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眷們散了席,男人們那邊還在呦五喝六,正是興起之時。愨鵡曉
看看一時半會也散不了,杜蘅也沒等蕭絕,跟老太太告了聲乏,帶著幾個丫頭回了楊柳院。
紫蘇壓低了聲音把看到的情景說了一遍,末了搓著手臂道︰「小姐是沒瞧見,四小姐當時那眼神,又陰冷又刻毒,哪里象是個孩子,看得我起了一身的疹子。」
「是嗎?」杜蘅神情恍惚。
「我看小姐要小心提防,」紫蘇憂心沖沖,豎起三根手指︰「弄得不好,四小姐會變成第二個葒姐兒。旄」
杜蘅笑了笑,道︰「不會的。」
紫蘇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小姐是不是以為,嫁了世子爺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杜蘅臉一紅,道︰「苓姐跟三兒不一樣!崽」
前世,周姨娘被柳姨娘壓得連大氣也不敢喘,根本不敢反抗。連帶的,杜苓也被她養得膽小怯懦,卻仍不失溫婉善良。
杜荇嫁到了夏家,杜葒對自己這個嫡女還維持著面上情,卻毫不掩飾對苓姐這個庶妹的輕視之情,連正眼都不瞧她一眼。
因為同病相憐,她和苓姐的關系雖然稱不上多親密,卻比與另二個在一起時自在許多。
她還記得,出嫁時杜葒施舍般扔給她一枝華美的五鳳朝陽簪。苓姐卻在人都睡下後,偷偷溜進來塞給她一只親手繡的荷包,里面裝著她的二十兩私己銀子。
其中最大的一塊只有二兩,余下的有四分的,也有五分的,不知攢了多久才攢起來。
因為自慚形穢,她對婚姻不敢有半點憧憬,內心滿滿的都是惶然,伏在杜松背上上花轎時,真是一步三回頭。
那時杜苓躲在牆角,見她看過來,羞澀地微笑著對她說了一句話,隔得遠加上當時鑼鼓喧天,根本不可能听見她說什麼,看嘴型,半猜半蒙,應該是「保重」二個字。
簡簡單單兩個字,如一道涓涓細流,溫暖了她那顆惶惶不安的心。
在那段倍感艱難的日子里,她幾乎就是靠著那一點溫暖,在那座冰冷的王府里支撐了下來……
前世,杜苓嫁得並不好,柳氏做主,給她挑了個三十多歲的鰥夫。
听說那家的長子比杜苓的年紀還大,對待這個小繼母,自然沒有什麼好臉色。
那男人是個百戶,脾氣很暴躁,杜苓嫁過去沒有幾年就不堪折磨,自盡了。
消息傳來,她還哭了好幾天。
重生後,她滿心滿眼都是仇恨。
這些年來,步步為營,按部就班地布置著,看似得到了想要的一切。
仔細一想,仇的確是報了,也確實痛快了,可是這親情二字,也被淡忘得一干二淨了。
今日回門,看著一屋子和樂融融,心里有的不是感動,卻想著這些笑容里,有多少是巴結,多少是算計和逢迎。
直到杜仲半真半假地跟蕭絕談笑,修哥恣意地同蕭絕撒嬌,杜謙站在一旁,視線不時掃向縮在一隅的杜松,流露出一絲悵然和失落。
被她逮到後,先是一愣,緊接著刻意堆出來的討好中帶了些尷尬的的笑容,以及眼角的魚尾紋,燙得她心底發酸。
紫蘇氣得笑了︰「有什麼不一樣?小姐老/毛病又犯了,見誰都是好的!」
杜蘅輕聲道︰「她本質不壞,是我的疏忽,光顧著復仇,忘了苓姐還小,需要關心。給了別人可乘之機,挑唆得她與我生了罅隙。」
「老爺都不管她,關你什麼事?」
「其實,苓姐恨我也沒錯。」杜蘅的笑容極澀,慢慢地道︰「若不是我,周姨娘也不會死得那麼慘……」
她當時已猜到那套頭面有問題,為了試探周姨娘,才轉送給了她。
「小姐那時也不能肯定,再說,是周姨娘自己貪!」紫蘇立刻反駁。
杜蘅笑了笑,沒有說話。
紫蘇很是郁悶,忍不住頂嘴︰「苓姐的事就算了,婉兒又怎麼說?別告訴我,你一點都不介意她覬覦世子爺!」
「她啊∼∼」杜蘅拉長了音調。
「這才兩天呢,當著你的面就敢勾/引世子爺!」紫蘇越想越氣,聲音也提高了好幾度︰「就算想博個賢惠的名聲,世子爺做主要發賣的時候,小姐只要裝聾作啞就可以了,何必攔著?不覺得賢惠得過了頭了嗎?」
她听到消息,當時就把白蘞和白薇罵了一通。
世子爺都發話了,就該直接讓人捆了,哪怕最後發賣不了,好歹也能臊臊她!竟然就這樣讓人跑了!
杜蘅瞧她激動的樣子,覺得有趣,笑了︰「你覺得我會稀罕那個賢惠的名聲?」
「難道不是?」紫蘇輕哧。
小姐是新嫁娘,蕭家又是這樣顯赫的人家,婉兒還是穆王妃送給蕭絕的,所以處置起來有顧忌,這些她都可以理解。
但是,不是還有世子爺嘛!
那可是個天不怕地不怕,混不吝的家伙。
這種時候,就該適時流露出柔弱,表現委屈和不滿,等著坐享其成就好了嘛!裝什麼堅強啊!真是!
「你不覺得,」杜蘅不答反問︰「婉兒的行為很蠢嗎?」
「我發現,大凡自以為長得有幾分姿色的女子,做出來的事,都不太正常。」說這話的時候,紫蘇很有幾分不屑︰「真不知道她們怎麼想的,以為靠著一張臉,就可以天下無敵。笑話!」
遠有杜荇,近有夏雪,都算得國色天香了,她們做的事,哪件是可以用常理衡量的?
杜蘅失笑︰「她長得可不僅僅是有幾分姿色,是很有幾分姿色。」
「哼!」紫蘇輕哼,頗有些不情願︰「世子爺瞧不上,再好看也沒用!」
「你怎麼知道世子爺瞧不上?」杜蘅不動聲色。
「這還用問?」紫蘇不假思索地道︰「她都在世子爺身邊伺候了這麼久了,若是瞧得上,早就收了房了,用得著冒天下之不諱,選這個時候往世子爺跟前湊?」
杜蘅抿了嘴笑︰「這你也看得出來啊?」
雖活了兩世,紫蘇卻沒嫁過人。
一個大姑娘家,把收房掛在嘴邊,態度還這麼自然,實在有些好笑。
紫蘇漲紅了臉,怒道︰「你還敢笑?要不是你傻乎乎,我用得著連這些事也操心麼?」
「好啦好啦,」杜蘅連忙放軟了聲音哄她︰「逗你玩呢。我不處置婉兒,其實有別的用意。」
紫蘇滿眼疑惑︰「有什麼用?」
杜蘅慢慢地道︰「你說,沒點心機眼力,在穆王府那樣的世家大族里站穩腳跟,可能嗎?」
穆王妃身邊的大丫頭,走出去比普通的官家小姐還要尊貴,再加上主子性子還這麼綿軟,絕對不會刁難奴才
這麼好的差使,誰不是打破了頭地往前湊!
沒有點本事,就算勉強站上去了,也很快會被人擠走。
況且,王妃還把她撥到了蕭絕的房里。
說明她的能力充分地得到了王妃的肯定,才會放心地把自己最寶貝的兒子交給她來照顧。
這樣的人,又怎麼可能做出這等沖動沒腦子的事呢?
紫蘇咬著唇︰「也許她只是不甘心,或者是妒忌?」
女人都嘛小心眼,平時可以裝得清高,一旦受到刺激,立馬理智盡失,沖動之下做出傻事也不是不可能。
「你也說了,」杜蘅搖頭,語速放得極慢︰「她在蕭絕身邊伺候了一年多快二年了。其間有大把的機會卻不下手,偏偏選在我們婚後立刻做妖。這,不合常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相信,這件事的背後,一定還有更深的原因。
所以,她決定按兵不動,看看究竟是誰在幕後操縱著這一切?
紫蘇想了想,狐疑地問︰「小姐是懷疑,她被人下了藥?」
杜蘅沉默許久,輕輕道︰「若是藥還好說,就怕是……」
「就怕是什麼?」紫蘇心咚地一跳,摒住了呼吸。
「蠱。」杜蘅輕啟朱唇,冷冷的字象是冰珠砸下來,砸得人手腳冰涼。
紫蘇臉上瞬間血色全無︰「哪里有這種蠱?」
平時挺正常的姑娘家,偏偏愛在人家夫妻親熱的時候湊到跟前去找抽,新鮮!
杜蘅微微一笑,眼楮里卻無半點笑意,挺直的背脊,冷硬得象一把即將出鞘的刀︰「有的。我雖然沒有親眼見過,卻听人提到過。有一種蠱,叫情蠱。放出去前,用人的毛發,血液,甚至是汗水做引子給蠱服食,中蠱的人就會對藥引的主人死心塌地,至死不渝。」
紫蘇猛地站了起來︰「付珈佇!」
聲音太大,白蘞在外面都听到了,忍不住輕輕咳了一聲。
紫蘇忙坐下來,聲音低下去,語氣卻是不容置疑︰「除了她,再沒有第二個人!」
杜蘅卻不著急,繼續說著情蠱的來歷︰「听說,最開始,情蠱是情人們對彼此對愛情忠貞的見證。到後來,變成某些人為了達到某種目的的手段,甚至淪為了一些喪心病狂的家伙引/誘玩/弄少女的工具。最後情蠱的泛濫,終于引起了公憤,被苗王明令禁止飼養,最後終于失傳。」
紫蘇听得膽顫心驚︰「那,她為何不把情蠱直接給世子爺服用?」
既然這麼厲害,何不把情蠱直接給世子爺服下,豈不是隨時可以把世子爺掌控在手心?
何必繞這麼大的圈子,下在婉兒身上?
「我猜,」杜蘅淡淡道︰「她養這種蠱,自己其實也並沒有什麼把握,畢竟已經失傳了近百年。她不敢冒險,所以先在婉兒身上做試驗。」
要知道,蠱蟲反噬起來,其威力也是十分驚人的,若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控制,輕易不敢給人服用。
付珈佇的目的是嫁入穆王府,自然不肯讓蕭絕喪命。
「那,」紫蘇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她就不怕曝露了自己?」
杜蘅看她一眼,沒有說話。
紫蘇立刻明白過來︰「她不知道小姐在苗寨呆過,本身也是養蠱的高手。」
「她好陰險!」想明白了,也更氣憤了︰「蠱下在婉兒身上,不止可以給小姐添堵,破壞小姐和世子爺的感情,順便還能挑撥王妃和小姐的關系。嗯,如果處置了婉兒,說不定下一個就輪到姽兒或者我們中間的任何一個。賣得人多了,不止咱們跟小姐離了心,小姐還會落個刻薄不能容人的惡名!」
杜蘅呵呵地笑起來︰「我不過是有些疑心罷了,是不是情蠱還兩說。你想得也太遠了點。再說,付姑娘只是想嫁進來,應該……」不至于這麼惡毒。
本想替付珈佇辯解幾句,又覺得自己先懷疑了她,現在再來替她辯解,未免太矯情了,遂笑了笑,沒再往下說了。
「不遠!」紫蘇越想越覺得可怕,越想越覺得很有可能,極認真地道︰「小姐不是說了嗎?要未雨綢繆,凡事做最壞的打算,最萬全的準備!」
「最壞的打算是什麼,萬全的準備又是啥?」蕭絕掀開湘妃竹簾,一腳踏了進來,帶著一身的酒意。
紫蘇猛地跳起來,差點打翻了面前的茶盤︰「世子爺!」
她不禁埋怨地瞪了一眼緊隨著他身後進來的白蘞︰讓你在外面守著,結果人都進屋了,也不見吱一聲!
「你不用瞪她!」蕭絕嘴里罵著紫蘇,眼楮卻望著杜蘅︰「是我不許她說話,特地來听听你們關起門來,談論些什麼?」
杜蘅只做听不懂,上前扶著他的臂︰「昨晚的酒氣都沒散呢,又喝得爛醉!」
轉過頭吩咐白蘞︰「打水來,讓世子爺洗把臉。」
蕭絕歪著頭看她︰「呵呵,岳父大人敬酒,不能不給面子,是不?」
杜蘅扶了他到炕頭坐下︰「明明就是你貪杯,偏還賴父親身上!」
自己的父親是什麼性子,她還不清楚?
奉承巴結還來不及,哪里敢灌他的酒!
蕭絕笑嘻嘻,忝著臉往她嘴邊湊︰「你聞聞,我喝的什麼酒?」
杜蘅又羞又氣,一掌推開他的腦袋︰「胡鬧什麼呢?」
「我抱自個的媳婦,怎麼是胡鬧?」蕭絕輕哧一聲,伸手把她撈到懷里︰「另外,你還沒有回答我,什麼是最壞的打算?」
杜蘅心里一虛,下意識地停止了掙扎︰「沒……」
蕭絕乘著酒興,將她推倒在炕上,一只手伸進衣服里上下其手,另一只也沒閑著,忙碌地剝著她的衣服。
不要∼」杜蘅急得不行,死命地推搡著他︰「屋里有人呢。」
蕭絕吃吃笑︰「傻丫頭,哪里還有人?」
不錯,經過昨天的雷霆一怒,這些小丫頭們總算學會了察言觀色,相機行事。
杜蘅眼角一掃,果然只有他們二個,越發著急了︰「那也不行,哪有人大白天……」
「大白天怎樣?」蕭絕停下來,稍稍退開,長指曖昧地撫著她如花的唇瓣,逗她。
杜蘅一生氣,張嘴咬住他的手指,一口咬下去。
「哎喲!」蕭絕大聲呼痛︰「出血了,痛死了!」
杜蘅嚇了一跳,忙松開口,坐起來︰「我看看……哪有血?騙人!」
蕭絕舉起手指,一臉委屈地送到她面前︰「你看,這麼深的牙印!」
修剪得干淨整潔的指尖上,果然留著兩個尖尖的齒痕,微微地破了皮,白中泛著點淡淡的紫,襯著他麥色的肌膚和白得耀眼的牙齒,曖昧十足。
杜蘅臉一紅,轉開視線,小聲咕噥︰「活該!誰讓你欺侮人來著?」
頓了頓,終是忍不住︰「真的疼?」
蕭絕笑眯眯地把手指送到她唇邊︰「你給我吹,吹一下就不疼了。」
杜蘅啐道︰「你當自己三歲啊?」
「那我給你吹好了∼」蕭絕說著,不由分說地捧著她的臉,深深吻住了她……
PS︰那啥,晚上應該還有一更,估計要到十一點半左右更新,之前勿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