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燁只覺自己好似痛到了極致一般,竟是連慘叫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眼睜睜地瞧著,瞧著面前那處之泰然的女子如何將匕首刺入他心口,又如何將自己那顆還在「怦怦跳」的心髒剜了出來。
這一刻,時間仿若靜止,他好似看到自己初見那女子時。
她並不十分漂亮,卻有著一雙清亮動人的雙目。
她努力做好每件事,想要博取大家的認可轢。
彼時,他在心底嘲笑過她。不自量力的女子,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一味示好能得到什麼?
他這一生只會為力量追逐,只會做對自己有益的事情。
所以,縱然他心里如何想要幫助那女子,他終究還是娶了她的姐姐糲。
只因她姐姐是整個大家族的嫡女,只因她姐姐有著一顆比她要狠毒的心……他需要這樣的人來輔佐。
于是,為了權勢,他一味地寵愛著姐姐,任由她被姐姐欺辱,甚至于將她貼上姐姐的標簽打包送給月國的二皇子。
他听說,她為了月國二皇子殺人、試毒,為了他深入青樓之地清白盡毀。
听說,她幫助二皇子奪到了那一國之主的位置,坐上了一國之後的位置。
而後,便就是兩軍交戰。
他再次見到她,她早已不是當年那柔弱的小姑娘,而是傲然騎在馬背上,英姿颯爽好不威武。
那一見,他終于明白了,自己心里這麼多年來心心念念的人究竟是誰。
可這一切終究還是晚了。
他與她,背道而馳已太久太久了……
記憶中的女子與面前的女子容顏合二為一,龍燁突然揚唇微笑了起來。
他的雙眼早已被血色覆蓋,整個視界一片赤紅。望著她手心中那顆彤紅的心髒,他緩緩閉上的雙眼。
終于,她還是看到了他的真心。
終于,他可以不用再為了那虛無縹緲的皇位而追逐。
終于,他可以安安靜靜地長眠地下了。
再見了,我夢中的少女……
花落晚靜靜望著手心那顆沾滿鮮血的心髒,望著面前早已斷了氣的人,她卻並沒有多開心,隱隱覺得,自己似乎錯過了些什麼。
她不解,人在面對死亡時的絕望,她完全沒有從龍燁的神色中看出來。反而是他死前的這抹淺笑,反倒像是解月兌了一般。
一向執著于權利地位的六皇子不該會是這樣的反應啊?!
與此同時,阿獸卻是悄然站在她身後看著這一切,他被此時的花落晚所震懾到了,原以為她不過是有些小聰明的女子,卻不想,她出手卻是這樣狠辣,切毫不畏縮。
良久,花落晚站起身,淡淡說道︰「走吧。」
「郡主,這尸體……」有侍衛小心翼翼地詢問,儼然也是被花落晚方才的所作所為所驚駭道。
花落晚卻是連看都未回頭看上一眼,只道︰「將這顆心包好給我那美若天仙的姐姐送過去。」想必,她看到這顆心的神情定然十分有趣,「尸體便就丟在這兒吧,自然會有人來收拾。」
說罷,便就逕自上了馬車。
阿獸緊隨其後,也跟著上了馬車。塵土飛揚,徒留那一具面帶淺笑的尸體在這夜色中漸漸模糊。
馬車上,花落晚一邊擦拭著手上的血腥,一邊淡淡問道︰「為何要瞞著我?」
阿獸自然知道她所指的是他會說話這件事。聞言,他一聲輕嘆,老實交代道︰「想要在宮中存活下去實在艱難,是我母親讓我裝作獸人一般生活的……」說著,他遲疑了一會,道,「也不算是獸人,我先前同你說的都是曜日語,只是你不懂罷了。」
花落晚能理解他為了求生不得不如此的做法,可是,她卻是不明白︰「那你為何又要纏著我?是因為那枚玉佩嗎?既然你在花思穆跟前待過一段時間,便應當知曉,那並不是我的東西。」
阿獸點頭︰「從第一次看見你開始,我便就知道那不是你的了。不過當時只是好奇你是如何得到這塊玉佩的,所以才故意靠近。」
「我討厭被人欺騙。」花落晚突然抬眸,直直望著他道,「既然你現在什麼都知道了,那邊走吧,我身邊不需要留著這樣的人。」
听到這話,阿獸卻突然沉默了下來,他抬眸望著花落晚,清澈的瞳孔間溢滿淚花兒,儼然一副即將落淚的神情來。
花落晚垂眸,有些受不了他這般無辜地望著她,道︰「你莫要這樣看我,既然你是認玉佩主人為主子的,那邊盡快回到他身邊去吧。」
可是,阿獸卻是堅定地搖頭道︰「玉佩現在在你身上,你便是我的主人。」
說著,他微微垂眸,好似受傷似的道︰「我自小在禁宮中長大,母親同我說的事大多都是關于曜日國的。自從母親去世之後,你是第一個願意不顧危險來救我的人。這份恩情無論如何我也要報答。」
他說得一派認真,好似當真是那麼一回事。可是花落晚畢竟上過一次當,再也不會被他這無辜的臉蛋所欺騙了。
她淡淡道︰「你當初便也就是這麼說服花思穆的吧?!」否則,不願向她透露行蹤的人又如何會將對曜日了解通透的人放在自己身邊呢?
想到這里,花落晚略帶詢問道︰「你對曜日國很熟悉?」
阿獸自知說漏嘴,連忙道︰「你別問我了,我答應過他,不準向你說起任何關于曜日的事情。」
花落晚垂眸,花思穆,你當真要做到這種地步麼?!那好,等她拿到九命丹,看他會不會主動來找她!
如此想著,花落晚道︰「我可以讓你繼續留在我身邊,但你也必須答應我,絕對不會將我的行蹤透露給任何人!」這個任何人,指的必然就是那一位。
阿獸聞言連連點頭,生怕她反悔似的道︰「好!一言為定!」
花落晚淡淡一笑,雖說是有點心思,但到底還是個單純的孩子。
阿獸望了望外面,卻是不解道︰「這不是回府的路啊,我們是要去哪里?」
聞言,花落晚輕嘆道︰「你當真以為,與皇帝結盟是件容易的事麼?他現在沒時間管我們,等到過幾日他想起來的時候,便是為了不讓皇家丑聞被流傳出去,也會殺人滅口。」
阿獸皺眉,他顯然知道花落晚所言不假。見他這般糾結的神色,花落晚不免好笑︰「怎麼?舍不得你十八皇子的身份?」
听到這話,他神色微微怔愣了片刻,卻是低聲苦笑道︰「你當真相信龍燁說的,皇上是為了保護我們母子,所以才將我母親關在流雲殿的嗎?」
花落晚搖頭,一個男人,尤其是權利崇高的男人,最自信的便就是自己的力量。他若當真喜愛靖嬪,決然不會將她軟禁致死,這與將一只美麗的鳥兒圈養起來,讓它神采盡失又有何區別呢?
阿獸苦笑道︰「我曾听母親說起過,皇上會將她關起來,是因為他原本想要納妃的人是穆傾。得知被欺騙之後,這才將她圈禁。」
花落晚皺眉,又是與穆傾有關。她現在越來越好奇了,那穆傾究竟有著怎樣的本領,竟然能博得大訶皇帝的青睞,又有花銘宥不顧一切的保護,更甚至還與那神秘的曜日國有所關聯。
她想得正出神的時候,便听阿獸又道︰「可能在皇帝心中,壓根就不知道我的存在吧!」又或者,他已下意識地將他這個兒子從心里抹除了。
阿獸又想起,流雲殿起火那日,他清楚地听到是皇帝授意麗妃放的火,倘若他不是躲在那荷塘里面,也難逃一死。
那樣一個狠心的帝王,又豈能容得下他這樣的存在呢?
望著他露出這樣無奈又痛苦的神色來,花落晚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只能輕輕握住他的手,微微笑道︰「沒關系,就算你沒了父親、沒了母親,你還有我,我是不介意認個弟弟。」
阿獸皺眉︰「我應該比你大吧?!」
……
而與此同時,大訶宮中,果真如花落晚猜測的那般,皇帝趁著平亂龍燁謀反一事,從龍柒手中收回了五十萬大軍的兵權,如今除了尉遲茂的二十萬大軍,所有兵權盡數回到皇帝手中。
朝堂之上,皇帝威嚴四射,他道︰「經過昨夜一事,朕深感痛心,思慮一晚,深覺應盡早立儲,以防止昨夜之事再生。」
听到立儲,龍柒眸色一亮。便就听朝臣中有人道︰「十七皇子才德兼備,乃是儲君不二人選。」
「是啊,十七皇子是最合適的人選!」
「……」
一人開口,百人響應。朝中大部分大臣早已看清局勢,幾乎已經認定龍柒會成為儲君。
龍柒暗自眉眼笑開,面上卻是不動聲色。便听皇帝問道︰「十七,眾位愛卿都推薦你,你怎麼看?」
龍柒聞言,立刻謙虛道︰「回父皇,這都是諸位大臣謬贊了,龍柒還年輕,尚有不足之處要與諸位大人學習。」
他本是謙虛之語,但皇帝好似就是在等著這句話一般說道︰「十七所言甚是,日後還需各位愛卿多多點撥才是。」
此言一出,龍柒面色大變,不好的預感立刻涌了上來,便就听皇帝接下來的話就是︰「朕觀諸位皇子之才學品德,當屬八皇子最為突出,他雖不是朕親子,但朕與老端王乃是手足之情。一國之君看得不是血脈,而是能力。因此,朕欲立八皇子龍玨為儲君!」
皇帝話音一落,便猶如聖旨敲定,滿朝文武無一不訝然。誰也沒有想到,眾位皇子拼死拼活之際,竟然會是那端王之子奪了皇位。
可是,誰也不敢忤逆皇帝,便逐一叩拜,高呼吾皇英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唯有十七皇子龍柒,他整個人呆立在原地,不可置信地望著端坐在龍椅之上的一國之君。想要辯駁,卻無從可辯。
此刻,他才恍然覺悟,花落晚為何會那般肯定他坐不上那位子,只因她早已知曉是這樣的結局。
可是……可是為什麼會是龍玨?
他的對手無數,卻獨獨沒有將龍玨列在名單里。
在他想著要如何打敗眾位皇子的時候,那位端王爺卻是四處懲惡揚善;在他還想著要如何奪到那位子的時候,龍玨卻已被百姓尊奉為八賢王。
得民心者得天下,皇帝心中早已有數,不過是給他希望,利用他來幫助龍玨清除絆腳石罷了。
他暗自握拳,朝那龍玨望去,卻發現,向來和顏悅色的端王,瞳眸深處卻是暗藏著強烈的野心與***。
這一場仗,他輸得徹底……
花落晚的馬車顛簸了一夜,卻終于遠離了大訶王都。此刻,怕是大訶局勢已定,龍柒估計已經沖到花府恨不得將她碎尸萬段了吧?
龍玨心思縝密,又善于隱藏自己的真實情緒,龍柒絕不會是他的對手。若是他安分守己的做好他的榮親王,應當能安度余生。可若他還是覬覦皇位,只怕就是命不久矣了。
想到這里,花落晚不免有些嘆息。說起來,也是她將龍柒拉上了這條路。他若執意要怪罪于她,那也是應當的。
馬車停在了一處別院門口,紅離見是花落晚,連忙迎了上來,道︰「小姐,你可算來了,夫人可擔心死了。」
花落晚淡然一笑︰「我娘呢?」
「在屋里呢。」紅離扶著花落晚下了馬車,看見阿獸跟著下來的時候,微微有些吃驚。
花落晚道︰「阿獸今後會跟著我們一起去月國。」
紅離聞言便也不再多問,隨著花落晚一道進了別院里面。
白氏此刻正與靈淺一道做早餐,看見花落晚的時候,緊繃的心立刻松懈了下來︰「晚兒,你總算回來了,有沒有受傷?」她拉著花落晚上下打量,卻猛地瞧見了衣袖上的血漬,嚇得臉都白了,「怎麼會有血?快讓娘瞧瞧哪里傷到了。」
「娘,我沒事。」花落晚笑著將白氏拉著一道坐在了桌旁,眼眶里隱隱泛著淚水道,「娘,晚兒不孝,讓你擔心了。」
白氏卻是搖頭︰「是我連累了你。」說著,她幫花落晚拭干淚水,道,「沒事了,離開那是非之地也好,今後我們便安安穩穩地過我們的日子。」
這樣的生活也是花落晚所向往的,可是,她卻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斷然不可能真得在此隱姓埋名。
想到這里,花落晚刻意岔開話題,有些奇怪道︰「老夫人呢?」
見花落晚問起,白氏便也不做隱瞞,微微嘆息道︰「老夫人說她為花氏活了大半輩子,再也跑不動了,若是花氏真得躲不過此劫,她便也認了。」
花落晚聞言,面色卻極為平靜。這樣的結果她卻是早就猜到的。
老夫人疼愛她,卻也僅限于她是花氏的子女。一旦她拋棄了這個身份,老夫人必定不會再接受她。
現在也只希望,皇帝找不到她,不會拿整個花家開刀了。不過,她先前曾與龍玨有過約定,他必定會遵守自己的諾言,善待花氏一族。
如此,她便與花氏再也沒有瓜葛了!
……
隔日一早,花落晚便就準備出發前往月國。白氏知曉她有自己的路要走,也並不做阻攔。
花落晚將靈淺留在了白氏身邊照顧她,自己則帶著紅離與阿獸上路。
靈淺很是不舍︰「小姐,你就讓我跟著你吧。」
花落晚輕輕笑道︰「此去凶險萬分,你又不會武功,還是留在這幫我好好照顧我娘吧。」
靈淺垂頭喪氣,還想再爭取,便听紅離拍著她的肩膀保證道︰「放心,我一定會好好保護小姐的。」
如此,靈淺也只能嘆息答應下來。
花落晚走到白氏面前,道︰「娘,等我拿到東西一定馬上回來。」
白氏點頭,也不多做挽留,只道︰「路上小心。」
花落晚聞言,輕輕點頭,卻是猛地上了馬車,再不敢回頭朝她望去。
她如今掛念的人太多了,如此若是被人抓住把柄,只怕後果不堪設想。
她離開花府之前,便已經將所有金銀珠寶都移送到了這處別院,為了防止遇到危險,她還特地花重金請了十幾個武林高手來暗中保護白氏。
便也只希望,他們不要出什麼事才好!
「駕!」馬車緩緩行駛離去。
花落晚卻始終不敢回頭望去,如今遠離了這處別院,遠離了那暗潮洶涌的朝堂,遠離了大訶,她的人生將有一番新的開始。
而在此之前,她定要將那人找出來不可!無論天涯海角……
與此同時,遠在天涯另一角白衣勝雪的男子,正執筆作畫中。他神色認真,仿佛是在雕琢著一個再珍貴不過的玉器一般。
卻看那白色宣紙上,水墨相間,那巧笑嫣然的女子躍然紙間,栩栩如生,好似要從那畫中走出來。
一旁的小侍女一邊研磨,一邊望著那畫中女子笑道︰「少爺,這畫中小姐可真漂亮。」
漂亮?!
花思穆有了片刻怔愣,他望著那畫中女子,兀自有些出神。畫上女子笑得極為開心,好似這世間煩惱于她而言根本不存在一般。
她與花落晚有幾分相似,卻又不像是她。
花思穆苦笑,那個總是如冰一般冷漠的女子,若當真笑起來,定然要比這畫中好看許多吧?!
只可惜,他怕是永遠也看不見了……
那研磨的小侍女還在盯著畫仔細瞧著,越看越歡喜道︰「少爺,小紗喜歡這姑娘。」
「喔?」花思穆揚眉。
便听那自稱小紗的侍女又道︰「小紗看出來了,這位小姐肯定是少爺的心上人!小紗喜歡她,少爺你娶她回來做夫人好不好?」
聞言,花思穆輕輕笑道︰「好,如若再見,我必會娶她為妻。」
如若再見,如若你不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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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大訶的部分就此完結,下一章開始便是月國內容,**oss月黎這一卷才是真正登場,關于殘哥哥與晚晚之間的過往,也將會有新的後續。
是終將為敵?還是攜手白頭?……嘛~還是先干掉**oss先吧!
大訶卷中如果又想看的人物番外,可以告訴求求喔,文文完結的時候考慮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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