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明明還沒有開口，不知是男是女，也不知道是老是少，甚至不知道是哪國人，可是費亦琛就是莫名地不安了起來。
而打電話來的人，也的確沒法讓他心安。
因為，是甘媽媽打來電話。
費亦琛蹙了蹙眉，終是緩緩點了頭。
百里江山的視線轉到百里西辭身上，聲音帶著他那個年紀獨有的蒼老也沉重︰「不要讓爺爺失望，知道嗎？」
甘媽媽的聲音听上去十分痛苦，期間還夾雜著哭聲，甘甜听得立刻就站了起來，臉色驟變。
甘甜推著他，想要出去自己找，可是費亦琛就是抓著不讓她出去。
「爺爺，這樣真的好嗎？她很在乎這個人，我怕她會恨我。」
爺爺話里的意思百里西辭明白，可是他現在要說的不是這件事，而是關于甘媽媽的事——
明知道我下不過你，還要我陪你下，我要是接招了，那我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麼？要是不接，爺爺又要生氣！
甘甜心里徹底涼了，她拉下費亦琛的手，往後退了一步，語氣已經冷靜了下來，但是這樣的語氣，讓人覺得太疏遠。
甘甜愣在原地，呆呆地看著自己手里的電話，臉色血色退得干干淨淨！
百里西辭不躲不閃，迎著百里江山的目光，重重點頭。
他怕就怕百里西辭最後會死在甘甜的手上！
在沒有遇到費亦琛之前，這個世上對她來說，最重要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自己的母親。
他的聲音有些低，可以說得上是沒有底氣︰「我知道了。」
甘甜，對不起了。
她的語氣不再是疑問，而是肯定。
「西辭，你變了。」
其實甘甜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心里已經隱約猜到了什麼。
「你要去可以——」費亦琛的聲音帶著一股莫名的安定力量，甘甜不由得轉身看了回去，只听到他說︰「讓我陪你一起去。」
「西辭，既然你是真的喜歡那個丫頭，這次的婚事也是勢在必行，那麼你還顧忌什麼？」百里江山的狠，從他的話語之中就可以窺見一二，「她不肯來你的身邊，那麼你就不惜一切代價讓她來你身邊，然後再慢慢教，女人嘛，無非就那幾分心思。」
他怕自己知道了事情真相之後會離開他，所以他才想在自己知道一切之前就解決好一切。
太喜歡她了，真的喜歡到不折手段也想得到她，所以——
總之，等他明白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在費亦琛的身邊了。
可是過了許久許久，費亦琛也只是低低地嘆了口氣。
是的，他真的是這樣想的。
兩人推搡了一會兒，甘甜像是忽然明白了什麼，轉過來看著他，那種眼神有些奇怪，費亦琛心尖上一顫，果然就听到她問——
費亦琛不語，只是看著她。
在她接電話的期間，費亦琛一直就站在邊上，電話那端的甘媽媽說了什麼，他听得一清二楚。
再者，不管怎麼說，至少她養育了自己這麼多年，如果沒有她，自己是不是還活在這個世上都不知道。
她真的不怪這個男人，他的確是為了自己好，但是他也是有私心的。
「如果我媽真的出事了，你能負責嗎？！」甘甜忽然大吼了起來，那種極親的人即將要失去的感覺，讓人崩潰。
遇到他之後，對她來說最重要的人，多了一個，但媽媽還是最重要的人之一啊。
百里西辭和百里江山果然是狠辣的，在自己前腳知道了甘甜母親被那樣對待之後，後腳就讓甘甜知道她母親出了事，中間沒有給他任何喘氣準本的機會！
一個人，如果對另外一個人用情至深，那麼他就有了死穴，想要站上勝利的頂峰，難上加難。
如果她去了，看到了甘媽媽那樣，再加上百里江山等人的一番說辭，費亦琛不敢肯定，她是不是會妥協。
不論是在包廂里還是在車里發呆沉思的那幾個小時里，費亦琛腦海中唯一的想法就是——
在甘甜知道甘媽媽出事之前想辦法把甘媽媽救出來，然後把該保護的人都保護起來，這是目前唯一的辦法。打去分的。
可如今，只是對一個不相干的人用了一些手段，他就心慈手軟了。
從前的百里西辭，不會顧及任何人的感受，想要做什麼就做什麼，想要得到什麼就會不折手段。
爺孫倆正下著棋，外頭下人匆匆走進來，恭敬地彎腰匯報︰「老爺少爺，甘小姐來了。」
百里西辭還想再說點什麼，比如說甘甜和別人不一樣，比如自己不想傷害她不想她討厭自己，又比如——她或許真的不愛自己。
費亦琛跟著站了起來，雙手握住她的肩頭，好像不這樣的話，她下一秒就會消失。
祖孫倆到了樓下，費亦琛和甘甜就站在那里，肩並肩，甘甜的手被男人緊緊握著。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喜歡上甘甜的，是第一次見面嗎？還是在後面日復一日的相處之中？又或者是在她離開自己之後瘋狂的思念中？
百里江山手里還拿著一顆棋子，聞言動作一頓，卻還是下了下去，然後才抬起頭來，看了下人一眼。
所以，此刻他更加害怕了，因為他已經預感到，甘甜要去找甘媽媽了，也就是說——
「你是真的喜歡上那個丫頭了。」百里江山淡淡接下他的話，神情竟然有些無奈，「西辭，你是爺爺一手帶大的，你的心思，爺爺會看不明白嗎？」
她要去百里西辭那邊了。
甘甜的心砰砰直跳，眼神一瞬不瞬地盯著他，不放過任何一個表情。
百里西辭知道自己爺爺的棋藝，雖然不怎麼下，但絕對已經到了至高境界，一般的人，都不是他的對手。
「我不怪你，但是請你現在不要攔著我，讓我去找我媽媽好嗎？」
百里家族的勢力他也知道一些，不是自己想連根拔起就能連根拔起的，輕舉妄動只會帶來很多麻煩和損失。
否則他怎麼會這麼淡定？且一副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神情？
又或者說——
可是這一切到了嘴邊，卻又被咽了回去。
——
雖然媽媽本人也說並非自己親生母親，可這麼多年相處下來，感情已經十分深厚。
甘甜緊緊握著自己的手，一字一句︰「既然你知道我媽媽出事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費亦琛動了動嘴唇，說不出話來。
百里江山心頭狠狠地一跳，被他強壓下去。
「媽，你告訴我你在哪？你在哪？！」甘甜急了，恨不得自己立刻能飛到甘媽媽的身邊去。
「爺爺——」
「不行！」
甘甜握著自己的雙手，聲音都有些飄︰「媽，你怎麼了？」
「你知道我媽出事了，在這個電話打來之前——你就知道我媽出事了。」
費亦琛目光沉沉地看著她，「我想在你知道之前解決這些事情，我以為來得及。」
「我媽出事了！你叫我怎麼冷靜！」甘甜忽然抓狂地喊了起來，她快哭了。
甘甜卻在這時，忽然轉過來，語無倫次地對著他︰「你叫人幫我去找我媽媽好不好？她出事了，她肯定出事了！」
「甜甜，是媽媽，救我！你快來救我！」
甘甜愣了愣，而後便是點頭，眼里多了一份感激。
既然你知道我媽媽出事了，為什麼不去做點什麼？
百里江山哈哈大笑，道︰「那難道你遇到比你強的人，你就退縮嗎？這可不像是百里家族的繼承人！」zVXC。
百里西辭垂了垂視線，聲音有些低，有些不由自主︰「爺爺，也許在你看來這次的婚事只不過是因為當年的婚約，然而對于我來說——」
百里江山平常喜歡喝茶，今日不知怎麼的，突然來了興致，要百里西辭陪自己下棋。
甘甜輕聲而無力地笑了起來，「費亦琛，我不怪你。」後者一緊，又道︰「甘小姐是和費先生一起來的，就在大廳。」
「爺爺，你這是存心要我難堪。」
感謝有你，伴我左右。
百里西辭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那盤棋，被爺爺殺得幾乎稱得上是片甲不留，一片狼藉。
甘甜心里涼了一大截，緊緊地抓著他的手，指甲都摳到了他的肉里，她再問︰「告訴我，你是不是知道我媽在哪？你是不是知道她出了什麼事？」
甘媽媽哭得說不出話來，那邊的電話忽然被人切斷，一陣忙音之後，就沒了。
「嗯？」
「甜甜，媽媽受不了了，你快來救我啊！快來救我——」甘甜一聲接著一聲求救，大哭著，那哭聲淒厲得讓人心尖發顫。
費亦琛抓著激動地小女人，眼中浮現復雜的光芒，「冷靜一點，你先冷靜下來。」
甘甜轉身要走，身後的人卻還是抓住了她的手。
「甜……」費亦琛試著開口。
「放手！」
百里西辭的目光黏在十指相扣的兩只手上無法移開，下樓梯的步子是那樣地僵硬，連百里江山一再地看他，他都沒有察覺。
「費亦琛，你是不是知道我媽在哪？」
費亦琛見兩人下來了，轉身看身邊的人，低聲問︰「怕嗎？」
甘甜眨了眨眼楮，對著他，明媚一笑，「不怕。」
只要你在，我就不怕。上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