄完的經文,字跡雖沒有大家之氣倒也端正。不都說這古代女子不識字的多嗎,想不到這樣一位循世佳人竟是個識字斷文的。
在這個強調女子無才便是德的世界,一個女了有了學識,對世事便有了自己看法跟見地,若能隨波逐流迎合世情,或許還能博個才女的名號,若是有了學識又有了自個的主見,估計要想容于世也難,最終落個常伴青燈也算是好的歸處了。
畢竟主人不在,不好過久逗留,才想離開抬眼間竟然發現牆上掛了一把古怪的樂器,不由好奇近前細看,竟跟二胡相似,也是兩弦,只是琴筒竟是一只雕刻精美的怪獸,在怪獸的尾部則蒙了蟒皮,取下來試拉幾下,音色不似二胡的圓潤柔和,略顯淳厚,不過與二胡也相差不大。在家時老爸倒是拉得一手好二胡,原也想讓我和哥跟著他學的,不過基于自家人無法教自家人的常理,對一向沒什麼坐性的我,老爸自是不忍對我嚴加苛責,這種放牛吃草的教學方法最終不僅沒能讓我繼承老爸的衣缽,更逞能說培養出什麼淑女風範了。這也是老媽痛下決心送我去學箏的根本原因。
想到這里,不由又勾起我的思家情緒來,不知道爸媽現在過得怎麼樣?哥哥是不是已經順利解救了那個男孩?也不知道那個世界的我是什麼狀況?愁緒千萬,不由坐到案前拉起老爸以前常拉的《二泉映月》。
我對二胡原就學得不精,只能說是僅懂點皮毛,往往一首曲子拉下來常常是給人感覺尤如白開水般,直白無味。只是今次卻不同往日,可能是心有所感,琴聲中充滿了顫栗的溫情和對人生儲般無奈。爸常說《二泉映月》的魄力所在,就是它蘊含著沉重悲痛的力量,能夠安撫和修復一個人精神的疲憊。我想這話是沒錯的,隨著一曲終了,心反而慢慢平和下來。
「此曲是…何人所作?」盡管聲音微顯哽咽,仍是非常好听。
我驚詫中猛一抬頭,女尼滿面淚痕地依門而立,想是回來有些時候了只是我太過于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所以沒有覺察。
必竟是未經主人的許可便善自動了人家的東西,不由有些局促不安,急忙理好弓子才想將東西歸了原位,不料女尼大步沖過來一把抓住我的手一迭聲地問︰「此曲到底是何人所作?」言語間已沒了僧人的淡定多了份急切。
「是一位叫阿炳的流浪藝人所作。」倉促間沖口而出的一句話,讓我簡直想咬掉自己的舌頭,這年頭那有藝人這麼時髦的稱呼呀。
「他人在哪里?」女尼好似只對叫阿炳的人感興趣,至于其他的倒也未曾留意。
「噯!」雖然對女尼的行為感到奇怪,仍不得不硬著頭皮回答她︰「他已經過世了。」這話也算不得是妄語,阿炳在那個我所知的世界確實是死了的。
女尼突然好似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似的,打了個趔趄。我也顧不上手上的樂器把它隨手放在案上,近前一把扶住她,讓她在靠案前的橙子上坐下來,看她臉色慘白的我不由也慌了,一迭聲地問︰「大師你怎麼了?」
女尼一臉的淚痕,目光沒有焦距,嘴里一味地說︰「怎麼就死了?怎麼就死了?」那模樣有夠嚇人的,我又不敢走開,只能惴惴地陪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