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妃狠絕色,宴無好宴(上)
「姨娘,」萱草掀開簾子進門︰「丁勝來了。1」
「讓他進來。」
這屋子小,並沒有分前後隔間,只在床邊擺了張屏風,杜荇,杜葒兩姐妹忙起身,避到屏風後面。
一個十七八歲的青衫男子走了進來,抱拳揖了一禮︰「小人丁勝,給柳姨娘請安。」
「讓你辦的事,怎樣了?」柳氏問柝。
丁勝垂著手道︰「那輛馬車,最後進了楊梅街的逍遙王府。」
杜荇臉上露出驕矜之色,趾高氣揚地了睨了杜葒一眼。
杜葒開口問道︰「馬車是駛進王府里去了,還是停靠在王府的圍牆外?朧」
要知道,這中間有很大的差別。
她突然出聲,丁勝有些吃驚,忍不住轉過頭看一眼屏風。
丹參便斥道︰「看什麼看,小姐問你話呢!」
丁勝忙調回目光,道︰「是進了王府的院子。」
「你看清楚了?」柳氏忙問。
「小人看得很清楚。」丁勝答得極詳細︰「馬車的確是從側門進去的,進門的時候,門房還跟車夫打了招呼,因隔得遠沒听到說些什麼。小人在外面守了大半個時辰,也未見馬車出來。」
這樣的話,就排除了馬車上的人發現被跟蹤,胡亂找個借口騙得門房開門混進王府去的可能。
「做得好,是個會辦事的。」柳氏很是滿意,吩咐丹參賞了他一吊錢。
打發了丁勝,兩姐妹從屏風後出來。
杜荇噘了嘴埋怨︰「看吧,我都說他不是騙子了,你們偏還不信!虧得露餡,這要是讓人揪住,什麼臉都沒了!」
杜葒月復誹,你若真是的要臉的,又怎會出去跟年輕男子廝混?
嘴里卻道︰「既然確定了他的身份,往後就得多用點心思,耍些手段,讓他非大姐不娶。」
到底是未婚的姑娘,杜荇臉皮再厚,這時也不禁飛紅了頰,不敢搭話。
柳氏又是得意又是歡喜︰「荇丫頭貌美如花,只需斂著些性子,還用得著施手段?」
「這可不一定!」杜葒冷哼︰「天下美貌的女子多了去了,他又是個王孫公子,還怕沒見過美人?」
「你什麼意思?」杜荇拉下了臉︰「句句咒我,是不是見不得我好?」
「我是提醒你,凡事多長幾個心眼,到手的機會無論如何都要抓住,別傻乎乎地被人耍了!」杜葒冷冷道。
這些個王孫貴族,哪個不是仗著有個好家世,吃著碗里看著鍋里?
年輕貌美的小姐帶出去風花雪月誰不想?真要娶進家,又是另一回事。
一個弄不好,就會淪落成別人的玩物,身敗名裂!
「你說什麼?」杜荇氣得想扇她。
柳氏忙把兩人拉開︰「好好的,怎麼又掐起來了?都給我坐下!三兒也真是,明明是替荇兒著想,說出來的話,怎麼就這麼難听?
「忠言逆耳,良藥苦口。愛夾答列」杜葒淡淡道︰「听得進就听,听不進,我也沒法子。」
杜荇輕哼一聲︰「別以為世上就你一個聰明,別人全是傻子!」
柳氏岔開話題︰「荇兒的問題解決了,再沒了顧慮,可以放開手整治那賤人了。」
「法子我早想好了,」杜葒慢條斯理地道︰「只等哪天她不在府,尋個空隙就可以下手了。」
「這可巧了,」柳氏一臉興奮︰「听說恭親王府冷側妃,下了貼子,邀她參加小王爺的滿月宴。」
「只邀請她一個?」杜荇又是羨慕,又是妒忌。
恭親王府設宴,和三肯定是座上佳賓。若她能夠同行,說不定能夠遇上。若是能把二人的關系,公之于眾,那得羨慕死多少閨閣千金啊?
「哪天?」杜葒關心的卻是另一個問題。
柳氏凝眉想了想,道︰「好象是後天,初一。」
「哈哈!真是天助我也!」杜葒忍不住大笑三聲。
「是,」柳氏也喜上眉梢︰「剛好我的禁足令解了,重掌了中饋。加上荇兒的婚事也有了著落,只要把那賤人弄死,我就沒什麼可憂心的了。」
「夜明珠找到了?」杜荇奇道。
「別提了!」柳氏臉一黑︰「說起這事就堵得慌!該死的也不知躲哪去了,連個人影也見不著!」
杜葒胸有成竹︰「只要咱們不說,這事一時半會也沒人知道,等收拾了賤人,再慢慢設法把珠子贖回來就是。」
目前的情況,要拿出這麼大一筆銀子來贖夜明珠,還想瞞著老太太,基本不可能。
但若是杜蘅死了,則又另當別論。
運氣好的話,不但婚事不了了之,夜明珠也不用還了。
就算夏家舍不得這對珠子,也要顧著體面,總不至于她一咽氣,立刻就追討聘禮。
到時顧氏的嫁妝光明正大地落在了柳氏手里,拿出一部份,神不知鬼不覺地贖回夜明珠,不是難事。
一晃到了初一,杜蘅按例到瑞草堂給老太太請安,又陪著說了會閑話,眼瞅著辰時已過,這才套了車往恭親王府去赴宴。
兩家隔得並不遠,杜蘅的馬車到時,恭親王府門前已是車水馬龍。
各路仕女貴婦打扮得花枝招展,王孫公子們個個富貴逼人。
府里僕人訓練有素,穿著統一的服飾,各司其職。
客人一到門外,立刻有負責車馬轎子的僕從把馬車轎子指引到指定的地點停放;客人則由負責接引的知客,分別引領。
男客被引至前廳,女客換乘了軟轎進到後院,人多而不雜,井然有序。
杜謙官卑職微,根本無緣進入上流社交場合,那些所謂的名媛貴婦自然無人識得杜蘅。
進入後園後,貴婦千金自揀相熟的,三五成群,或坐或站,各自低聲交談,說到開心處,偶爾發出陣陣笑聲,亦是優雅,嬌俏各半,絕不會給人恣意放肆之感。
放眼望去,杜蘅孤身獨坐一隅,越發顯得形單影只。
然,她對此似乎全不在意,端著一杯茶,喝得悠然自得。
故地重游,紫蘇顯得有些緊張,眼楮不停地左右逡巡,就恐遇上什麼人上前挑釁。
杜蘅唇角含笑,小聲提醒︰「既來之則安之,這麼緊張做什麼?東張西望,顯得小家子氣,反倒讓人看輕了咱們。」
「昨晚起,我眼皮一直在跳。」紫蘇壓低了聲音︰「我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杜蘅淡淡道︰「水來土淹,兵來將擋,有什麼好怕?」
所謂宴無好宴,恭親王妃是皇後的遠房佷女,冷側妃是梅妃的親外甥。
這兩方勢力攪和在一起,恭親王府的水,早就是暗流激涌。
冷側妃臨近產期,卻無緣無故跌了這一跤,差點弄得一尸兩命。
她可不會白目到認為,這真是一起偶然事件。
既然無意間淌了這混水,壞了別人的好事,自然也有成為某人的眼中釘,肉中刺的心理準備。
然,她也不會那麼單純,認為冷側妃就一定會感她的恩,承她的情——畢竟,上次入宮,她可是拿梅妃開刀,送了皇後一份大禮,用韶華做了晉階的踏腳石。
她並不想挑事,可也絕不會怕事。
人群忽地***動起來,一名身材高挑的婦人,如同眾星拱月般,進了花園。
面容白,一雙丹鳳眼炯炯有神,穿著大紅五彩妝花褙子,同色通袖對鹿長衫,十二幅鳳餃花湘裙,頭梳彎月髻,插著金累絲嵌寶石雙鳳簪,鳳口里垂著細細的金絲流蘇,底部綴著指甲大的東珠,通身的華貴,逼得人睜不開眼楮。
此人正是衛皇後的佷女,恭親王府的女主人,衛思琪。
隔著重重疊疊的人影,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杜蘅並未閃避,禮貌地含笑點了點頭,不著痕跡地退了一步,避到一旁。
然,恭親王妃卻穿過人群,徑直向這邊走來,在杜蘅身前站定︰「這位姑娘面生的很。」
「民女杜蘅,見過恭親王妃。」杜蘅曲膝,福了一禮。
「啊∼」恭親王妃拖長了語調,明明是贊譽,听在耳中卻總覺得不是滋味︰「法炙神針?」
「王爺謬贊,民女愧不敢當。」杜蘅臉一紅,適時做羞澀狀。
「原來她就是舞陽縣主!」消息靈通的,立刻恍然大悟。
「什麼意思?」不知典故的,立刻向身邊好友咨詢。
「就是她憑一枝金針,救了冷側妃和小王爺!」
「恭親王親筆提字,以法炙神針相贈,杜太醫嫡女,杜家二小姐,杜蘅!」
「皇上御筆親封的舞陽縣主。」
「切,不過是個五品太醫的女兒,裝什麼名門千金?」
「什麼法炙神針?不過是瞎貓遇著死耗子罷了!」
眾女人交頭接耳,低聲議論起來,各種或好奇,或羨慕,或不屑……的目光紛紛射在她身上。
身處漩渦中心,杜蘅卻處之泰然,沒有半分的不安和焦慮,落落大方地任人評頭論足,唇角微微上揚,始終保持著適度而禮貌的微笑。
一個五官太醫的女兒,初次進入大齊最上層的社交圈子,被一大群身份尊貴的命婦圍觀,竟然沒有一絲的害怕和扭捏,表現得如此從容冷靜,實在令人大跌眼鏡!
沒有在她臉上看到預料中的驚慌失措,不禁令恭親王妃心生不悅,面上卻不動聲色︰「自那日在靜安寺後,王爺天天念叨著你,本妃早就想見你一面,今日總算得償所願。」
杜蘅羞澀垂頭,不發一言。
「來人∼」王妃拍了拍手,立刻有侍女端了烏木蓮花茶盤過來。
盤中是兩只藍白細瓷茶盞,一把山水紋圓肚茶壺。
侍女執壺把杯子注滿,淡淡的酒香立刻溢滿鼻端。
見壺中斟出來的竟是酒,杜蘅不禁微微蹙眉。
「多謝你救了小王爺,保住了皇家血脈,本妃先干為敬!」恭親王妃端起酒杯,也不等杜蘅說話,仰起脖子一飲而盡,把杯底向她亮出。
「好酒量!」
「巾幗不讓須眉,好!」
眾人紛紛叫好,恨不能掏盡世上恭維之語。
杜蘅端了杯,苦笑︰「民女母親過世七七未滿,不能飲酒。」
恭親王妃臉一沉︰「本妃親自敬酒,難道二小姐也不肯賞臉?」
「就是!你那母親難道還能大得過王妃?」
「二小姐好大的架子!」
「不識抬舉!」
杜蘅無可奈何,硬著頭皮道︰「只此一杯,下不為例,可好?」
「本妃先前不知你在孝中,如今既已知曉,自不會強人所難。」恭親王妃這才轉嗔為喜。
杜蘅一口飲盡,把杯子擱回盤中︰「多謝王妃賜酒。」
恭親王妃果然不再敬酒,含笑執了她的手道︰「來,我帶你去內堂,見幾個好友。」
今日賓客如雲,但能進到內室去的則非至交好友不能,且由恭親王妃親自引薦的,更是屈指可數。
誰也沒想到,王妃對這位芨芨無名的杜家二小姐,竟是如此器重,看杜蘅的眼光,立刻又有了不同。
她們要走,自然沒有人敢攔著,都堆了笑道︰「王妃請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