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想過去倒不是真的想討個吉日什麼的,一個是我本不太信這些,另一個是搬家這檔子事我還真不想讓太多人知道。不過去找妙音大師倒是真的,主要是掂記著《二泉映月》的曲譜還有些沒有整理出來,雖是半拉子但是不知道還幫得上忙不,所以想去瞧瞧。
吃完早餐後我就一個人往靜心庵去了,路上還想著走之前不知還能不能踫上妙音大師,但走到離靜心庵老遠的,就听到庵里和著二泉映月的旋律傳來一陣哀怨的歌聲︰
琴聲悠悠何人立在黃昏後
秋風吹動青衫袖
淡淡月光宮闕之中人影瘦
步履遙遙難出畫樓
操琴的人試問知音何處有
回頭只見月照蘆狄洲
琴音繞叢林心顫猶如松風吼
又似泉水匆匆流
憔悴琴魂作漫游平生事啊
難回首歲月消逝人煙留
年少青絲已然變白頭
舉目無親友風雨泥濘
怎忍受榮辱沉浮無怨尤
惟有這琴弦解離愁
晨昏常相伴苦樂總相守
酒醒人散余韻悠
莫說壯志難躊
胸中歌千首都為家鄉山水留
天地悠悠唯情最長久
願五洲四海烽煙收
家家笙歌奏年年歲歲樂無憂
縱然人似黃鶴
一抔淨土惠山丘
些曲悲愴,淒切哀怨,細听之下跟《二泉映月》還是有些區別,多了份心靈上無法解月兌難以言喻的哀痛,加之妙音的唱功深厚,原就淒切哀怨的琴聲再配上妙音低沉哀怨,百轉千回的歌聲,猶如斷腸之句竟成了千古絕唱,連我都听得痴了,沾了滿襟的淚猶不自覺,亦不知什麼時候已置身庵堂後院的兩丘孤墳旁了。
一曲終了,妙音亦泣不成聲︰「卓雅,你听到了嗎?這濁世之上還是有懂你之人的,要不何以有如此懂你之樂問世!可見是天見可憐,老天憐你傾情一生卻換了個紅顏禍水的罵名,老天知國破家亡非你之過,是時事弄人,而你只是個為世人擔盡濁名的可憐的人呀卓雅!卓雅你听到了嗎?」
妙音悲難自抑,我亦聞者心酸,雖不知這妙音口中的卓雅是何許人,但能掀起一個國家的興亡想必也是一位了不得的絕代佳人了。
悲泣良久,妙音試淚間發現我也在,遂過來跪倒在地含淚說︰「貧尼感謝施主的成全,無以為報請受貧尼一拜。」說完就待磕頭。
沒想到她行此大禮嚇得我連忙扶起她說︰「不過是舉手之勞大師何必如此客氣,此曲原也非我所作,不過我與令友能因奚琴結緣,既是緣分亦是上天注定,大師不必放在心上。」
「既是如此貧尼就代她結了你這位知己了。」妙音說完自僧袍里掏出一塊溫潤圓滑的墨石來,鄭重放到我手上說︰「這塊墨玉原是她生前心愛之物,如今我代她贈給你,也算是酬了你的知遇之恩。」
雖然我不懂玉器,但這麼晶瑩剔透的玉石,而且還是以前聞所未聞的墨玉,我想應該是價格不菲了,再說那《二泉映月》說穿了也是剽竊前世別人的作品,所以那敢受此大禮呀正想推辭,妙音似看透我的心思,連忙說︰「不過是個死物,原來我帶在身邊也是多了個念想,如今也算是對她九泉下有個告慰了。這麼多年我也累了,也想真正放下了,姑娘就收下也當是成全了貧尼吧!」
如此一來我也不好再過矯情推月兌了,說實在的這塊墨玉我打第一眼看到心里也喜歡得緊,便收下了。妙玉見我收下墨玉復又回身到墳前去燃了香燭,將整理出來的曲譜同所作歌詞就著紙錢一塊燒了。
趁著這個機會我便仔細打量起後院里這兩丘墳來,從墳前的碑文來看,其中一丘墳應該是妙音的師父,靜心庵前任住持無塵師太的,另一丘則是衣冠冢,碑文上只是是簡單地刻了「愛妹卓雅之墓」幾個大字。難道妙音所說的故友就是她的妹妹?為何只是衣冠冢?
正疑慮間,忽見妙音已經將那奚琴也投入火中一並燒了,不由覺著可惜了一把上好古琴。不過回心一想也好,這妙音師傅跟她妹妹應該是經歷了非常人所不能忍之傷痛,如今她妹妹倒是一死百了,倒是這活著的人還得時時受著這紅塵的煎熬,就算出家亦不能解心身之苦,如今她將墨玉送了我,又燒了奚琴,看來是真的準備解月兌出來了。想不到我無意之中也算是解了她的心結,算是做了件好事。
想著妙音大師這時可能需要些獨處的時間,不便多做打擾便上前小聲告辭,就便告訴她我近期內可能要走了,請她自個好生保重。听到我要走妙音似有些意外,不過她並未多作打探,只是淡然地讓我多多保重,雖是表面淡然不過看我的目光中還是多了份關切。
必竟我才搬過來不多時,突然又要搬走憑誰都會覺得意外。不過她自己本身也算是個有故事的人,以她的閱歷也自是知道,我于自個的出處也自有不便讓人知道的原由,這個原由無損她對我的欣賞,亦如她背後的故事無損于我對她的信任一樣,人的緣分有時真的很難說。
只是在我接受這塊墨玉時從未想過,妙音大師的贈與會改寫我整個命運的輪回,真不知這千萬年來最最讓人不能擺月兌的不知到底是命?還是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