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果 第四百四十一章 論禮

作者 ︰ 戰袍染血

「哦?」邱言停下步,眯起眼楮,看著攔路之人,「不知閣下所說是何禮數,還請教我。」

這話說出來的時候,對面人的心莫名的升起寒意,他吞咽了一口,強定心神,這才說道︰「要與我師兄交談,當先報上名號、師承。」

「嗯?」邱言微微一愣。

這時候,高松轉過身來,看了邱言一眼,淡淡一笑,接著朝攔路那人擺擺手道︰「這次是出來參與品評的,外人不知禮儀,正該讓我等教化。」

「師兄說得是。」那人點點頭,退後一步。

接著高松上前一步,看著邱言道︰「這位兄台,看你的樣,是直奔高某而來,不知有何貴干?」他說話的時候,有種淡然之意,看似平易近人,偏生又有種高高在上的味道。

邱言心不喜,不由皺起眉頭,但來都來了,終還是壓下不快,說道︰「在下听聞崇禮書院,于孫聖之道有獨特見解,特來請教。」

「原來是來求教的,」高松點點頭,「你有什麼不懂的,都可以問出來,不過在這之前,我卻要告訴你一些道理。」

「教我道理?」邱言眼閃過一點精芒,就是這麼一會的時間,他先是被人攔下,跟著听了這高松的這番話,從里面捕捉到其人的一點特性,知道面前這人有裝腔作勢的嫌疑。

「我崇禮書院向來崇禮,你既然要討教孫聖所學,當知凡禮者,始乎,成乎,終乎悅校。一舉一動都可歸之其,听你的口氣,應該是學過孫聖之法,但光知道孫聖的學問是不夠的,當身體力行,你說是要向我請教,卻沒有表現出足夠的禮,不能體現心誠。」

「始乎,成乎」,這一句出自孫聖的《禮論》,說的是禮儀形成的過程,一開始是從簡陋、疏漏的地方表現出來,等有了明形式,也就形成了,最終合乎心意,推廣開去。

但在這里,是被高松用來攻訐邱言,說他行事不注重禮儀。

等話說完,高松又看了邱言一眼,笑道︰「你可記住了?當引以為鑒。」

周圍的幾個儒生登時叫起好來,覺得高松不愧是崇禮書院的高徒,體現出了嚴于律己的態度,提倡一舉一動,都要合乎禮儀。

邱言卻是感到莫名其妙,他只是走過來,要與這高松探討學問,二者先前都沒有見過面,怎的這高松一開口,就是一副教育後輩的口吻,話更是滿含著對邱言的指責。

「這高松不知是怎麼讀的書,我不過一句請教,他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兒一樣,當真是莫名其妙。」

他卻不知道,高松身為崇禮書院這一代的領軍人物,又地處東都這樣的萃之地,平日里免不了要與其他書院接觸、論戰,尤其像這樣的會盛事,更是時刻都不能放松警惕,否則,一句話不小心,就有可能成為破綻,被其他書院的人拿出來,大做章。

過去,不知有多少杰出人物,好不容易建立了一點名聲,卻因為書院間的論戰比斗、勾心斗角,最終身敗名裂。

而這次的軒品評,對東都幾大書院來說,不僅是一次壓下其他書院的機會,同樣也是一次危機,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被其他書院打壓,名聲掃地。

這高松等人,一路行來,還沒進入軒樓的時候,就踫上了其他書院的幾人,發生了兩次論戰了,當真是唇槍舌劍,殺機潛于不經意處,稍不留心就要著道,這麼兩場下來,不管是他本人,還是邊上幾名儒生,早都繃緊了心弦。

結果進了軒樓,沒走幾步,就踫上邱言過來,前也說了,真要請教的人,沒幾個會像邱言這樣,特地在壇盛會時討教,這盛會是展現自身的時候,哪個敢掉以輕心?

因此,這崇禮書院的眾人,立刻就把邱言看成是心懷叵測之人,不分青紅皂白的就是一陣敲打。

如此一來,卻是讓邱言心不快,他雖不願靠著會傳播虛名,卻也沒打算成了旁人的墊腳石。

「崇禮書院以禮為名,兼習孫聖之學,如今看來,卻是本末倒置。」

邱言搖了搖頭,直視高松︰「孫聖曾言,人生而有欲,爭欲而生亂,是以制禮義以分之,養人欲、予人求。禮本不是空泛形式,而是調解資源的手段,到了你們口,卻似成了真理,不能有片刻違背,這就好像是發明了鋤頭,不去耕地,反而供起來一樣,若崇禮書院只有這等見識,就太讓邱某失望了。」

人因為**,而生出紛爭,欲壑難填,世間難靖,所以要有秩序去約束人心,節制**、供給需求,使得人道不至于失控、枯竭,這便是邱言心的「禮」。

這是一種規範、一種手段,而非目的。

這也是他在研讀孫聖著作、體悟聖賢精神後的結論,結果到了崇禮書院眾人的口,卻成了一種形式,用來確認「心誠」。

說完這些,邱言朝高松拱了拱手,轉身就走,竟不多言一句。

「這人……」

崇禮書院的門人弟面色陡變,為首的高松卻只是搖搖頭,笑道︰「他這是故作驚人之語,這樣的人,我不知道見過多少,想憑著旁門左道成名,不足為奇。」

他轉頭問身邊的人道︰「這人是哪個書院的?可有人認識?」

聞者都是搖頭。

高松便又道︰「這就是了,看樣,此人並無資格拜入哪家書院,才不知禮儀,他所說的那些雖然有理,但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連自己的行為都掌控不了,又怎能領悟更深奧的道理?觀其言行,是個狂徒,想抓住了軒品評的機會,爭上一爭,我等如果和他計較,就了他的計謀了。」

「原來如此,還是師兄看的透徹。」幾個人仔細一想,都覺得高松說的在理,但心畢竟還有那麼一點不快,忍不住朝著邱言投過去不善目光。

就連那高松,在說完這些話後,表面上一副若無其事的樣,但實際上,卻是深深的看了邱言一眼。

無論如何,他必須維持住自己的氣勢、風度,不能在學術上落于人後,況且,他自問在年青一代不輸人,就算邱言有一定來頭,也自不懼。

「邱兄,如何?這崇禮書院的人,不好打交道吧?」看到邱言回來,徐繆迎了過去。

曹進也走過來,嘴里說著︰「曹某自幼听力不錯,隔著老遠都能听到老師講學,實不相瞞,那高松正說邱兄你故作驚人之舉呢。」緊接著,他就把高松的話給說了一遍。

邱言啞然失笑︰「這高松是要借題發揮,不說自己對人過苛,反倒說我沒有自控,自來讀書為學,先要正己,然後教人,高松自己尚做不到舉止有禮,我向他討教,他不以禮相待,卻居高臨下的斥責,現在又要求旁人的一言一行都要符合古則,這是個寬己嚴人的人。」

曹進若有所思,最後卻道︰「邱兄說的在理,發人深思,不過最好不要宣揚出去。」

「哦?」邱言先是一愣,跟著點了點頭,明白過來。

實際上,儒家之「禮」,在至聖先師、亞聖的倡導下,多歸于道德自律和道德情感範疇,體現的是一個人的修養,這也是方才高松指責邱言的言行,旁人認同的原因所在。

不過,孫聖之說,卻超月兌了這個範疇,轉而演化為外在秩序和剛性法則,他的學生、弟便以此為框,完善了法家,但這也是孫聖被人詬病的一點,隨著亞聖升格,其人學說,越發受到貶抑。

邱言正在思索,門邊卻是突然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邱言!你果然來了……」

這聲音清脆,邱言不用回頭,就猜出了說話人是誰,果然,沒過多久,一身男裝的韓薇兒走了過來。

伴隨而來的,還有一道道蘊含不同意味的目光。

在這一刻,邱言忽然就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卻不是因為韓薇兒的人,而是由于她的那一聲叫喊,讓邱言的身份暴露出來。

「邱言?莫非是那個論敗賀書長的游學書生?」

「听說此人引得小陳先生重視,要收為衣缽傳人……」

「這般厲害,還會出現在這里?」

「賀書長是他的手下敗將,但已經入了士林,此人卻還留在外面,未免有些奇怪……」

「這邱言有些名頭,如能將之論敗,立刻就能取代名聲,名揚東都,不枉遠來一場。」

……

聲聲議論起,樓里有了混亂之感,眾書生蠢蠢欲動。

看著這個局面,邱言無奈的搖了搖頭,他剛才討教時,都刻意不讓名字流傳出去,不是怕事,而是省去麻煩,沒想到韓薇兒看似無意的一聲喊叫,卻令事情起了變化。

「無意?」

心一動,邱言的目光在韓薇兒臉上掃過,發現這位女扮男裝的世家小姐,正一臉興奮的表情,眉眼充滿了期待之意,身上流露出唯恐天下不亂的情緒。(未完待續。請搜索樂讀窩,小說更好更新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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