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公敵 章008 家破

作者 ︰ 小洋子公公

「啊……」

那聲音第一次有些慌張失措,激動道︰「你怎知自己是如意血?不可能,這天地間現如今只有我一個人知道……」

寧銳對她的反應很滿意,認識這個聲音後,第一次感覺掌握了些許的主動權,遂不緊不慢道︰「正式認識一下,我叫寧銳,表字不守。」

「我姓墨……」那聲音快速整理了下情緒,答道︰「你可以叫我墨三。」

「墨三……姑娘,呃,這名字有些古怪。我們能否開誠布公談談,三個問題,你是何人,現在何地,目的為何?」

墨三很快恢復了慣有的簡潔冷靜,答道︰「一,我的身份特殊,以你目前修為,知道有害無益。二,我此刻所處位置距離你千萬里之遙,是通過一種特殊的器物超月兌距離觀察傾听你的。」頓了頓,「你方才說的不錯,我是需要你用你的如意血幫我一個忙,實際上我已經找了你很多很多年,不過放心,不違背天地綱常,不違背世間道義,對你也是有益而無害,這是三。至于怎麼幫,暫時不能告訴你,還是那句話,你目前修為不到!」

寧銳對這番言辭有些懷疑,試探道︰「我怎知你不是得了什麼緊病,需要將我練成人丹,然後吞服下去?」

墨三卻立馬嚴肅道︰「就憑你是如意血這一點,就算這世間所有人都會害你,我也不會。」

寧銳听得出墨三這下意識的一句話確實語出肺腑,心下稍安,正要問問這如意血到底是何東東,又是怎麼個如意法,隔著倉板突然听到遠處喧嘩聲大起,心中一動,湊到窗口一看,只見洛都西北方一處火光沖天,濃煙巨龍般滾滾而上,火勢之大可見一斑。

秦雙心里有事,也沒休息踏實,听到聲音,匆匆忙忙從內倉爬了上來,揉著小眼楮就湊了過來,「外面什麼事情喧嘩?」

「沒事,西北方有宅院走水了。」

「哦,原來走是水。」秦雙嘟囔著朝窗外一看,咦的一聲,睡眼惺忪的小眼楮瞬間就瞪得滾圓,臉色唰就白了,毫無一絲血色,渾身像打擺子一樣哆嗦起來,語無倫次道︰「三郎,那,那里好像是刑部牢獄所在……」

「什麼?」

寧銳心胸一窒,喉頭一陣腥甜。接著膝蓋一軟,一跌坐在地上,心中紛亂如麻,痛徹骨髓。

他再心智過人,終究也只是十四五歲的少年,盡管因為生母早逝,自幼听得不少流言蜚語,跟父親的關系極為淡漠,跟大娘一房的兩位兄長關系也不算親近,三娘房里唯一的那位姐姐也有些瞧不上自己的紈褲。可他們終究都是真真切切血脈相連的親人啊,就這麼葬身火海永世相絕……

不!我不允許!決不允許!

「騰」地從地上竄起,發瘋了似的就要朝外沖去,卻被秦雙死死抱住。

「滾開——」

寧銳狀若癲狂,雙目含血,飛起一腳將秦雙踹翻在地,剛行了兩步,卻又被他在下面將雙腿死死抱住。

「你讓開——」

寧銳冷峻如魔神,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秦雙打了個冷戰,心里雖然極為害怕,但還是死死抱住寧銳雙腿,嚎哭道︰「別去,三郎。他們就在那兒等著你去送死。不要管了,你快逃吧……」

「王八蛋,他們是我家人!還不放開——」

失去理智的寧銳雙拳如風,狂風暴雨般擊打在秦雙身上,肆意發泄著心中排山倒海而來的痛楚和憤恨,秦雙嘴角漸漸流出了鮮血,但他此刻卻似突然迸發出無窮的潛力,始終像玄鐵雕塑一樣緊緊鎖抱住寧銳的雙腿,任憑他怎麼折騰都掙不月兌。

「唉。」

趁著寧銳拳打腳踢一通發泄,心中郁結稍散之際,墨三一聲嘆息,聲如清鏑,其音重重疊疊直有九重,繼而化為錚然一縷,入耳安寧,入心熨帖,整個世界瞬間仿若變慢了,變輕了︰

「清和肅穆,寧暢明幾,和風不止,手足無怒……利欲不沾身,恬淡隨真心。歲月不腐,現世安好,是為‘靜’字——」

噗通。

寧銳倒地昏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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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玄武巷一處不亞于寧侯府的深宅書房內。

「啪——」

一把嶄新的北海鯊鼻壺給摔得粉碎,一位面白無須年約五旬的老者憤而起身,負手來回踱步,焦慮不安溢于言表,「誰能告訴老夫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麼會起火?」

下首一人恭敬道︰「大人稍安勿躁,南先生已經去看了……會不會是那兩方面動的手?」

老者擺手哼道︰「斷無可能。此番好不容易三方聯手發難,本是準備唱一出大戲,可如今還只是唱了折子,他們應該比我們更清楚,寧家留著的巨大用處。」

就在這時,下首之人表情突然一凜,上前半步,擋護在老者身前。

一團紫氣雲靄一樣流轉而入,在書房中間地帶停滯凝聚,現出一個仙風道骨的紫冠居士。

「南先生。」

南先生似是遇到了極不可思議之事,蹙著紫眉道︰「大人,這把火很是古怪蹊蹺,不似尋常之火……」

老者心中一動,問道︰「如何不尋常法?」

「此火霸氣凶戾,火素充盈,必定是人為所致,而且應該是一位五行屬火的天機高手。」

老者馬上想到一人,疑惑道︰「不錯,國師龍破虜便是擅長金、火的天機高手。難道說,這事連皇上也忍不住參與了?可緣何偏偏要選擇此時,而且還做的這麼絕?」

南先生卻說出了自己的擔心︰「我總覺得此事沒那麼簡單,只怕內中有變……」

「先生的意思是?」

「這把火也許未必是殺人之火,而是救人之火。」

老者面色唰的一變,繼而笑出聲來︰「哈哈,南先生過慮了。我大商的刑部地牢建成三千年,還從未有人從中逃月兌,何況還有國師的一把天機真火。先生若是還不放心,待火勢退下,去辨看尸體便可。」

南先生搖頭道︰「此火凶戾,只怕不消兩個時辰,整個地牢都會成為一堆燼墟,到時候根本無法辨認。」

老者卻是哈哈笑道︰「這樣也好,雖然留著寧家大有益處,但畢竟是困虎于籠,老夫內心多少有些不安。這下好了,整個大商寧家只剩下一個紈褲浪蕩的三小子,實在不足為慮,如今兵士正在滿城搜尋,相信很快就能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南先生暗暗嘆息,垂下紫眉,不再言語,心中疑慮卻是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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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銳醒來時,天色已黃昏。

透過船舫的窗欞,依稀可見夕陽斜斜暈照下,渡口處彩船陸續駛離,一片燈火輝煌,無盡絲竹笑語。

曾經無數次在這樣的時刻,他暈著夕陽站在渡口處放聲高歌,嬉笑怒罵,擁紅倚翠,徹夜流連在河面那一條條香舟玉舫中,肆意揮灑著年輕和金銀,不曾有片刻想起那個讓他覺得不溫暖的家。

可現實卻是如此諷刺,此刻,他像一條垂死的野狗一樣躲在這里舌忝著傷口,不擔憂能否逃出生天,不畏懼與整個大商為敵,卻差點為那個讓他不舒服的家,為那些讓他不喜歡的人傷痛癲狂。

秦雙就守在他旁邊,表情呆滯,雙目浮腫。

出奇的安靜。

見他如此,寧銳雙目一閉,身體劇烈顫抖起來,澀聲道︰「……都……死了?」

秦雙抬袖擦了擦嘴角的血跡,擔憂地看了寧銳一眼,聲音有些嘶啞︰「……那火很是怪異,兩個時辰便把整個刑部地牢燒成渣滓。我剛去看了,只剩一片灰黑燼墟……」

不知是墨三那首「靜」字訣的作用,還是憤恨苦痛實到了極致,寧銳听到這個結果時內心很平靜,只是空空的,有些羸虛。垂首沉默了片刻,抬眼望著秦雙,面無表情,無悲無喜,似乎不是在說著自己的事︰

「秦雙,如果有人以陰謀手段害你全家入獄,這還不算,一把火直接燒得尸骨無存,從此再無對證,以後不管千年萬年,永遭國人唾罵仇視,永生蒙羞史書之上,九泉冤魂永世不得安寧。你會怎樣?」

秦雙「噌」一下就竄了起來,急忙拉住寧銳,擔憂道︰「三郎,你可不要犯糊涂!」

寧銳沒有理他,似是在自言自語,繼續道︰「寧曹寧侯爺是個混蛋不假,老婆七八個,當年定是待我娘不好,不然為何我出生就沒有娘,可笑斗氣到現在都還沒听到他一句歉意……寧玄、寧鐸兩兄弟也極為操蛋,一個古板刻薄,一個窩囊廢物,三爺自小就跟他們尿不到一個壺里……寧煙那丫頭更是囂張,仗著讀過幾本書,仗著比我大幾個月,整天管東管西,瞧我不順眼……二叔公,小花嬸最不要臉,偷偷在草地里打肉樁我也是知道的……沒錯,他們都他娘的是混蛋,但也只是我寧銳自己的混蛋!老子可以罵可以不屑可以欺負,但別人就是不行!不管是天王老子,就是他娘的不行!」

秦雙偷偷擦了擦眼,張著嘴,卻不知怎麼安慰。

寧銳舉首,將眼角的一絲晶瑩逼回眼眶。男兒流血不流淚,老子連血都沒流過,何況是這點蛤蟆尿。

「秦雙,去外面打探一下,我想去一趟漆堂。」

「去漆堂?」察覺到寧銳有願意逃離洛都這個危險之地的意思,秦雙精神一振,喜道︰「三郎的意思是……」

「兄弟一場,想跟薛已和司徒正式告個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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