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到半路,蕭絕得了消息趕過來截停了前面的馬車︰「娘∼」
穆王妃一臉歡喜地掀了簾子︰「絕兒∼」
「有沒有傷到?」蕭絕忙問。t
杜蘅在後面車上听到,忙應了一聲︰「都好,不過是虛驚一場罷了。」
「又不是什麼大事,跑來做什麼?」穆王妃見他跑得額上帶了汗,不禁嗔怪。
蕭絕這才放下心來,撥轉馬頭跟在馬車旁,一直護送到垂花門外郭。
車門打開,蕭絕先去把穆王妃攙下馬車,回頭一瞧,杜蘅已經站到了車旁,身上穿的卻不是早上出門的那套衣裙,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穆王妃見他眼楮粘在杜蘅身上,抿嘴笑道︰「去吧,不用陪我這個老太婆了。」
蕭絕見她還有心情說笑,果然並未受驚嚇,也就沒有客套,拉了杜蘅回東跨院,劈頭就問︰「這衣服誰的?」
杜蘅見他繃著臉,還以為他必定要問刺客的事,不料關心的卻是衣著,愣了愣,才道︰「不小心弄髒了,找燕王妃借了一套。」
遂又簡單把鐘粹宮發生的事說了一遍,末了自嘲道︰「幸好,潑的只是茶。」
蕭絕心微微一沉,盯著她上上下下地打量。
她身上是淺綠繡白色梅花的短襖,配一條綠底罩白色透明絹紗的繡花長裙。
乍一瞧,並不如何華麗起眼,可他經營了臨安城最大的繡莊,自然一眼就能看出,這件衣服的繡工比衣料要貴出十倍有多。
不止花色,款式,搭配都暗中迎合了她的喜好,就連尺寸都是極為合身。
燕王妃他也遠遠看過幾眼,身高跟杜蘅雖差不多,人卻比她縴瘦,遠沒有她這麼豐滿。
顯然,這根本就不是燕王妃的衣服,明顯是特地為她準備的。
阿蘅是他的媳婦,可宸佑宮里,居然有特地為她量身訂做的衣服!
南宮宸,簡直欺人太甚!真當他是死人不成!
「鐘粹宮里鬧刺客又是怎麼回事?」蕭絕臉黑如墨。
杜蘅正因為黃雨的死而滿懷懊惱和憤怒,憋了一肚子的話要跟他說,還以為他是因為自己被伊思玲欺侮而不快,哪里想到他看到件衣服就吃醋了?
「哪有人這麼大膽,青天白日闖到皇宮行刺?」杜蘅極度郁悶地把發生在偏殿的事件說了一遍。
當然,她略過了南宮宸想把伊思玲留在現場一事不提,對于南宮宸抱著自己去了宸佑宮更是只字不敢說,只含糊說被他救走。
蕭絕只瞧她的表情,就知到她必然有所隱瞞,一張臉更是沉得擰得水出。
用腳趾頭也能猜到,那麼短的時間里,要把她從鐘粹宮帶到宸佑宮,只能由人背負。
換了是他,也絕不可能讓旁的男人沾她的身子,必然要親自動手。
更何況,南宮宸肖想她這麼久,好不容易有這麼個正大光明的機會一親香澤,怎麼可能放過?
說不定,他費盡心機讓燕王妃引她去偏殿,目的就是制造這麼個與她親近的機會!
而杜蘅避重就輕的態度更讓他難過。
想著南宮宸抱著她柔情蜜意的畫面,心里更是油潑似地滾燙灼人,目光不知不覺變得森冷凌厲。
杜蘅卻不知道他心里七彎八拐地有了這許多雜念,咬著牙︰「我花了一年多的時間和無數的心血才把黃雨送進宮,結果還沒等派上用場,就被他除掉了,實在不甘心!」
「我早說過,這種事不靠譜,你非要試。」蕭絕心里不高興,語氣自然惡劣。
他一直搞不懂,她為何堅持要送黃雨進宮?
想打擊南宮宸,辦法多得是。
往宮里送人,分薄梅妃的寵愛是最笨的一個。
費時費力不說,還很難有效果。
只不過,那時兩人關系處在曖昧時期。她難得有興趣,就順了她的意,一則多些見面的機會,二則討她歡心罷了。
從頭到尾,他可沒指望黃雨真能幫他辦什麼事。
杜蘅心中本就存了幾分愧疚,這時更是漲紅了臉︰「你的意思,是我累得她送了性命?」
蕭絕蹙眉︰「你只是給了她機會,做選擇的卻是她自己。妄送了性命是她自己蠢,與你何干?」
本還想再教訓她幾句,怕再說下去,難免吵架,終是忍住了。
杜蘅忍不住提高了聲音︰「她以為,約她去偏殿的人是你!」
只要一想到南宮宸告訴自己時,臉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就覺得堵得慌。
蕭絕越發惱怒︰「是你親眼看到的,還是黃寶林親口告訴你的?」
杜蘅轉過頭去︰「若不是你,她也不會亂了方寸。」
蕭絕見她如此,反而舒坦了不少,淡淡道︰「她既然進了宮,就該謹小慎微,步步為營。以為得了些寵愛,就自以為是,早晚要丟命。」
頓了頓,又
tang咬了牙道︰「你也是個傻的,南宮宸說什麼,你就信什麼?黃寶林既然已經死,他又如何得知真相?」
杜蘅窒了窒,道︰「你明知道,整件事就是南宮宸設的局。」
「我又不是南宮宸肚里的蛔蟲,怎麼知道是他做的?」蕭絕緊盯著她,冷冰冰地道︰「我更不知道,你與南宮宸的交情什麼時候這麼好了?連這種機密大事,都敢跟你說?」
杜蘅愕然,猛地抬頭看他︰「你懷疑我?」
蕭絕沒有立刻做答,而是走開去,望著窗外。
杜蘅氣往上沖︰「是不是?」
「我不想跟你吵。」蕭絕吸了口氣,努力穩定情緒。
「這麼說,」杜蘅心中一涼,聲音低了下去︰「你真的懷疑?」
蕭絕淡淡地指出︰「你沒有完全說實話。」
「我……」杜蘅一窒,隨即惱羞成怒︰「我哪里沒說實話?」
蕭絕不吭聲。
「你倒是說說,我瞞你什麼了?」
蕭絕越看越覺得這身衣服礙眼︰「去洗澡,洗完再說。」
「誰帶你去的鐘粹宮?」蕭絕忽地問。
杜蘅心頭一跳,下意識地垂了眼簾︰「陳泰。」
蕭絕眯了眯眼楮︰「陳泰?」
杜蘅紅了臉,低聲道︰「你不要忘了,還有燕王妃呢!」
蕭絕默了片刻,岔開話題︰「先去洗漱,還是先擺飯?」
「信不信隨你!」杜蘅覺得沒意思,轉身往淨房里去,磨蹭了半天,終于換了一身家常的衣服出來。
蕭絕看她一眼,覺得順眼多了,沒再繼續之前的話題︰「餓壞了吧,吃飯。」
兩個人各懷心事,胡亂吃了幾口,就讓人撤了桌。
蕭絕看她一眼,道︰「我去見王爺,你好好休息。」
不管魏王是不是被人算計,是不是冤枉,事到如今再也沒了退路。
留不留得住命,要靠運氣,爭儲什麼的,是想都不要想了。
黃雨如今又正得寵,太康帝震怒之下,必定嚴令徹查,不知道要牽連多少人。
杜蘅一聲不吭,抬腳回了房。
紫蘇一臉莫名,急急跟了進來︰「好好的,怎麼又吵了?」
「他不講理,我有什麼法子?」杜蘅心煩意亂地歪在榻上,半晌才低低地道。
「他吃醋了?」紫蘇了然。
「他雞蛋里挑骨頭!」杜蘅悻悻地道︰「我若對南宮宸有意,又怎會嫁給他?」
紫蘇撇撇嘴︰「世子爺若半點都不在意,只怕小姐會更不安了。」
杜蘅嘆了口氣︰「我很不安,很多事情似乎都詭異地按著前世的軌跡發展,卻又已經超出了我的掌控。就拿魏王這件事來說,前世也是貪墨,判了流放三千里。這次,只怕還是會這樣判,卻提前了整整六年。」
她只是尋常的閨閣女子,重生了一遍,所有的優勢,也不過早早認清了敵我,對已經發生的重大事件提前預知而已。
可現在,南宮宸也有前世的記憶,並且,明顯不打算按著前世的軌跡來,而是利用前世的優勢,采取更積極的攻勢。
那麼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已完全不可預測。
換言之,她的優勢正在逐漸喪失。
拿什麼去對抗南宮宸呢?
紫蘇沉默了一下,輕聲道︰「這都是朝堂上的事,跟咱們沒什麼關系。」
「你不明白,」杜蘅苦笑︰「我對朝堂上的這些事根本不懂,南宮不一樣,他本來就擅長權謀,又有了前世的記憶,弄起權來更是如虎添翼。我怕,斗不過他。」
「單打獨斗勝不了,那就找個幫手唄。」紫蘇歪了歪頭,狡猾地笑︰「比如,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