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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秘書不得不懷疑,董事長的這些變化是否跟夫人有關,或者更大膽假設,這些根本就是夫人的生活習慣和個人喜好。董事長雖然忘記了夫人,卻記住了她所有的習慣,把自身代入其中,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就殷煌的種種不合理癥狀,鄒秘書曾私底下咨詢過他的主治醫師,也把自己所知道的情況簡單跟醫生說了一下。
醫師分析了半天,最終將這種難以解釋的行為歸結為角色代入。這是一種心理學上十分罕見的病癥,即大腦自動刪除了對某個人的所有信息,但因其對自身根深蒂固的影響,使得身體本能地記住了這個人的所有習慣和行為模式,從而將自身代入,讓自己成為了那個人的延續。
簡單點說就是大腦失憶,身體卻沒有失憶。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情況?還有沒有可能記起來?」鄒秘書擔憂地問。
醫師搖搖頭︰「具體原因除了當事者本人,誰都不得而知。會發生這種情況可能是極度痛苦或巨大壓力下產生的副作用,刺激了大腦,是大腦啟動了一種自我保護的應激反應。至于能不能恢復,只有天知道了。」
口袋里,手機微微震動了一下,鄒秘書回過神,拿出手機來看。
一條信息進入。
「鄒秘書,有空給我回個電話,謝謝!」
發件人︰殷夫人。
下意識去看一邊的董事長,眉峰微鎖,指尖在膝蓋上無意識地點點劃劃,忽而展眉,唇角微勾,目光又朝下一輛車牌投去。
微微牽了牽嘴角,收起手機,側頭目視窗外,也許董事長很快就能恢復了。
晚上,安以默駕著她的MINICOOPER沿著盤山公路,直接殺上山頂別墅。震得殷管家及一眾家佣集體石化,董董董董事長夫人……
車門打開,安以默優雅地從車上下來,掃了眼被點穴般的眾人,轉而朝司機大叔嫵媚一笑︰「接著!」
單手一拋,車鑰匙劃出一道美麗弧度,司機大叔下意識去接,鑰匙直落掌心。
「謝謝!」脆脆一聲,人已推門進入大廳。
殷管家第一個回過神來,興奮地兩眼放光。
「夫,夫人回來了!每個人都給我打起精神小心伺候著!」
一眾家佣異口同聲︰「是!」歡天喜地散去。
「我餓了,家里有吃的嗎?」
安以默將公文包隨手交給一名女佣,轉身詢問亦步亦趨跟在身後的殷管家。
「有的,今天廚房做了夫人*吃的辣子雞丁和水煮牛肉。不過,先生還沒回來,夫人是要先用還是等先生回來了一起?」殷管家畢恭畢敬地回。
安以默挑眉︰「怎麼?廚房今天知道我要回來?」
殷管家︰「不,這些菜也是先生平日里*吃的,跟夫人口味一樣。」
安以默愈加覺得怪異了,怎麼回事,這廝居然吃上川菜了?想了想說︰「那我等他一起吧!」正好可以上樓把剛剛和幾個心月復一起重新弄好的企劃案再看一遍。
殷煌在工作上的要求有多嚴苛她自然比誰都清楚,一旦牽扯到商業利益,他就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了。剛才跟鄒秘書通了電話才知道,這家伙是真的失憶了。一個對自己全無印象的奸商,如何期待他會對自己另眼相看,只有盡自己最大努力做到最好,才不至于讓他看扁。
殷管家恭聲︰「是,那一會兒我讓人端些茶點給您送上去。」
「是里昂回來了嗎?」
似曾相識的甜美聲音從樓上傳來,循聲望去,樓梯口,安以默看到了一個老相識--方季冉。
方季冉一身居家服從樓上下來,優雅勻速的腳步在看到安以默的瞬間凝滯不前。
「是你?」許久,方季冉才回過神來,詫異又戒備地盯視她。
安以默從容一笑,微一點頭︰「方小姐又來玩呀?真不好意思,最近我都不在國內,沒能好好招待,真是抱歉。」
方季冉深吸一口氣,從樓上緩步而下,來到安以默面前站定,上下打量一遍,疑惑地問︰「你不是離開了嗎?干嘛又回來?」
安以默挑眉︰「離開了當然要回來,這里是我家嘛!」
她笑著轉身坐到單人沙發里,接過佣人遞來的果汁輕抿一口,抬頭看向方季冉輕笑︰「方小姐坐啊!站著干嘛?」
看著方季冉臉色不佳地坐下來接過佣人遞來的牛女乃,安以默心底一陣氣悶。好你個殷煌,趁我不在,居然又把這女人弄回來!要是讓我知道你敢背著我做出些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安以默發誓一定要把姓殷的大卸八塊丟進海里喂魚!
懶得等方季冉慢條斯理喝完一整杯牛女乃,安以默正準備起身告辭,耳邊突然傳來的汽車引擎聲讓她忍不住側頭看向門口,方季冉則已放下杯子飛奔而出。
殷煌一步跨進客廳,第一眼就看到坐在沙發上挑眉看向自己的安以默,同時一手格開撲向自己的方季冉。
「里昂--」方季冉帶著滿滿的期待和委屈,深情呼喚。
殷煌皺了皺眉,目光直視安以默︰「你怎麼來了?」
安以默悠然自得地坐著,理所當然地回道︰「這里是我家,你是我丈夫,我不回這里要去哪里?」
似乎覺得她的話挺有道理,殷煌無從反駁,于是沖著方季冉低斥︰「你瞧瞧你,哪有一點女孩子的樣?學校里就是這樣教你的?」完全家長式的訓話,居高臨下,毫無顧忌。
方季冉立即放開殷煌的手臂,睜著一雙無辜美眸,可憐兮兮地看他。
殷煌無視地從她身邊走過,將手里的公文包交給佣人。
安以默唇角微勾,對殷煌的表現暫且滿意,起身,抬手掠掠長發,微笑著向他走去。
「老公,」順手挽上他臂彎,柔聲道,「今天廚房做了你*吃的辣子雞丁和水煮牛肉,開飯吧,我餓了呢!」
腦子里清清楚楚知道不該讓這女人如此挨近,偏偏她一靠近,身體就像不受大腦控制似的,任由她牽引擺布。
殷煌覺得這種情況似乎不太對勁,超出了他的控制範圍,詭異又危險。走了幾步,果斷地自安以默手里抽出手臂,當先往餐廳走去。
安以默也不生氣,由著他去。倒是方季冉從後面趕上來,經過她時回頭輕蔑地看了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說︰「你也不過如此,里昂照樣不甩你!」
對于這種在修女學校學傻掉的,思維極其幼稚的小女生,安以默連打擊她的興趣都沒有。殷煌看方季冉的眼神就能說明一切,那種像看著一只碗,一棵草的目光,不帶一絲感情,而她卻傻傻地期待著一份無望的*情,不知該說她深情似海還是很傻很天真。
落在後面的安以默走進餐廳才發現有利位置已被佔據,圓形的中式餐桌,殷煌居首,方季冉坐在了代表女主人地位的左手邊。安以默暗自嘆息搖頭,坐在那個位置就能說明自己是這個家的女主人嗎?自欺欺人的小女生心理,無聊!
安以默走過去,在殷煌的右手邊坐下。
殷管家立即將晚餐菜單送到安以默面前,按照規矩菜單是要經女主人過目的。
從銀質托盤里取過菜單,快速瀏覽一遍,暈倒,連涼菜都是麻辣金針和泡椒鵝掌。這家伙是跟川菜干上了嗎?將菜單還給殷管家,安以默略一點頭︰「可以了,上菜吧!」
「是的,夫人!」殷管家一躬身,輕輕退下去。
一邊的方季冉看著殷管家對安以默的殷勤,雙眼嫉恨得幾乎要冒出火來。可恨的老頭,怎麼從沒見他對自己這麼恭敬過?等里昂跟她結婚之後,一定第一個辭掉他!
菜式一道道擺上來,除卻兩道冷菜便是四菜一湯,簡單精致,並不鋪張。安以默繼續疑惑,這家伙什麼時候學會節儉了?難道失憶會連本性都改變嗎?這廝也變得太徹底了吧!
除了冬瓜排骨湯還算清淡些,其他都是紅紅亮亮的辣菜,方季冉幾乎沒動過筷子。安以默倒是吃得歡暢,都是對胃口的菜,好久沒吃得這麼爽了。
以前跟殷煌在一起被他管著,明明是他自己吃不了辣還美其名曰吃辣傷胃,禁止她吃。在美國待了一年多,幾乎和川菜絕緣,吃西餐吃到想吐。今天可以說是她這段日子以來吃得最開心的一次。
安以默的好胃口引得殷煌也頗有食欲,看著身邊的小女人一邊辣得以手當扇直吸氣,一邊仍筷子不停,一張小嘴因辣椒變得紅紅亮亮,誘人不已。不知怎的,看著看著下月復就竄上一股火來。
殷煌怔住,記憶中好像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居然看著一個女人吃飯能看出強烈的**來,然而身體實實在在的反應卻騙不了人。
他想快速離開,又不敢站起來,甚至要前傾上身來遮掩狼狽的。不敢再看安以默誘人的吃相,殷煌轉而看向方季冉,以此來沖淡**,硬著頭皮等待這股磨人的灼熱散去。
方季冉哪里知道殷煌是拿自己來滅火的,只覺得殷煌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與平日不同,甚至帶著一絲火熱。不由得心旌蕩漾,激動不已,甜蜜又羞澀地與他對視。
安以默並不知道兩人思維之間詭異的落差,只看到兩人在自己面前表演深情凝望,氣得沒把湯碗倒扣在殷煌頭上。
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放,安以默忽然站起來︰「我吃飽了,你們慢用,失陪!」說著就跑了出去。
不想看到那兩人在自己面前含情脈脈,迅速跑出來。
安以默氣得要掉眼淚,又硬是咬牙把眼淚逼了回去,甚至開始痛恨自己的逃避行為。
「安以默,才這樣你就受不了了嗎?還說什麼把他爭取回來?他不記得你了,這是事實,你怨得了誰?要麼現在就放棄,要麼就一爭到底,把自己的男人搶回來!除了你自己,沒人幫得了你!」
一番打氣,安以默又重新振作,抬頭看向樓梯,一咬唇,一握拳,毅然上樓,朝兩人曾經的臥室走去。
回到臥室,室內的布置和風格未變,唯獨少了掛在床頭的,兩人的巨幅結婚照。抿了抿唇,安以默拿出手機撥出。
「我是安以默。」
「大,大嫂?」听到電話里的聲音,肖毅顯然有些吃驚到理解無能了。
安以默先聲奪人︰「肖二,你害得我和殷煌夫妻反目,兩個人差點死掉,又勞燕分飛一年多,這筆賬你說我該怎麼跟你算?」
「什,什麼啊?」肖毅快瘋了,誰來告訴他,為毛這女人隔了這麼久突然想起來要跟他算賬了?
不給他反應時間,安以默又說︰「你欠我們夫妻倆的這輩子都還不完!現在我問什麼,你就給我老老實實答什麼!」
「什,什麼?」肖毅已經徹底失去語言功能了。
「方季冉為什麼會住在我家?」質問的語氣明顯帶著怒意。
「這,這個……」仍在震驚中,反應需時間。
「別廢話,是不是你帶她來的?」已經咬牙切齒了。
「不是不是不是!絕對不是我,我對天發誓,這件事跟我無關!」肖毅總算反應過來,安以默是來跟自己算賬的,連忙跳起來撇清關系。開玩笑,才剛被老大從無人島放回來,他才不想又被關回去。
「究竟怎麼回事?別給我擠牙膏!」安以默徹底失去耐性。
「您別急,听我說,事情是這樣的……」
吧啦吧啦吧啦……一頓竹筒倒豆子。
原來方季冉在那所修女學院的學期已滿,屬于正常畢業。但她死也不肯做修女,就又背著殷煌偷偷跑了回來。
方季冉求殷煌收留她,殷煌根本不願見到她,把她直接趕了出去,她就蹲在殷煌家門口,淋了一夜的雨,感染了重癥肺炎,病了整整兩個月才漸漸好轉。
因方季冉畢竟是方季超的親妹妹,殷煌就算再不待見她也要稍微顧及一下方三的面子。更何況人是在他家門口病倒的,于情于理都得照顧一下,于是便把方季冉接回家里養病了。說起來也就兩個月前的事兒。
原來是這樣賴上門的。
「大嫂,你終于舍得回來啦!我還以為你不要老大了呢!」緩過神來的某二迅速恢復本性,開始沒正經。
安以默冷聲︰「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說不要他了?」
肖二︰「早知如此,我就不用去求白水晶找你了,還被那死丫頭狠狠敲詐一回。」
安以默危險眯眼︰「你讓白水晶找我?」
原來紐約街頭的巧遇並非偶然。
驚覺又說錯話了,肖毅在電話那頭恨不得撞牆︰「呵呵呵--我什麼都沒說,我什麼都不知道,我……」
「不許掛電話!」察覺他的意圖,安以默先發制人。
肖毅抓著手機快哭了,是哪個天殺的把他的手機號給大嫂的?讓他知道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遠在美國的白水晶突然打了個噴嚏,吸吸鼻子,把冷氣關小點,繼續盯著電腦屏幕,鼠標輕點,高額期指的買進賣出,幾秒之間就賺進大把銀子。打著哈欠站起來,今天的業績到啦!回家補眠去,昨晚被李念白纏了一夜呢!好累!
這邊肖二已經完全被安以默的女王氣勢給鎮住了,喏喏地問︰「大嫂還有什麼吩咐?」
安以默︰「我不在這一年里,你家老大有沒有踫過別的女人?」
肖二斬釘截鐵,答得一點思想負擔都沒有︰「沒有,絕對沒有!我以人格保證!」
安以默︰「你有人格嗎?」
肖二委屈︰「那我以人頭保證好了。」以老大的潔癖程度,找女人?下輩子吧!
只要沒有其他女人介入,要收回殷煌還不算太費勁。
安以默輕飄飄地說︰「我在美國這一年多,發生些什麼事,想必你都清楚吧!」
肖二傻笑︰「呵呵呵呵……」
突然話鋒一轉,聲音就冷了下來︰「如果你家老大問起來,你就說我昏迷了一年,剛剛復原,懂嗎?」肖二是殷煌最大的情報網,要想瞞住某人,必先跟他通好氣。今天在制衣廠,要不是看殷煌對自己一無所知,她也不會那樣說。當時,她也是賭一把。
「知道知道,大嫂怎麼吩咐我就怎麼說。」肖二已經完全對安以默投降,只要這女人別再揪著他小辮子不放,對于自己那天發神經打的那通電話,肖毅已經懊悔得快要死掉了。只要大哥大嫂能破鏡重圓,叫他做什麼都行!
在書房處理了會兒公務,殷煌回到臥室突然听見浴室里傳來陣陣水聲。想到在里面洗澡的人,腦子里飛快閃過剛才吃飯時安以默辣得吸著小舌,小嘴紅紅亮亮的模樣,那嬌艷欲滴的樣子,簡直引人犯罪。而此刻,那個小女人就在里面洗澡……
一陣口干舌燥,剛剛消下去的灼熱又有抬頭的趨勢。
「Shit!」對于自身難以控制的不正常反應,殷煌忍不住爆了粗口,轉身要走。
「 嗒」一聲,浴室門在身後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