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果 第五百六十七章 皇與相有歧,財與器釋力

作者 ︰ 戰袍染血

李坤雖貴為皇帝,但有些事情也未嘗試過,只是每日閱讀奏折戰報,又有諸多大臣、將軍教授,多少也知道一些兵法,讓他去指揮或許不成,可只要被人點醒,就能看出背後奧秘。d——m

邱言所寫之事,正是如此,令李坤意識到北上擊敵的風險,只是他身為天子,難免感到憋屈,這股心情立時映射道龍氣之上。

龍盤皇城,龍首垂于皇宮。

而今,那龍首中龍氣變幻,有刀兵之影呈現,儼然蓄勢成型,仿佛要引領龍氣變動,向下沖擊,只是兵家之道還有局限,可以令龍氣變化,卻不足以為之分出支流,其中還欠缺一些東西。

龍氣絲絲縷縷的垂下,融入興京意志,順勢與邱言的意志接觸,在他的心中構建一片沙場,與兵將之念聯動。

感悟這等變化,論了北疆兵略後,邱言並不停筆,繼續寫道——

為今之事,兵鋒不可輕起,蓋因財與器不足之故。

這話一寫出來,立時讓李坤心中一動,眉頭皺起,想到了與王甫討論兵制時,對方的論調。

王甫變法,人都說君臣一心,實際上兩人也有分歧,在李坤看來,大瑞與北方胡人幾次交鋒,都在下風,這是積弱所致,是以在他的心中,當務之急是強軍。

這也是他所在地位決定的,身為皇帝,代表整個大瑞,但從繼位之始,邊疆常有戰事,國內亦有叛亂。除了西南邊患外,其他幾處連綿幾年。損兵折將,沒能平息,有時還要妥協,要麼詔安安撫、要麼將一些土地割讓出去。

這些土地都是經過精心挑選的,是大瑞用不上的地方、不利耕種。可在皇帝眼中,卻有恥辱之感,心中悲憤,這才迫切想要變法,要等強軍之後,洗刷恥辱,恢復前朝舊土,重現天朝萬國來朝的局面。

與之相比。王甫的看法則又不相同,這位新法的掌舵人認為,「國之大政在農兵,以農事為急,不可在兵事之後」。

進而發展處一個觀點,即財政是一切的基礎,國朝的財政局面如果能夠改變,那兵將問題自然能夠有所改觀。

在他看來。大瑞的主要問題,不在積弱,而是積貧。後者是因,前者是果。

王甫曾言「前代興王知不廢農事,乃能並天下」,是以他施行新法的步驟,是先著重發展社會生產力,改善經濟。增加社會財富,等國家富足了,軍事自然強盛。

這個過程,無疑是個漫長過程,和李坤迫切改變積弱局面的目的並不統一,只是當今之世,有志變法,又足以坐鎮中樞,不懼其他重臣攻訐之人,唯有王甫。

李坤沒有選擇,便順著王甫性子,一步一步變法,但畢竟要施加影響,所以在市易法等新法尚未正式施行時,就開始考慮兵制改革了,也催著王甫盡快施行,與其他新法並列。

只是皇帝的這種想法,難免要受到抵制,無論新黨舊黨,都知兵家不可輕動,不然就是天下大亂的局面,所以,沒有多少人應和,更無人遞來切實可行的方案。

若非新黨新晉幾人,想借兵制革新之機,將手伸進軍隊,李坤的這個想法根本別想拿出來,更不要說被放到殿試上,成為考題了。

皇帝看似尊貴,一言能定人生死,但歸根結底,這個地位的權力,來自于治下眾人,一旦滿朝官僚聯合起來,便是皇帝也要被架空。

皇帝接觸的是官,而真正治理天下的則是官與吏。

臣對皇帝,不管當面時表現的多麼恭敬,一旦涉及到利益,少不了一番爭論,有的時候,也有朝臣當著皇帝的面爭論之局。

這種局面下,李坤在殿試中拋出這個題目,一方面是要從朝中反對勢力中找到一個突破口,另一方面,則是借勢為之,聚集民願民望,積蓄大勢。

當然,在這里面,李坤也有一點期待,希望能在考生中發現一二見地。

在看到邱言對北疆戰事的預測、分析時,李坤只是驚異,而當對方言及兵制,寫出來的話,明顯與王甫相近,才真正讓李坤上心起來。

皇帝的面色變化,逃不出旁人的關注,幾位宰執給足了禮儀,便也走來,到李坤身後,都將目光投注過去,待看清紙上所言,表情各異。

「這邱言竟反對北疆出兵,主動決戰?這個決策,似乎樞密院那邊也是這個意思。」張鏈一愣,視線不動聲色的在馬陽和王甫臉上掃過,猜測是不是二人事先指點,但注意到兩人的驚容,又是一愣。

徐進本就曾督導一方戰事,對兵家之事所知不少,看了邱言所言,細細一想,覺得有理,不由暗暗驚奇。

跟著,幾人看到邱言的那句「財與器」,更是臉色皆變,尤其是王甫,心弦一動,將心神集中起來去看。

接下來,邱言毫不顧忌的談到了新法,稱若單純為增強軍力,那新法發展下去,很可能會漸漸廢弛,由理財轉而為斂財,最終皆為強軍。

「哦?」

李坤在場,又位于考場之上,幾位宰執間雖有齟齬,還不至于爆發,但從張鏈的眼神中,還是能看到一絲冷意,他輕咦一聲,接著看了王甫一眼,露出嘲諷之色。

實際上,變法開始不久,張鏈就說過王甫沽名釣譽,所謂變法,看似為民安國,其實惠民只是附帶,本意還是充盈國庫,等于是與民爭利,不過是逼迫利益團體,讓出部分利益給百姓,讓民間暫得好處,以此來增加民意民願,支持變法進行。

所以,他這一眼,就是嘲笑王甫,暗指邱言也已經看出了這一點。

對于張鏈的嘲笑,王甫沒有回應,他皺眉看著考卷,想著那一句「財與器」中的「器」代表著什麼。

「莫非是指代兵刃、武器?」同樣的疑問也出現在馬陽、徐進心里。

至于李坤,則是眉頭緊皺,眼中矛盾之色越發濃郁,既有針對邱言的,也有針對兵政的,這革新兵制,正是他這位皇帝在背後推動的,可看了邱言一篇,又將心中擔憂給放大了,所以就在想,從那「器」中,是不是能有轉機。

接下來,邱言沒有讓幾人多等,他筆走龍蛇,一個個字迅速成型,構成句子——

「有財方能養器,可分為人心之器與軍陣之器。」

一句之後,洋洋灑灑幾百字一氣呵成,闡述了心頭之念。

原來,那人心之器是說,要在天下人心中樹立一種觀念觀念,具體的方法,並非是要用政策律令去強行推廣,而是通過招募、後勤等諸多方面,還有在民間倡導一些看似簡單的口號,以此來實現目標。

這里面,甚至提到了練兵與軍紀,卻唯獨沒有提到具體的兵法戰術。

而後,那軍陣之器就容易理解,指的就是沙場利器,邱言還提到了幾個新鮮點子,以及諸多嶄新思路,令李坤、徐進看了之後深受啟發。

李坤本來就有幾個模糊概念,听了之後,竟是清晰起來,心情有所舒緩︰「這個邱言不是個務虛的人,他的這篇文章,已有了沙場兵將的影子,是個難得的帥才,只是他修了神通的事情,還有隱患,不能輕易放過,但有這等才學,又文染考卷,倒是不能太過薄待,唔,要給他個好點的名次,然後再觀察一陣子……」

想著想著,他自覺已理解了邱言所言,就要邁開步子,離開此桌。

不過在離開的最後,他又順勢掃了考卷一眼,入目的卻是邱言剛寫的一句——

「財與器齊,可釋大瑞之能。」

「嗯?」觀了此句,李坤的心里猛然一跳,那步子一頓,停下了腳步,忍不住看了下去!

邱言行筆如風,顯然是胸中早就成文,半點遲疑都沒有,那收尾的幾句就接連落在紙上——

「中原地大物博,王朝傳承幾千年,而大瑞承上而立國,幾十載國泰民安,物華天寶、人杰地靈,反觀四方之地,每多貧瘠,彼國一年得財,不及大瑞一道財政,此天下人所眾知,何以面對四夷,天朝往往勢弱?蓋因未有行法,能貫穿上下、凝結舉國之力!」

「貫穿上下,凝結舉國?難道是指舉傾國之兵?」李坤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來,心底最深處的疑問泛上心來。

「不錯,我大瑞國力遠超他國,兵多將廣,何以與人交戰,依舊時有敗績,最近幾年更是損兵折將,國土衰退?」

與此同時,就在邱言將這些句子寫在紙上的瞬間,那心神恍惚一下,意念滾滾而出,融入興京意志,雖城而舞,仿佛騰雲駕霧般的沖霄而起,徑直入了龍氣。

緊跟著,在那兵家景象的周圍,迅速顯化出一片奇異字符,交纏排列,似要組成某種圖案。

隨著圖案越發清晰,這位于龍氣之中的一片景象支離破碎,一名名兵卒與戰甲、兵刃分開,兵卒不動,而戰甲、兵刃變化,越發堅韌、鋒利,又有種種後勤之法顯露,加入軍中,演化軍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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