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妃狠絕色 禍事不單行(五二)

作者 ︰ 一溪明月

「放手!」夏雪尖聲喝叱。

「道歉。」石南穩如磐石,目光冷凝。

杜蘅不欲與她多所糾纏,淡聲道︰「算了,放她走吧。」

猛然見了杜蘅,夏雪臉上顯出又是憤怒,又是鄙夷的表情︰「賤人,不用你假好心!」

「你說什麼?」石南臉一沉轢。

夏風循跡尋來,遠遠見到她與人對恃,因知道她的性子,怕她又惹事生非,急急跑了過來︰「雪兒,你又淘氣……」

忽然看到杜蘅,神情一僵︰「阿蘅?」

「小侯爺。」杜蘅側身,福了一禮赧。

夏風強抑了翻涌的情緒,緩緩走近,看著與她並肩而立的石南,臉色越發難看︰「石少東也在呢?」

「三哥!」夏雪怒不可抑,尖嚷道︰「你跟他們廢話什麼?對這種水性楊花的賤人,見一次打一次就對了!」

說著,揚起巴掌朝杜蘅臉上扇去。

「不可!」夏風低叱。

石南冷哼一聲,手一抬一送。

夏雪整個人已經飛到半空,忽地一下朝著林中梅樹撞去︰「三哥!」

「手下留情!」夏風心中一寒,飛身躍起,將她抱在懷中,足尖輕點梅枝,半空中一個翻滾消去那股怪異的勁道,穩穩落地後,往後退了數步,一臉戒慎地盯著石南。

想不到,這個長袖善舞,笑臉迎人的閱微堂少東,竟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方才那一瞬,竟沒有看清他是如何出的手!

「你……」夏雪吃了虧,面上乍青乍紅。

「你該慶幸,我不打女人!」石南雙手環胸,神情陰狠,冷冷地盯著夏雪。

正說著話呢,梅林里又鑽出來一個錦袍少年,因隔得遠瞧不清楚面目,依稀見夏風兄妹二人與人對面而立,高聲道︰「三哥,跟誰說話呢?」

「四哥快來!」夏雪如獲至寶,拉高了嗓子道︰「他們欺侮我!」

「雪兒!」夏風低叱。

夏雨一听有人欺侮夏雪,這還了得?

「小妹莫怕,四哥就來了!」他發出一聲短而促的 哨,幾個起落已到了近前,嘴里嚷嚷著︰「什麼人如此大膽,敢動平昌侯府的人?」

等看清了面前之人,不禁一呆︰「怎麼是你?」

「這賤人自甘墮落,與這奸滑小人勾搭成奸,卻反過來退婚令三哥受辱,侯府蒙羞!」夏雪怒火填膺,指著杜蘅大罵︰「四哥,你一定要狠狠教訓一下這對奸/夫/婬/婦!將他們的奸/情昭告天下,替三哥出氣,給咱們平昌侯府正名!」

夏雨一臉疑惑地打量著石南,有點不明白︰「這不是閱微堂的少東家嗎?」

商人與侯府,傻瓜也知道孰優孰劣!更不要說,三哥文武雙全,溫柔專情!

天下有哪個傻瓜,會放著三哥這樣優秀的夫婿不要,去選個商人?

況且,據他所知,這位石少東自幼飄零,是無父無母的孤兒!

杜蘅微微嘆息︰「堂堂侯府千金,幼承庭訓,為何每每口出市井粗語?」

夏雪漲紅了臉,怒道︰「做出這等下賤之事,還怕人說嗎?我就罵你了,又能怎樣?不要臉的小昌婦……唔……」

一團積雪倏地飛入嘴中,將她所有的謾罵盡數堵住。

夏雪張著大嘴,聲音嘎然而止,一臉憤怒驚惶地瞪著石南。

夏風和夏雨都料不著當著他們二人的面,石南居然還敢動手。

待得發現時,想要阻止已是不及,眼睜睜地瞧著雪團將夏雪的嘴塞得滿滿的,撐得一張臉可笑地鼓起來。

石南手里捏著兩顆雪團,上下拋擲著,懶洋洋地看著她,微笑︰「再說一個字,信不信我把你滿嘴的牙打得一顆不剩?」

他雖然在笑,眼楮里卻無一絲笑意,眸光冷厲陰沉,讓人禁不住直打哆嗦。

夏雪機靈靈打個寒顫,用手摳出嘴里的雪團,委屈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瑟縮著躲到夏風的身後,嬌怯怯地道︰「三哥,他,他欺侮我!」

夏雨氣得渾身發抖︰「欺侮女人,算什麼英雄?」

豈有此理!

當著夏家兩兄弟的面,竟敢出手教訓小妹,這不是赤果果地打他們兄弟的臉嘛!

石南聳聳肩︰「四少,你不覺得她的嘴太臭了嗎?」

夏雨幾曾受過這種屈辱?二話不說,揮拳就揍︰「找死!」

石南微一側身,夏雨這一拳便撲了個空。

他再順勢輕輕一推,夏雨已收勢不住,踉蹌著往前撞上了前面的梅樹,一大團雪花簌簌而落。

夏雨翻身躍起,嗆地摯出了腰間的軟劍,嘴里嚷道︰「三哥!不是我仗勢欺人,是這家伙欺人太甚!我若不教訓教訓他,他只當咱們怕了他!傳了出去,別人只會笑話咱們平昌侯府無人!」

話落,手中軟劍唰地一下抖得筆直,朝著石南分心就刺。

夏風也想掂掂石南的斤兩,心想著,有自己在一旁看著,總歸不讓他受傷就是了。因此,嘴唇翕動了一下,阻止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石南哂然一笑︰「你不是我的對手,徒惹羞辱而已。」

「是不是對手,打過才知道!」夏雨憤怒之極,唰唰連攻了十幾劍。

石南神態輕松,雙手負在背後,腳跟牢牢釘在原地,身體忽爾在前倏乎在後,瞻之在左,忽焉在右,似風中的荷葉似優雅地搖曳著,嘴里不時點評︰「用劍之道,存乎于心,不應拘泥于劍勢!招式既老,就該隨機應變,不可一味死記劍譜……」

夏雨出身世家,侯府以軍功立世,家教比旁人又更嚴厲幾分,非逼不得本已不敢輕易與人動手。

何況,刀劍無情,稍有不慎就會血濺當場。

是以,他本來打算稍加教訓,嚇嚇他也就算了。

豈料,拔劍相向後,才猛然發現,實力跟人相差不止一星半點。

夏雨年輕氣盛,听他如師如父般訓戒自己,血沖腦門,早已忘了拔劍的初衷,已顧不得旁邊還有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嬬,殺機陡現,躍身而起,劍氣如虹直劈而下。

剎那間,劍氣激蕩,身周一丈之內的梅樹削得光禿精溜!

「哎呀!」夏雪避得稍慢,發絲被劍氣削去數根,在半空飄飄蕩蕩,半天不見落下,不禁駭得花容失色。

「小心!」夏風驀然變色,撲過去將她攬在懷中。

未及轉身,忽听一聲長嘯,清若鳳鳴,驚破長空。

夏風心驚,猛然轉身。

漫天劍影中,石南岳停淵峙,左手牽了杜蘅,右掌輕松穿過密不透風的劍網,輕輕印在了夏雨的胸膛。

「掌下留人!」夏風一驚,失聲嚷道。

然而,已經太遲了。

夏雨慘叫一聲,手中軟劍月兌手飛出,「奪」地一聲射入梅樹中。

「噗」地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前撲的身影被硬生生擊得往後倒飛出數丈,跌落在地上,半天都沒爬起來,顯然受傷不輕。

「四哥!」夏雪飛奔過去,顧不得雪地髒污,跪在地上,顫著手將昏迷的夏雨抱在懷中。

「四弟!」

「四弟!」

一紫一藍人影一前一後,從梅林里飛奔而至。

紫袍的是夏家二公子夏雷,他停在夏雪面前,單膝跪地,顫著手指去探他的鼻息。

當那溫熱的呼吸拂過指尖,高高提起的心,立時放了下來,隨之而來的是滿懷的憤怒,扭過頭狠狠瞪著石南︰「朗朗乾坤,何人在此行凶?」

藍袍的那個是夏季,他十五歲即跟著夏正庭駐守南疆,在四兄弟里性子最沉穩,也是最陰沉的一個。

他說話之前先拿眼楮望向夏雷,見他點頭,心知夏雨並無性命之憂,這才不慌不忙地站到夏風身旁,嘴里跟他說話,眼楮卻冷冷地盯著石南︰「三弟,出了什麼事?」

石南仿佛沒事人一般,拱手抱拳,含笑招呼︰「原來是夏大公子,二公子到了,失敬。在下石南。」

閱微堂少東之名在臨安可謂家喻戶曉,不知者鮮矣。

然而,他再有名也不過是一價商人,夏季身為手握兵權的世家子弟,又怎會將他放在眼中?

他神情倨傲,冷聲質問︰「是你傷了四弟?」

杜蘅心中暗暗嘆息,斂衽施了一禮︰「夏大哥,夏二哥。」

「你是……」夏季一臉狐疑,依稀有些眼熟,一時卻想不起是誰。

「她就是那個跟三哥退婚的賤人!」夏雪豁地站了起來,絕美的臉孔上,全是鄙夷︰「原來她早就與人暗通款曲,被我們撞到,這才羞惱成怒,動了殺機!」

石南眸光一冷︰「看來,某人還沒受到教訓!」

夏雪嘴里似乎又盈滿了又冷又澀的冰碴子的味道,機靈靈打個寒顫,急忙躲到夏雷的身後︰「二哥∼」

「別怕∼」夏雷見她似見了貓的鼠兒,強忍了怒氣,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有二哥在,他傷不了你。」

夏季上下打量著杜蘅,面色陰晴不定,冷淡而疏離地道︰「原來是杜家二小姐。兩家既已退親,便再無瓜葛。這聲大哥,我受不起。」

「夏大公子教訓得是,」杜蘅立刻改口︰「是我莽撞了。」

一聲夏大公子,已把兩家百年的情誼斷然斬斷,竟是絲毫也不留戀。

夏風面白如紙,指甲深深地掐入肉中。

夏季氣得倒仰,但他城府頗深,心中再惱怒,面上也不現出分毫,淡淡道︰「不知四弟犯了什麼錯,貴友如此心狠,下手就要他的命?」

他故意裝著不識石南,借機羞辱于他。

石南星眸含笑,輕描淡寫地道︰「是他技不如人,怪不得小爺心狠手辣。」

話落,夏家四兄妹臉色都是一沉。

夏季凝著那柄沒入梅樹的軟劍,唇邊泛起一絲冰冷的笑容︰「好一個技不如人!」

緩步過去,見軟劍整枝沒入樹干。

他暗自駭然,掏出絲帕將劍身拭淨,暗自盤算︰合兄弟三人之力,要除掉這小子應該不難,難的是還有一個杜蘅。

她是個豁得出臉面之人,這小子既是她的姘/夫,殺了他只怕也不會善罷甘休。萬一張揚出去,平昌侯府雖然不懼,卻要落個恃強凌弱,以眾欺寡之名。

他飛快地瞟一眼立在遠處的紫蘇和白前,思忖著,如果真要動手,勢必要連這幾個丫環也一塊除去。

偏生今日大佛寺游人稀少,杜蘅又與他們有著如此尷尬的關系,出了命案,平昌侯府難月兌干系。

他背對著石南,面上陰晴不定,一時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動手?

遲疑之間,孟氏和紀氏在丫環婆子的簇擁下,驚惶失色地走了過來︰「四弟!」

紀氏見夏雨雙眸緊閉,嘴角尚殘留著血絲,而雪地上則飛濺著大片的殷紅,頓時慌得手足無措,疾聲吩咐︰「快,請太醫!」

夏雷眉峰一蹙,沒好氣地喝道︰「荒郊野嶺,上哪請太醫?」

「這,這可如何是好?」紀氏沒了主意。

孟氏定了定神,見那邊只有杜蘅和石南二人。

她雖不認得石南,但既與杜蘅在一起,又有夏風在場,想必是識得夏雨的,斷不敢痛下殺手。

于是壓低了聲音道︰「四叔應該只是受了點輕傷,想來無甚大礙。來人,先把四少爺抬上暖轎。」

當著這許多人的面,勢必不能再行凶殘之事,夏季斂去心思,將軟劍提在手中,轉過身來,陰鷙一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改日再登門拜訪石少東。告辭!」

威脅之意,昭然若揭。

杜蘅心中一緊,不自覺地絞緊了雙手。

夏季為人心胸狹窄,錙銖必較,偏又善于審時度勢,能忍常人之不能忍,是夏家四兄弟里最陰狠歹毒的一個。

听說他小時候,有次在族學跟人打架,吃了點小虧。

他見對方人多,當時一聲不吭,笑著與人握手言和,轉過身回去,即叫了幾個侍衛,跟蹤踩點模清了他的行動規律。隔了數天將那族兄堵在巷弄里,套了麻袋,亂棍打死,扔進了護城河!

而那時,他才九歲!

被這樣的人盯上,實在很難讓人不擔心。

「好說,」石南微微一笑,氣定神閑︰「在下隨時在閱微堂,恭候幾位公子大架光臨。」

言外之意,老子不怕你們兄弟人多,隨時奉陪!

夏季聞言,面色越發陰沉。

不能走!」夏雪跺腳嚷道︰「難道四哥這一掌白挨了不成?堂堂平昌侯府的小少爺,被人打得吐血,卻一聲也不吭,灰溜溜逃走,你可以不顧臉面,我可丟不起這個人!」

夏季氣得倒仰,偏他與夏雪不是一母所生,為避嫌平日總是好言相哄,從不曾疾言厲色。此時氣得狠了,有心要訓她幾句,對著她那張淚光盈盈的麗顏,到嘴的訓斥又咽了回去。

夏雷遂向夏風遞了個眼色。

「雪兒,不得胡鬧!」夏風定了定神,淡聲道︰「是四弟先拔劍相向,既然技不如人,便該心悅誠服,低首認輸。不依不饒,只會讓人笑話咱們夏家輸不起。」

「可是∼」夏雪向來最听他的話,此時卻不甘心,縴手一揚指著杜蘅︰「這賤人如此輕賤于你,難道就這樣算了不成?」

夏風呼吸一窒,嘴角翕了翕,想要替杜蘅辯白幾句,然而對著並肩而立的一雙玉人,如何還說得出口?

夏雷早就按捺不住,此時終于逮到機會,冷笑一聲︰「這種寡廉鮮恥之人,理她做甚?算她有些自知之明,跟三弟退了婚。再與她糾纏不清下去,只會髒了咱們侯府的名聲!」

「正是,」夏季陰惻惻地道︰「三弟人中龍鳳,何愁沒有良配?」

「慢著!」

「石少東有何指教?」夏季停步回頭。

石南冷冷盯著他,星眸閃著令人心悸的幽光,忽地揚手一掌︰「若有人膽敢往阿蘅身上潑髒水,便如此樹!」

一株百年老梅應聲折斷,轟然倒地,激起漫天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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