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怔忪無語之際,只听楚醉墨繼續道:
「此刻,我要你對著這朗朗青天,當著這所有人的面大聲說出‘不是我’。♀我楚醉墨只要這三個字。三字說完,我們繼續拜完天地。此後,你為夫,我為妻,世人謗你、欺你、辱你、笑你;我便殺之,剮之,滅之,屠之。你受千夫所指,我便萬劫不復。天地之大,你我二人攜手相伴,又有何事不可為?何處不可去?即便沒了這榮華富貴,肉身皮囊,淪作飄渺野鴻,睡風沐露,也是甘之如飴,不離不悔！」
雖無半字蜜言,但卻句句真情。
比金堅。比玉純。
寧銳肅然動容,而墨不凡心中早已是翻江倒海:
「你受千夫所指,我便萬劫不復！」
她並不是真正相信自己的清白,而是要讓自己表態,給她一個一起承擔共同面對的機會。盡管這個機會可能只是荊棘風雨,死路一條。
這是一個怎樣深情固執的女子?
十二首情詩鴻雁遙寄,天下皆知,心以為是一個愛出風頭的浮夸女子。獻「姻緣鳳女釵」于鳴狐國主,主動求婚,尚覺得是一個沖動胡鬧的刁蠻大小姐。甚至就在婚禮初始,看到東源七大仙家之一的听濤水宮四位仙子親送婚轎,又自作主張炸開大紅蓋頭,還尋思是不是太過虛榮霸道了些。然而此時,心中卻滿是震驚和感動:
自己到底何德何能,為她做過什麼,能讓如此優秀絕倫的天之驕女不管不顧深情至此?寧肯與天下人為敵受天下人恥笑也要與自己風雨同路?
似海真意,情何以堪?而如今自己深陷此般境地,情還可堪?
墨不凡只覺胸口被某物填得滿滿,鼓脹酸痛,澀聲道:「有姑娘這一席話,墨不凡今生不枉……」
「小凡子,那人果真……果真不是你嗎?」
墨清注意到墨不凡的表情變化,剎那間臉白如紙,死灰隱現,懷抱嬰兒的嬌弱身軀搖搖欲墜,聲音孱弱驚悚,急急打斷道。
听到墨清的聲音,看到她驚恐害怕如同惡鬼附身的憔悴臉頰,墨不凡被當頭澆下了一盆冷水,重燃的心思瞬間又復死灰。
二女此刻無疑都在逼自己表態。
若是斬釘截鐵否定,心理生理嚴重潔癖的姐姐墨清肯定會毫不猶豫結束生命,而固執倔強的楚醉墨也一定會因為自己積極回應而從此一往無前,剪理不斷。
但這又有何意義?世人能信嗎?世人肯信嗎?此般境況,換做別人,自己也不信！
禽獸畜生這一罵名鐵定是要伴隨終生了,又與她們何干?
既如此,為何還要搭上已經可憐至斯的姐姐的性命?還要賠上楚醉墨這樣一個世間罕有好女子的一生?
罷了,罷了,所有一切都讓自己一力承擔。♀本就是妖男異類,世人譏諷嘲笑,謾罵喊打,國法族規,要死要活,要殺要刮,統統來！
「今ri若是不死,來ri必讓你們這些躲在暗處的屑小之徒,蠅狗之輩千倍萬倍償還！」
一念至此,墨不凡淡淡一笑,向楚醉墨遞了個歉意眼神,孤傲倔強的身軀緩緩跪了下去,淡淡聲音,無一絲感情:
「不錯,是我。」
短短四個字,只比楚醉墨所期待听到的多了一個,但就是這多出的一個,此時卻如同一記天雷重重地擊中了她。
這一剎那,容雪山甚至听到了楚醉墨心髒破碎的聲音,她那高挑縴瘦的身體連晃三晃,臉上瞬間涌上一層詭異的妖紅,繼而轉為青白,眼角嘴角抽搐顫抖。
墨清倒是大舒了一口氣,恢復了幾分血色。垂首幽幽,神情不忍又復雜。
楚醉墨銀牙咬碎,唇瓣沾血,猛地踏前一步,厲聲冷笑道:「好……你好……你很好……我楚醉墨甘拋一切,不嫌不計,不曾想卻熱臉貼冷 ,換得如此羞辱！此般奇恥大辱,泣血刻骨,楚醉墨永世不忘！今ri看在同拜天地父母的份上,且放過你,墨不凡,你給我好好活著,自今ri起,你的命就是我的。今生今世,不死不休！」
鳴狐國主一張老臉通紅泛白,嘴唇哆嗦不止,今ri當著新宋楚家家主及一眾觀禮仙長的面,老臉都丟盡了,心中羞憤難平,殺意通天,猛地一拍座椅,暴吼道:「來啊,將這小畜生給我拿下！」
一道金光呼嘯閃過,金牛衛左衛長墨寒大步來到墨不凡身前。望著眼前自家小弟這張年輕熟悉的臉,微微有些失神。
曾幾何時被視為鳴狐墨家全族希望的天之嬌子,如今光環盡去,聲名狼藉,頹然跪伏于身前,哪還有一點往ri神采飛揚意氣風發的影子?
壓下氣憤羞惱與不忍,狠了狠心道:「事到如今,可還有話說?」
墨不凡微笑抬頭:「……大哥,對不住,我連累全家了。是不是一定要死?」
「鳴狐全族蒙羞,國主爺爺受辱,萬民激憤……」
「可我不甘心！」
墨寒眼神一縮,語氣稍緩:「還有何心願,大哥……都應你?」
墨不凡眼神灼灼,心中瞬間做出了決定,深吸了口氣,低聲道:「大哥,你靠近些……」
墨寒不疑有他,低頭將耳朵湊向墨不凡。
「小心ji n賊害我墨家！」
八個字一氣吐畢,墨不凡眼中滑過一絲痛苦與決絕,突然凝聚雙掌,暈起一片淡紅霞彩,那是屬于天機高手的表征,厲喝一聲,面目猙獰氣勢磅礡地朝著墨寒的胸口擊去。
「孽畜,你敢。」
墨寒到底也是天機高手。雖驚不亂,怒喝聲剛出,左手金光一閃,已經封住了墨不凡氣勢洶洶的偷襲,而右手也以百箭之速後發而先至,一片金色霞彩閃過,重重擊中了墨不凡的胸膛。
不好！
剛一封住墨不凡的偷襲雙掌,墨寒便發覺不妙。墨不凡這氣勢洶洶貌含萬鈞的偷襲雙掌根本是徒有聲勢,毫無力道,他這是在做什麼?趕緊收力右手,但已經遲了,重逾萬鈞之力的單拳已經重重轟在了墨不凡的胸膛,將他的身軀像炮彈一樣打飛了四丈有余,重重跌落于地,嘔血不止。
此刻的墨不凡卻猶如打不死的小強,挨了重重一擊,居然又掙扎著坐起,嘴角鮮血泛著熱,哈哈大笑,卻是滿臉猙獰快意:
「墨家老九的庶出之子,無蔭無澤,自小到大,只會被沒ri沒夜的逼著煉器！若不是還有這點天分,豈不是要過得豬狗不如?我墨不凡大好男兒,天之嬌子,怎堪忍受?早就心有逆反墨家之意！之前yin辱二姐,今ri偷襲大哥,算是正式反出墨家,自此之後,我與你墨家再無半點干系！要有,也是刻骨之恨！哈哈哈哈哈……」
這邪說的邪惡快意,可心中卻在無聲滴血:
自己決不願負手待斃,可也不願連累父親兄長。這樣一來,算是多少為他二人撇清了一點干系?可是自己,從此之後卻是真真的禽獸不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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