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以默心下氣惱,心想︰既然你不把我當回事兒,我也沒必要戰戰兢兢,唯唯諾諾。我只管完成家訪任務,甩甩頭發走人便成。
于是,也不管對方有沒有在听,自顧自開口說起一些新生入學前後的注意事項以及父母在家里可以做的一些教育準備工作。
她滔滔不絕如同背書,只想快點交代完畢然後閃人。不料,被對方硬生生打斷。
「安老師!」他終于從卷宗里抬起頭來,目光銳利,面沉如水。
「啊?」安以默戛然而止還未回神。
他放下卷宗,身體靠回寬大的椅背,神情慵懶卻目光灼灼。在這樣的注視下,安以默有一種無所遁形的慌亂,為自己剛才那些小家子氣的想法感到一陣羞愧。
「你幾歲?」
安以默臉紅了,每次家長問到年齡,她都會生出一些無力感,為自己太過年輕感到慚愧。
「嗯,24歲。」她如實回答,自己的確太年輕,再加上一張永遠張不開的女圭女圭臉,讓許多人誤以為是高中生。這樣的小老師怎麼能讓家長放心把孩子交到她手里呢?
雖然沮喪,安以默臉上卻力持鎮定,如果連旁人都能看出你的不自信,又怎能取得家長們的信任和認可呢?
她抬手將一絲鬢發撥到耳後,借著這個動作,悄悄深吸一口氣,飛快地調整好心情,掛上微笑,抬眸直視他。
與她的目光相持三秒,他微微挑眉,嘴角流露似有似無的笑,諷意甚濃。
「很年輕。」
「我知道,」她依然直視他,「不過這並不影響我的工作狀態。」
「希望如此!」他略一點頭,接著不緊不慢地開口,「今天讓你過來有一點希望你能明白,孫蔚雖然名義上是我的兒子,可他的事情我一點也不想知道,也並不關心,更不會管。他的在校情況無需跟我溝通,我也不想今後被一些學校里的瑣事打擾,這也是我今天約你來這里的原因之一,我認為一次性把話說清楚對家校雙方都有好處。另外,我還想提醒貴校,無需因為我給予他任何形式的照顧,因為即使你們這麼做了,我也不會領情。」
他的聲音低沉、性感。
他的語意冰冷、無情。
一句話凍住了安以默的血液,又瞬間點燃了她所有的憤怒。
她極力壓抑著心火,力持平靜地開口︰「請恕我能力有限,不知道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您話里的意思,令郎的一切與您無關,他是死是活您也並不關心,您僅僅是從法律層面上履行撫養義務,對嗎?」
也許殷煌沒有料到她會這樣說,一雙利眸更加陰沉,嘴角卻諷意更深。
「你是教語文的?」他忽然天外飛仙來了一句。
「是。」
他微微頷首︰「理解能力不錯。」
安以默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什麼,立時心頭火起。這個男人竟然冷血到這種地步,還厚顏無恥得如此坦然,簡直令人發指。
憤怒使她完全忘記了彼此的身份,繼續口不擇言︰「謝謝您的褒獎,不過這依然無法阻止我從道德層面上鄙視您!」
安以默發現自己真是一刻都不想待下去了,起身,牽起一抹冷笑。
「我想今天的家訪就到此為止吧,不耽誤您寶貴的時間了,再見!」
「安老師。」
她轉身要走,他忽然開口,頓住了她的身形。
安以默看向他,心里開始打鼓了。直到剛才要離開的瞬間她才突然憶起這個男人叫殷煌,是盛天國際的董事長,一個跺跺腳就能讓經濟震蕩的大人物。他要對付她就像碾死一只螞蟻那樣輕松。心里雖然在不停打顫,面上卻異常平靜,靜待他的下文。
「圍繞在我身邊的女人很多,」他語速平緩,不疾不徐,「每個女人都會使出渾身解數來討好我。」
安以默挑眉看他,完全無法理解他話里的含義,難道因為她沒有討好他,讓他自尊心受挫了?
他也不急于為她答疑解惑,依然慵懶地說︰「不過我倒是從來也沒有放在心上過,而你倒是另闢蹊徑。」
他頓了頓,望住她清澈的目光,眼神冰冷,繼續說道「如果你是想吸引我的注意,恭喜你成功了。」
安以默是徹底被眼前這個男人氣到內傷了。
「謝謝!不過如果你只是想激怒我的話,那麼恭喜你,你也成功了。」
說完,她不再看他,轉身大步離去,把身後低低沉沉的笑聲隔絕在門內。
直到離開盛天國際,坐上公交車,被大巴的冷氣一吹,安以默被氣得發脹的大腦才逐漸冷靜下來。隨即感到一陣後怕。也有些後悔自己逞一時之勇,圖口舌之快而可能為自己招來的無盡煩惱。
安以默有一個大她兩歲的姐姐,還有個比她小六歲的弟弟,爸爸在她初三畢業那年出車禍去世了。母親是紡織廠的女工,五年前就因身體不好病退了。一家四口靠著母親微薄的退休金以及安以默放學後幫人家縫紉、裁衣、織補艱難度日。所以,她從小就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要做什麼。
當初報考師大選擇教育專業也是奔著老師這個職業去的,雖然安以默很喜歡服裝設計,一雙巧手能把瑞麗雜志上的任何一件時裝模仿得和專櫃里的一模一樣,但從小就學會握著剪刀裁衣縫紉的她再明白不過,裁縫師傅的工作有多累多苦,接到訂單就要沒日沒夜地干活,根本沒有自己的時間。倒不是她怕辛苦,而是怕沒時間照顧生病的母親。老師這個職業雖不會發財,但至少收入穩定,上下班時間固定,又有兩個假期可以照顧家人,對她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大姐雖然已經工作,但她僅是大專畢業,沒找到讓她滿意的工作,就在外貿公司做個小職員,月薪兩千多,別說貼補家用,能顧好自己就不錯了。弟弟學習並不用功,整天和一幫壞小子混在一起逃課,泡網吧。安以默平時就得像老媽子一樣盯著他,常常得把他揪到老師家里去補課。母親的身體則是一年不如一年,心肺功能逐年衰退,必須靠藥物維持。
母親的醫藥費,弟弟的學雜費、補課費,以及一家人的生活開支,與她每個月的工資剛好持平。像她們這樣的家庭是經不起任何風浪的。安以默泄氣地把前額抵著前座靠背,心里哀嚎不已。安以默,你個白痴,這麼多年的風風雨雨,怎麼還沒學乖?像你這種人根本就不配有稜角!
她原以為生活的磨礪早就把自己的脾氣磨沒了,稜角磨平了,沒想到踫上個渣男還是會讓自己變成一只全副武裝的刺蝟。事實證明,她還是修煉不夠。
------題外話------
先試讀幾章看看吧,別急著點叉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