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言站在那里,盡管身後是萬丈深淵,她也全然不在意,盡管手中的玉琉璃悄然變色,她也毫不動心。墨黑的發絲揚起,那後冠的金飾在慢慢的月兌落,她將金飾隨手扣下,一眼也沒有看,便隨手扔了出去。只見那金色在空中劃過一絲圓弧,便消失在黑暗中。淒寒的秋風吹來,她的頭發漫天飛舞。謹言很安靜,很安靜的看著錦穹,看著那煥彩的金色,未言一語。
那縷總是深沉的金眸卻愣住了。錦穹望著謹言,心中的一絲不解又漫上心頭。他從未見過如此的謹言,如此絕然的她,好像斷了線的蝴蝶,隨時都會被風吹走一般。
「還記得在那個避暑花園嗎?也算是我和你的第一次相遇」既然他知道自己是穿越人的身份,那麼她也不欲蓋彌彰了。到達伊珺了那一日,才是她和錦穹真正遇上的時候。謹言的嘴角勾起,微微抿出一個蒼白的弧度。她不能害怕,也不能哭泣,更不能軟弱。
「那個時候我和陛下曾經說過的話,陛下還記得嗎?」那越發妖嬈的雙眸閃閃發亮,帶著錦穹的思緒,慢慢撥動回了曾經。
——————取自上卷第28章獨佔鰲頭中的對話節選
「朕會徹底征服你,包括你的心」。
「若我說不能呢?」
「天下沒有朕征服不了的人」
「陛下,你會愛人嗎?」
「朕不需要愛」
「那就是不會愛了」
「要不我們打個賭」
「你膽子不小,敢和朕打賭」
「陛下看中的不就是我的這個膽子嗎?」
「好,什麼交易,但是你最好想清楚,不要死的太慘」
「一年時間的期限,你不能動我。我教你怎麼去愛人,若是教會了,你便放我自由。若是你還如現在這般,要殺要剮,悉听尊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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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曾經的記憶,朝著二人撲面而來。當初的美好,似乎再也回不去了。
錦穹久久的沉默,一雙看不見思緒的瞳孔盯著謹言,連眨動都甚少。就好像他只要一閉眼,在一睜眼,眼前的人兒就會隨風而去。他原以為沒人可以駑動他的心緒,卻在望見謹言的那一剎那,指尖悄然緊握。也許連他也不知道,曾經的那場賭局,究竟誰輸誰贏。
上官勛君和謹傲站在一旁,這兩人的對話他們是無法插入進去的。上官勛君倒是繼續溫雅的微笑,手中的折扇已經有一下沒一下的搖晃著,只是那雙同樣溫雅的眸子正看著謹言手中由淺紫色慢慢加生色澤的玉琉璃,眸色微微一緊。他不想要這個人死。謹傲有些著急的看著錦穹和謹言,無奈自己不懂他們的言語。只能小心的靠近謹言一些,擔心她會做出輕生事來。
「我曾經說過,要教會陛下愛人的,陛下還記得嗎?」謹言整個人在風中輕顫,那搖搖欲墜的身子好像隨時就會破碎一般。「可是」她的微笑戛然而止,猶如她那顆溫暖的心一般。「我終究還是輸了」對啊,她還是輸了,從頭至尾,都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從來都是,從未改變。錦穹,怪只怪她太自不量力,怪只怪她不願向世俗低頭。
錦穹默然不語。他的眉頭輕微皺起,為什麼在見著謹言那蒼白的微笑的時候,心會如此難受。難道自己冰封的心在慢慢解開?錦穹不理解這種錐心的痛,就好像一根冰錐死死的插在心間上,它想讓你疼,你就得疼。
他上前一步,金眸之中不再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深沉,而是撥開烏雲之後的詫異。
血蠱,正在悄悄解開
謹言看著他,看著他將偽裝的面具月兌去,看著那雙金眸之中的詫異和隱忍之後的疼痛。心下一片光明。她不願知道錦穹為什麼會露出如此難受的表情,她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的他。她也不願知道錦穹這樣是否是為了她,反正一切都來不及了。華如雪冰冷的身軀還在繼續晾曬之中,夕陽卻在時間的流逝慢慢落下。再過不久,就會完全落下。
她,終究是擱在我和你之間的阻礙。
「因為你沒有心啊」她又說道,言語之中的痛苦,悄然落下。即使她相信自己是一束光亮又如何,即使那道光在怎麼溫暖又如何。光亮射入進去,也不過是到此一游匆匆而返罷了。無心的人,要怎麼品嘗那一抹深情。
「言兒。」錦穹說道,他不明白這種錐心的痛從何而來。但他知道,在見到謹言如此,心中的痛更是上了一層。難受,他很難受。為何走到今日這一步他會如此不舒服。本來這棋局就是按照他的想法一步步走到如今,可為什麼當棋局已定,輸贏已定之時,他卻會如此不開心。
甚至,有了想悔棋的念頭。
「我不管你究竟在我身布置了多少陷阱,也不過你是如何一步步引我入局。但是錦穹,我不得不承認,你很厲害,你成功了。我最終還是陷下去了,不管曾經你對我的柔情蜜意是真是假,不管你是否付出了幾許。但我確實是全部相信了。」謹言的眼淚悄然落下,哽咽的嗓音慢慢沙啞。她也許撐不下去了,也許還能繼續撐下去。但是回首曾經,她為他流過的每一滴淚,為他笑的每一回,都不是假的。
「言兒,別說了。」錦穹喊道,第一次如此痛苦的喊著。他的情緒之中不再是一片看不清的冰冷很深沉,那是一片冰寒,一片淒涼。一旁的烏維單于和上官等人楞了,他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楮,這還是錦穹嗎?這還是那個從來都是高高在上,冰冷異常的錦穹嗎?如今,怎會卸下自己的面具
上官勛君和錦穹是從小的玩伴,在一起已經是十年之久。他卻從未見過如此的錦穹,那痛苦的情緒竟然會出現在他的身上,難道血蠱在慢慢打開?心下的震驚和質疑不輸任何一個人,上官勛君轉過身,看著華如雪慢慢恢復的身軀。走上前,敲開華如雪合攏的指尖。只見她手掌內側的血蠱正在慢慢淡化,再過不久,就會消失。
不好。上官勛君手掌一壓,掌中的真氣便開始源源不斷的放入華如雪的身子之中。「錦穹,你怎麼了。華兒的血蠱在淡化」血蠱是以血為誓,是永不消失的。可是為何這血蠱,竟然在慢慢淡化。如果不加緊讓華如雪服下琉璃丸,那麼恐怕撐不到連珠之時了。
錦穹被上官勛君的言語拉回放空的思緒。說著便看看自己的手心,果不其然,那暗紅的血絲竟然在悄悄淡化。這是怎麼回事?他抬眸,看著謹言那諷刺的微笑。心又是一陣波動。這究竟是什麼感覺。為什麼會如此痛苦。他是被人下毒了嗎?為什麼只要一看這謹言,就會痛。
「錦穹,若是我和她你只能選擇一位,你會選誰啊」謹言搖搖手中淺紫色的玉琉璃。
「顏兒,別胡鬧」一旁的謹傲喊道,他想要上前一步,卻被烏維單于攔住。儼然烏維單于想知道謹言後面的做法。控制住了謹傲,不讓他走上前打擾她。
「我」錦穹被謹言這個問題說的無言以對。他心中的選擇早已出來,他卻不敢說,他不願面對這樣的自己,他不敢相信。他,竟然動情了。
謹言笑著上前一點,然後將手中的玉琉璃和攏。那淺紫色的玉琉璃散著溫暖的光澤。「我真傻,竟然還問你。你會了她十年算計,為了她不惜奪取我兒之命。甚至為了她,讓謹言消失了去。你的選擇不用言語表達,你的行動早就選擇了不是?」眼淚連串的落下,臉頰滿是淚花,她的眼角已經被一層霧蒙上。她昂起頭,心下一片唏噓。誰說的抬起頭眼淚就可以回到眼眶里去。就是在胡扯。眼淚不但沒有回去,她還看見了這個世間,從真實到模糊的全過程。
就像。就像她的這一年一樣。
就像。就像她的愛戀一樣。
原來都是模糊的。原來都是騙人的。
「馬上就是除夕了,新年會不會很熱鬧呢?」可惜她是看不見了。謹言的眸色一狠「我只恨你用我孩子的命來威脅我」可憐她的雙生子,連見都沒見過幾面,就要永遠的告別了。「孩子是無辜的。錦穹,如果你還有點良心,就好好照顧他們」
她這話帶有一點決然的味道。
錦穹上前一步,威脅的盯著謹言,警告她不要又輕生的念頭。
「哈哈。我怎麼會為了你而傷害自己」謹言笑起來,眼淚還在不停的流淌著。
「人生若只如初見」謹言突然哼起了這首詩。她記得,這首詩第一次出來是在她和錦穹告別的時候。她給錦穹留了張小紙條,還甚是矯情。她卻不願承認,早在那麼遙遠的時候,她就愛上了他。
「何事秋風悲畫扇」她在教導他學著愛人,卻不知道這個賭局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等閑變卻故人心」你變了,還是說,從來都是這個模樣。錦穹,華如雪會不會是你的心呢?她能不能助你得到你想要的東西呢?她不知道,她亦是不想知道。謹言淒涼的微笑在意漫了上來。她昨夜撕毀了默寫好的孫子兵法。她不想在幫他做任何事情了。
「卻道故人心易變」
話音剛落,指尖的玉琉璃便相撞。謹言靜靜的看著錦穹,看的那麼纏綿。指尖手中的玉琉璃發出「脆」的一聲,接著便是一陣幽綠的光芒,那龍眼大小的琉璃丸便出現在人眼前。而那之前的淺紫色玉琉璃,早已不復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