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李兄你和那位故人交情不淺吶……」
發問那人微微一笑,將面前杯里的酒一飲而盡,抹了抹嘴道︰「好酒,凡塵人世果然是花花世界,比山上的清苦日好上太多了。」
說話的這個人歲數不大,看上去不過三十,面龐平凡,但鬢角極長,身上有股出塵灑月兌的氣息,穿著長衫,舉手投足間干脆利落。
最後一人也道︰「李兄、楊兄都這麼說,我多魯自然沒有異議,這次過來原,本就是為了增長見識,剛才宗兄弟已經讓我大開眼界,其他好戲,又豈能錯過?」
和其他三人相比,此人言談舉止明顯不同,身高體壯,有種粗獷氣質,雖穿著原錦衣,但頭發散亂,眉眼與人不同,不似原人士。
「好!兩位,請!」晏王笑了起來,起身引路。
「請!」余下幾人都站起身來。
宗恆本是晏王幕僚,被人抬舉,才能同桌共飲,這時知道輕重,放慢步伐,落後幾人一身。
晏王微微點頭,停下步,在宗恆耳邊道︰「你回府告知公羊義,讓他將金烏道長請來,就說本王有事相求。」
宗恆拱拱手道︰「屬下知道了,不知王爺去往何處,也好告知道長。」
晏王擺擺手︰「不必多問,只管去說,道長自然知曉。」言語間頗為不耐。
宗恆不敢多問,行了禮便迅速退去。
「宗兄弟這是去哪?」那粗獷大漢見宗恆離去。眼精芒一閃,狀似無意的問道。
「宗恆所學極耗心力。眼下已經精疲力竭,李某讓他回去休息,」晏王出言答道,「對了,楊兄、多魯兄,待會還要給二位引薦一名高人。」他說話的時候,面色略有蒼白,眉頭微皺。
「高人?好事。好事,我這次下山,就是要會一會世間奇人,那高人是多多益善。」長衫男說著,眼神一動,注意到晏王面色,「李兄臉色不好?可是有恙?」
「無妨。老毛病了。」晏王抬手揉了揉太陽穴,兩根指頭按某種法門震顫,激發頭顱的禁制,隱約將一個頭箍隱去。
當日,晏王妄想搶奪邱言思,最後反被邱言打上門來。先被重創,接著被逼著服下一顆紅丹,後又套了個頭箍。
從那以後,這兩件事物就成了晏王的心月復大患,紅丹還好。他請了藥理大師,幾次調理。確定沒有問題,這些日以來,也不見身出什麼狀況,再加上藥醫食補,早就放下擔憂。
可那頭箍卻又不同,似虛似實,常人看不出端倪,但只要晏王起上一點對邱言不利的念頭,就會頭疼欲裂,苦不堪言,嚴重時甚至逼得他上躥下跳,狼狽至極。
他出身天潢貴冑,從來說一不二,而今更有大志,結果現在吃了虧,不要說報仇,連想都不能想,簡直是難以忍受的屈辱,偏偏又不能多想,苦悶、憋屈。
這樣的日持續了一個月,才算有了轉機,卻是那烏鴉道人的師門找來,追問烏鴉道人的下來,晏王這才算是找到了救星,將那掌教金烏道人請了過來。
這位金烏道人本領不凡,看出了晏王頭上虛實,知道是意念混合氣血,融入骨肉,牽扯心念,想要去除非一朝一夕可成,只能循序漸進,抽絲剝繭。
不過,雖不能迅速根除,但壓制倒是沒有問題,這位金烏道人在晏王頭上又下了道禁制,將那頭箍阻隔,但畢竟入肉已深,雖有緩解,可在晏王對邱言生出敵意時,依舊會生出不適。
按壓了幾下,不適隱去,晏王恢復如常,對二人笑了笑︰「好了,兩位請隨我來。」
長衫男和粗獷大漢並不多問,點點頭就跟了上去,三人出了酒館,朝邱言離去的方向走去。
三人一去,樓上樓下,幾張桌上立刻站起許多人來,呼呼啦啦的離去。
看的出來,晏王這次是微服出行,言語間並不表露身份,可他畢竟是真龍血脈,容不得半點疏忽,是以諸多侍衛、高手都偽裝隨行。
………………
「李兄,你這是要去和那位故人打聲招呼?」走了幾步,長衫男看出端倪。
「正是如此。」晏王點點頭,不動聲色。
之所以這般急切,是因為心頭憤恨委實太甚,他早就派人去尋邱言蹤跡,甚至遣人往劍南道探查。
不過,縱是親王,畢竟不入官場,是以那劍南道的官員自然不會買賬。
多番探尋未果,晏王心憤恨反而越積蓄越強烈,現在發現邱言,又如何能夠忍耐?
再說了,據金烏道人所說,要除頭上隱患,除了抽絲剝繭外,還有見效神快之法,便是將始作俑者滅殺!
「能讓李兄這般看重的人物,我多魯不能錯過,要好生結交!」那粗獷大漢听了,眼閃過一絲精芒,開口說著。
「這人如何,二位等會一見便知。」晏王笑而不語,他身邊兩人來歷非凡,牽扯不少,背後都有不少力量,等會若與邱言交手,也是兩大助力——晏王可還記得邱言的威勢,知道單憑諸多護衛,根本不是對手,所以才讓宗恆去將金烏道人叫來,自己則是跟蹤上去,以防邱言再次失蹤。
三人一路行走,倒也然自得,不時環首四望,只是晏王心有事,越走越快。
沒過多久,長衫男眼一亮,朝前面一指,笑道︰「就是那人吧。」
遠遠地,晏王就已看到邱言,那是化成了灰也不會忘記,聞言點了點頭,然後朝旁打探了一眼,看到一家酒肆,招呼身邊兩人︰「我等先去那里坐坐,待我遣人去將他請來。」
那粗狂大漢多魯順著二人目光,看到了邱言的身影,眼閃過一絲失望之色,搖搖頭道︰「此人似乎不是個習武之人,而是個書生,可身上卻不見多少書卷氣息,想來學問比不上李兄身邊幾人。」
這多魯不是原人士,卻好慕原風氣,這次到來,對那些學有所成、或有一技之長的人格外尊重,與晏王結交後,更是晏王的諸多幕僚恭敬有禮,同時,他的眼力不凡,單憑眼楮去看,就能分辨思氣息。
不過,多魯的話音剛落,長衫男就搖搖頭道︰「多魯兄,你這次是看走眼了,李兄的這位故人,可不是一般人物。」
「哦?」多魯眉毛一挑,露出虛心請教的模樣,「楊兄有何高見?」
長衫男笑道︰「高見不敢當,只是我下山以來,也見了不少人,多番比對,有了點收貨,知道但凡人能明理,思緒與秩序相合,牽引出一絲氣息,就是常人口的思。」
「還有這等說法?」多魯眉毛一皺,暗暗記在心,「既然如此,那人身上不見思,豈不是代表不學無術?」
「非也,」長衫男搖搖頭,「但凡世人,皆有思,要知這道理不只在書上,古代聖賢以載道,不是創造道理,而是將世間之理記在書上,我等平日行事,不知不覺間就會暗合一兩道理,自然會生思。」
「如此說來……」听到這里,多魯終于明白過來,他並非蠢人,聯想前後,登時面露驚色,回頭朝邱言方向看去。
「不錯,」長衫男還是一臉笑容,「事出反常必有妖,人人都該有的思,在那人身上不見丁點痕跡,豈不就是怪事?這樣的人,又怎會是尋常人物?」
這話一說,多魯眼立刻迸射出熱切之意,正要出聲喊住邱言,卻突然面露驚容!
「嗯?那人進了韓相國的府邸!」
原來他這一看,看到邱言腳下一變,走進了一座府宅,那宅門上面掛著「韓府」的牌匾。
多魯這次來到東都,有幾個地方格外在意,韓府正是其之一,前後幾次拜訪,都不得門入,多番打听,才知道想要拜訪韓府,還有諸多繁瑣,而且一般見不到老相國,只有和韓老相有些交情的人,才能隨意進出。
「此人確實非同一般!」
听著兩人對邱言的夸贊,晏王心生尷尬,他本想等出手時,再給二人說明,以防二人退出,沒想到這麼一耽擱,居然變成如此情勢。
「也罷,等金烏道張來了再行定奪,不過,既然發現了這邱言的蹤跡,就絕不能輕易放過!必須盯緊!」
………………
「這晏王倒是陰魂不散。」
韓府,邱言微微搖頭,他當日將心魔碎片混入紅丹,融入對方魂,晏王的一舉一動都在掌控,只是礙于龍氣,不好過多干涉,但如果對方不吸取教訓,再挑恩怨,可就另當別論了,而今邱言修為今非昔比,真要動手,也少了許多顧忌。
心里想著,邱言在那武姓老僕的引領下,再次來到韓逸的書房外面,接著整理衣衫,稟明身份,走了進去。
韓逸正在練字,見邱言進來,順勢擱下筆︰「你是來還書的?」說了一句,他眉頭一跳,「嗯?你身上的氣息有些古怪,居然有返璞歸真的味道,咦?士林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