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孤影不能睡,藏一段心事再回味,長安城影余輝,月伴殘雲這種美,不完整的物是人非。牡丹花香醉」箏再滑起,簫粒的眸色徹底暗了下來,睜著眼楮卻什麼也看不見,心中的絲絲恐懼卻在慢慢縮小。眼楮是一個人最致命的弱點,就好像上官勛君所說的,眼楮是騙不了人的。簫粒深知謹言那雙妖嬈的眼眸有多光彩,也深知無神之後她就會變成最最普通的人。
可,這就是她給錦穹的第一個難關。
簫粒的嗓音婉轉悠長,清麗之中卻暗夾一絲滄桑,猶如破天而出的黃鸝,渺小卻又嘹亮。她將歌曲《痴夢》稍稍改變幾個曲調,原本有些輕快的調調變得有些哀愁,卻是絲絲入人心,弦弦動人意。
上官墨玉的眼角又一次濕潤了,生日禮物收了許多,卻沒有一樣能攀比上哥哥給的這個。那一詞一句,似乎都是隨著她的心而來的。她作為紅娘,手上牽出的紅線不計其數,且八成以上平安喜樂。可是她偏偏牽不住自己的那根紅線,任由著它在心頭肆虐,生長,不留一絲怨悔。
遠香堂內安靜非常,只听見微風吹過拂動著荷葉的聲音。淡粉的紅蓮在池中含羞而放,散著輕柔的芬芳。所有人的目光都透射在遠香堂內撫箏歌唱的女子。她長的不算漂亮,甚至最多稱為清秀,屬于那種掉在人堆里定會埋沒,不被人發覺的類型。她全身似乎沒有任何閃光點,一雙印心的瞳孔無任何亮色。一席淺青色的長裙,發間只別著一株紫色的丁香花。但即使如此,也不能為她增色分毫。
卻也是這樣一個女子,吸引住了大眾眼光。
她低著頭,柔順的發絲落在雙頰,蔥白的指尖來回的在古箏上滑動,那廉價的古箏卻因為一雙細女敕的縴手而提升價格。只看見女子的喉部顫動,接著又是一段曲意
「我不像你想的那樣,凡塵里惆悵寂寞里傷,放不下人世情長」
簫粒每唱一句,殷離的眸色就暗一分。他望著上官墨玉數秒,那粉淡的臉頰之上微微鼓起的眼皮,泛著惆悵之色。他到底在想什麼,為何會把墨玉逼到如今這個地步。他本意是不願拖累墨玉,他不能給女人最重要的東西。就是這一點,他就決不能在墨玉身上猶豫不決。那個紅蓮一般靜好的女子,應是有權力得到靜好的夫君。不該是他,不該是一個無法讓女子懷孕的人。不是xing無能
他的初衷是為她好。可是如今看來,他錯了。墨玉的一顰一笑皆在消失,取代之是一言一傷。殷離在回望上官墨玉那流淚不止的臉頰,看著那如絲線一般的水珠緩緩流淌而下。殷離斂眸,收回拿著另一個女子的手,然後起身。
「我不像你說的那樣,天地也一堂要光芒萬丈。哪怕是痴夢一場」
伴著簫粒的歌喉,伴著那入人心底的歌曲,賓客的目光開始移動,最後停留在那個猛然站起來的男子身上。他長相俊麗,眸色堅定,剛才的陰霾似在一瞬間消散。上官勛君收起望著簫粒的眼光,他望著前面漫步而來的殷離,感覺到身邊的妹妹身軀的顫動。
他打算的不錯,卻也沒有想到簫粒真能做到如此。起初最好的計算不過是六分,如今,怕是到了八分了。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唱出合墨玉內心的歌曲,讓二者的靈魂產生共鳴,讓四下賓客為之傾動。簫粒,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謹言,那個明麗閃光的女子身上。
「我不像你想的那樣,凡塵里惆悵寂寞里傷,放不下人世情長」
錦穹淡漠的看著簫粒,看著那粉女敕的小嘴一張一合,抄手鼓動著這席宴上的人心。頰邊的輪廓堅毅起來,夾著寒意的光芒散播著,冷冽的氣息涌上心頭。深沉的眸色只能看見金線穿梭,卻不見那人任何一片情緒。他望著簫粒那無神的眼光,看不出一絲心緒。她什麼視乎變得如此安靜了,安靜的如此無神,無神到讓人心慌。
一旁的錦思悄然從華如雪的懷中滑落,他呆呆的看著歌唱的女子,看著她一句接著一句的辯詞,一調接著一調的哀樂。小小的他不懂什麼是情愛,亦不懂什麼是愁怨。他只是覺得,這個姐姐唱歌很好听,唱的他不願意移動一步,生怕漏听了一個曲調,一個字。
華如雪望著這個平凡無奇卻依舊吸引人的女子,心中的涼意漫了上來。她和上官勛君的交情本就不深,而這次上官家的人竟然會把請帖從到飄雪宮,這倒讓她大感稀奇。要知道江南和墨地的距離幾乎是幾個城。卻能在開宴前一日送到,可見送信人高超的效率。其實她本就有意去一趟江南,卻又不想錦穹以為是她跟隨而去的,請帖就在這個時候送上門來。上官勛君這個人的城府有多深,從他手中龐大的家業便可看出。一次華如雪從來不小覷他。要知道,完美的人總是喜歡和完美的人pk,他們一直都等在看對方笑話。
如此看見這個簫粒,在一看錦穹有些閃爍的金眸,她有些明白了。
「我不像你說的那樣,天地也一堂要光芒萬丈。哪怕是痴夢一場」簫粒的眼波流轉,眼前的黑暗幾乎要吞沒了她。添蓉感覺到了她的異樣,有些擔憂的敲敲桌面。簫粒的眼神不好她是知道的,可最近幾天反復無常,也不知為何。
簫粒索性閉上眼楮,讓自己徹底陷入黑暗。
他徑直走到上官墨玉面前,輕柔的牽起她的手,在她有些激動的眼光之中,又望向上官勛君。
搖著折扇的上官勛君又恢復了那一身的溫雅。他帶著點柔和的眼光,只是淡然的點點頭,便又望向別處。殷離愣了愣,又看向上官墨玉,牽起她。上官墨玉隨之站起身,身邊的銘心趕緊擦去上官墨玉眼角的淚水,然後推開到一邊。他看著她,繼而淡淡的說出口「你不後悔」
「哪怕像你說的那樣痴夢一場」最後幾個字輕輕的吐出。不等掌聲雷動,大家的投注到深情對望的一對璧人身上。那個男子是誰?桌下的人小聲的討論起來,幾番糾正查證才知道。原來他是殷離,西州城最大的商府殷家的二公子,一直到如今還是西州城的神話。殷家主要從事的是錢莊行業,卻也附帶從事典當行。殷離作為偏方所生在殷老爺過世之後僅僅分得了一家典當鋪。就在所有人都為之打抱不平的時候,他已經冷然的接受了典當鋪。從此,一個在典當行的神話便冉冉升起。殷離只接手典當鋪三個月,就擴大了規模,並且明著和錢莊搶生意。殷府在殷絕接手之後,就無力下滑。而殷離的典當鋪,卻有取代之勢。
凡是曾點典當過東西的人,誰能不知道殷離大名。
「不後悔」上官墨玉含著微笑,看著殷離。幾乎顫抖的說出這幾個字。這個對于她來說別有意義的誕辰。
「那麼」殷離悄然斂眸,低沉的嗓音在空氣中劃過一個曖mei的弧度「從今往後,殷離不離」
上官墨玉在一瞬間望見了殷離堅定的眸光,她看見了那遙遙七年的等待終于等來了彩虹。她感覺頭昏昏沉沉的,慢慢的幸福感涌上心頭,只要是他,其他的全然不在乎,即使永遠沒有孩子又如何?她愛的是他,只要是他便好。
她又哭了,眼淚流淌不止。
上官勛君對著殷離,殷離也望著上官勛君,他動動嘴唇,無聲的吐出幾個字來「聘禮要求只有一個︰待她安好如初」
殷離無聲的點點頭,然後一把攬過上官墨玉的腰肢。
「啪啪」遲來的掌聲終于響起,眾位賓客皆站起身來。也許這才是對于壽星最好的禮物。
上官墨玉掩面哭泣,一頭扎進這個自己心心念念七年的懷抱,那樣溫暖,那樣充實。
從今往後,你若不離,我定生死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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簫粒淺笑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對璧人,她雖看不見了,卻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上官墨玉那份難能可貴的深情,能感受到這對相擁之人的喜悅。剛想站起身來,卻由于眼疾的黑暗讓她沒有注意到腳旁的錦思。感受到那個小小的身影,她奮力別過身,逃開錦思的同時,也拋開了自己。
只感覺眼前的黑暗越甚,她沒有如想象之中撞上誰或者跌落蓮花池,而是落入了一個懷抱,一個她再熟悉不過的陌生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