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後,鳳婧衣正在國公府與上官敬兩人對弈,叮囑他在朝中行事的注意事象,沁芳便快步進門到,「娘娘,孫總管來了。愛」
鳳婧衣望了望上官敬,說道,「我該要回宮去了,你好好在朝中做著你的降臣,其它的事我和隱月樓會辦,不管發生什麼事,也切莫插手其中。」
朝中上下多少雙眼楮盯著他這個安國公,他一旦有異動,便會將她和隱月樓都會暴露出來,那是萬萬不能發生的。
「我記下了,只是靳太後將要回京了,你在宮中必定要更加小心才是。」上官敬叮囑道。
靳太後只可惜膝下只有一女,無皇子,否則也不會扶持夏候徹登上帝位,這個人對于南唐皇室是絕對難以容忍的,一旦被她發現身份,無疑是大難臨頭軺。
鳳婧衣抿唇點了點頭,她驀然想起了昨日在菩提寺的遭遇,「說起來,昨日我在寺中遇到定國候府靳老夫人了,人有些奇奇怪怪的。」
「這靳老夫人也是個極有手段的,雖已年近六旬,卻一直都將候府的內宅大權握在手里,明明已經有了一個當上太後的女兒,該是安享榮華富貴的時候。」上官敬道。
一個深宅大院的婦人到時候這把年紀,不正是含飴弄孫的時候,竟還要不肯放權,實在是有些奇怪骯。
「听說她只有一個女兒,定國候府的小候爺雖過繼到她的名下,但到底是側夫人生的,放了權她的日子怕也不好過。」鳳婧衣淡冷一笑,這些宅門里的爭斗也不比宮中少,有女人的地方從來就少不了勾心斗角。
兩人剛說完,沁芳已經將孫平領了進來。
「奴才給鈺嬪娘娘請安,見過安國公大人。」孫平進門便見了禮。
「孫公公快起。」鳳婧衣淡笑,坐直了身子道,「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
「可不是奴才要這麼早過來,剛伺候皇上用完午膳,皇上便打發我出宮來接人了。」孫平笑語說道。
「有勞孫公公了。」鳳婧衣說著,扶著沁芳下榻,由她披上斗篷準備回宮去。
「娘娘可別說這樣的話,折煞奴才了。」孫平道。
上官敬將一行人送出府,看到馬車漸漸遠去消失不見,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這樣提心吊膽的日子到底什麼時候是個盡頭。
進了內宮,孫平將她送回到了凌波殿,道,「鈺嬪娘娘若是沒有別的事,奴才便回去給皇上回話了。」
「無事,你去吧。」
「听說靜嬪娘娘晉為芳儀了,主子晉為鈺嬪,可真是靜華宮的喜事。」沁芳笑語說著,便欲為她解下斗蓬。
鳳婧衣微一抬手,說道,「既然回宮了,按例也該先去皇後宮里請安謝恩。」
想必,蘭妃也快要回宮了,她總要去皇後那里瞧瞧,她們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清寧宮,還未進暖閣便听到里面的說話,不想胡昭儀等人都在這里。
鳳婧衣進門一一見禮,皇後吩咐墨嫣賜了座,便笑道,「皇上都說了鈺嬪傷病在身,就不必一回宮就過來了,派人過來支應一聲便是了。」
「嬪妾並無大礙,回宮禮應過來向皇後娘娘請安謝恩。」鳳婧衣莞爾笑道。
「謝本宮做什麼,那都是皇上的意思,鈺嬪要謝的話也是該謝皇上才是。」皇後笑語溫語,暗示她在蘭妃回宮之前好好抓住皇上的心。
「听說漪蘭殿那邊動靜不小,皇貴妃都親自過去督促宮人布置呢。」方婉儀笑語道。
皇後抱著暖爐窩在榻上,淡淡道,「皇上親自交待了,本宮和皇貴妃哪里敢馬虎,今日皇貴妃過去瞧著了,明日本宮也要親自過去走一趟。」
一時間,眾嬪妃面色都有些不好看了,皇上對蘭妃的事件件都親自過問,這等她回宮了那還了得了。
鳳婧衣接過宮人奉上的茶,淺抿了一口暗道,原來是把蘭妃安頓在了漪蘭殿。
漪蘭殿是最靠近皇極殿的,皇帝得空過去幽個會什麼的,蘭妃有心去皇極殿送個湯送個點心什麼,都是極方便的。
可是照皇後和傅錦凰這勢頭,怕是要聯合一氣對付蘭妃了,這時候倒是格外的團結嘛。
「罷了,時候也不早了,本宮有些乏了,明天還有得忙,今天就不多留你們了。」皇後道。
于是,眾嬪妃便也紛紛起身跪安離去。
鳳婧衣正要跪安告退,皇後微微坐直了身子說道,「皇上一再囑咐了本宮要讓太醫好生為你調養,這大冷天的你就不必再天天過來請安了,本宮最近也忙著,你好生養著身子便是,有什麼難處便派人來清寧宮支應一聲。」
「多謝皇後娘娘關懷。」鳳婧衣行了一禮謝道。
「好了,瞧著你臉色也不甚好,早些回宮歇著去,張太醫和王太醫會輪流在凌波殿輪值,這會兒只怕已經在你宮里等著了。」皇後道。
鳳婧衣垂著跪安,「嬪妾告退。」
皇後微微擺了擺手,示意墨嫣送她出去。
墨嫣送她出了清寧宮,見四下並無生人,便道,「太後和靳容華下個月都要回宮了,再加上這個蘭妃,皇後和皇貴妃暫時是會聯手,如今宮中恩寵最盛的便是你,她們怕是會借著你對付蘭妃,你可得小心了。」
冷風一過,鳳婧衣縮了縮脖子,輕笑道,「她們想要借刀殺人,也得看我這刀肯不肯听話才是。」
墨嫣失笑,想在她這里佔便宜倒還真不是什麼容易的,想來這樣狡猾的女人也不會怎麼吃虧的。
「你進去吧,我回去了。」鳳婧衣說著,帶著沁芳離開了。
回了凌波殿,過來請脈的太醫已經等著了,兩人一一請了脈開了補身的藥和藥膳,沁芳麻利的便去煎藥準備晚上的藥膳,真讓她頭疼不已。
晚膳時辰剛到,便听到外面孫平的聲音傳來,「皇上駕到——」
沁芳扶著鳳婧衣出迎駕,人還未踏出門,夏候徹自己已經進了門,推著她進了屋,「外面風這麼大,往出跑什麼?」
「你讓人在外面叫那麼大聲,我不出去迎駕,豈不太沒規矩了?」鳳婧衣窩回榻上,哼道。
夏候徹听了便睦了孫平一眼,揮手讓人都退了下去,伸手拉過她暖暖的小手,道,「一回宮便去了清寧宮請安謝恩,怎麼都不見到皇極殿跟朕謝恩?」
「不是說我救了你兩回,你也沒跟我這個救命恩人謝過啊?」鳳婧衣斜了他一眼,哼道。
夏候徹失笑,伸手捏了捏她鼻頭,「朕那天幫你好好出了一身汗已經好生謝過了,你若覺得還不夠誠意,朕可以免為其難再謝一次!」
她一把拍掉他的手,好歹回了宮里,身為一國之君還這樣耍流氓,腦子真的沒有問題嗎?
「皇上,娘娘,晚膳已經備好了。」沁芳在門外道。
夏候徹收斂了幾分,出聲道,「傳膳吧!」
說罷,便拉她下膳去淨手用膳。
鳳婧衣卻開始頭疼,一會兒用完膳,這家伙賴著不早要怎麼打發?
「昨侍衛說昨個兒還去了菩提寺上香?」夏候徹一邊用膳,一邊隨口問道。
「沁芳非說深山老林里會有不干淨的東西,一定要我去寺里拜一拜,不過解簽的和尚倒真是挺懂佛理的。」鳳婧衣平靜回道。
「哦?」夏候徹微一挑眉,笑問道,「那求了什麼簽?」
「不怎麼好,說我最近有災禍。」鳳婧衣埋頭喝粥道。
靳蘭軒要回來了,她豈不是有災禍了。
「盡是唬弄人的東西,災禍都過了,哪還有什麼災禍?」夏候徹面色微沉哼道。
「只不是一支簽而已。」鳳婧衣淡笑道。
用罷了晚膳,夏候徹果然沒有要走的意思,她不由開始頭疼起來,最近實在沒什麼心情侍寢。
坐了不多一會兒,夏候徹疲憊地撫了撫額往內室走,道,「不早了,歇了吧。」
鳳婧衣老大不情願地下了暖榻,進了內室一坐上床便撫著肚子皺著眉,裝出一臉病容的樣子。
夏候徹剛寬完衣,回身見著便問道,「怎麼了?」
「肚子疼。」
夏候徹斂眉微皺,溫聲安撫道,「朕叫太醫進來。」
「不用了……」她一把拉住他,道,「只是有些不舒服,休息一會兒就好了,太醫這會兒估計也睡下了。」
「朕養他們不是要他們在這時候睡覺的。」說罷,扭頭朝著帷帳完大聲道,「沁芳,叫太醫進來。」
沁芳一听也不知里面是什麼情況,連忙出去將在這般輪值的張太醫帶了進來,看著鳳婧衣捂著肚子皺著眉頭的樣子,一時弄不明白了。
剛剛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病了。
「到底是怎麼了,是不是吃了不干淨的東西?」夏候徹站在旁邊著急問道。
沁芳一听連緊跪了下去,說道,「晚膳食材都是剛從御膳房取的新鮮的,都是奴婢親自挑的,不會有不干淨的。」
鳳婧衣的飲食,她一向小心謹慎,這麼多年都沒出過差錯的。
太醫皺著眉診了半天,望了望鳳婧衣,跪下戰戰兢兢道,「微臣診斷,鈺嬪娘娘只是身子虛弱了些,並未有什麼其它病癥……」
「沒有她……」夏候徹說著,不經意一眼望見鳳婧衣朝著太醫使眼色,深深吸了深吸氣道,「你們都出去。」
沁芳和太醫連忙退了出去,鳳婧衣大約是自己裝病敗露了,朝被子里縮了縮,不敢去看面色陰沉的男人。
這太醫也太古板了,診脈的時候都一再使眼色讓他不要說,他還這麼老實地說出真話來,真是氣人。
夏候徹一把拉開被子,哼道,「不是肚子疼嗎?」
「現在不疼了。」鳳婧衣道。
夏候徹月兌了鞋氣沖沖地上床,面色黑沉沉的,「膽子越來越肥了,信不信朕治你個欺君之罪?」
鳳婧衣縮床里邊,閉著眼楮開始裝睡不搭理,他卻從背後貼了過來,手伸進里衣模在她的肚子上,不輕不重地掐一把,「還裝?」
她睜開眼楮理直氣壯的道,「說好的,一個月不侍寢。」
之前被他凌虐了一回,身上的痕跡才剛剛消下去,想起來都還心有余悸,她可不想這麼快再被毒害一回。
「朕答應了嗎?」
「當然答應了。」
「朕答應讓你養傷,可沒答應這個。」夏候徹低笑,說著在她脖子上輕咬了一口,以示懲罰。
鳳婧衣恨恨地登著強詞奪理的男人,「你……」
夏候徹低頭以吻封緘,手已經迫不及待在她身上游走,直到撩撥得她面色緋紅,低笑道,「好了,我小心些就是了……」
之前喝醉了沒了輕重,讓她落了一身傷,被她埋怨了好些天了。
鳳婧衣雖不想侍寢,但也知道在蘭妃將要回宮的關口上,她不能讓自己失去寵愛,只得婉轉承受……
許是這兩天睡得多了,夏候徹起來的時候,她也跟著醒了。
夏候徹穿戴妥當,回頭瞅了她一眼,道,「起來陪朕用早膳。」
「蘭妃娘娘是不是快回來了?」鳳婧衣一邊下床更衣,一邊問道。
「還有十天吧。」夏候徹道。
「嗯。」
夏候徹洗漱完,道,「不是說好,不許在這件事上跟朕為難嗎?」
「嬪妾不敢。」鳳婧衣說吧,自己掀了帷帳先出去了。
夏候徹好氣又好笑,這宮里上下哪個女人敢跟她這麼樣動不動就給他撂臉子的?
鳳婧衣剛坐下,敬事房太監已經端著藥進來了,道,「鈺嬪娘娘,藥來了。」
「有勞公公了。」鳳婧衣讓沁芳端了過來。
「奴才應當的。」他默在立在一旁,等著鈺嬪用完藥。
這是妃嬪避孕的藥,這幾年來無論皇帝宿在哪個宮里,第二天他們都會把藥送過去。
皇帝登位也有幾年了,宮中得寵的妃嬪一個接一個,他卻一直未有要留子嗣的意思。
記得皇帝登位的頭一年,新得寵的欣美人暗中倒掉了藥,兩個月後懷了孕,原以為會母憑子貴扶搖直上,結果皇帝卻是賜了一碗紅花,強行打掉了這個孩子,欣美人被打入冷宮後不久,自己便了斷了。
自那之後,宮中妃嬪便再也沒有妃嬪敢打這樣的主意了。
此事,鳳婧衣入宮便也听說了,莫說是夏候徹不想留孩子,便是他想留,她也不能留。
沁芳將藥吹了吹,遞過去道,「可以喝了。」
剛說完,留在凌波殿的張太醫卻趕進門道,「娘娘且慢……
夏候徹從內室出來,便瞧見屋里站了不少人,皺眉道,「怎麼了?」
「微臣給皇上請安。」張太醫跪下深深行了一禮,直起身望了望鳳婧衣手中的藥,說道,「微臣有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夏候徹在鳳婧衣邊上坐下,不耐煩地道,「恕你無罪,說!」
「謝皇上。」張太醫謝了恩,沉吟了一會兒說道,「那碗藥,鈺嬪娘娘還是不要再喝的好。」
夏候徹面色微沉,那是什麼藥,他又豈會不知道。
「為何?」
張太醫一听皇帝聲音不對,不由打了個寒顫,回話道,」微臣奉旨為鈺嬪娘娘調養身子,娘娘體質偏陰寒,故而調理藥物都是大熱之物,而這藥屬寒涼之物,實在不宜再用,而且……」
「而且什麼?」夏候徹沉聲追問。
「而且鈺嬪娘娘的身體狀況,繼續用這樣的藥,不僅調理不好身體,只怕長此以往,以後……以後再也無法生育。」張太醫低頭盯著地板,背上冷汗一陣一陣地冒。
這樣下去若是鈺嬪的身體狀況不好轉,也是他的罪責。
他現在將實情說出,一來有利于為鈺嬪調養身體,二來皇帝如今這般寵愛鈺嬪,難保將來不會希望她誕下子嗣,若是那時候鈺嬪再不能生育,診治不好便又是太醫院上下的罪責。
不如現在將實情說出,若是皇帝真心寵愛鈺嬪,他保不準還會得了封賞。
夏候徹薄唇緊抿地望向鳳婧衣手中的藥碗,不知是在想著什麼,屋內也隨之陷入了壓抑的沉默。
良久,他一抬手將藥拿走,道,「拿下去。」
敬事房太監微愣,連忙上前將藥端回去,「是。」
「以後也不必往這里送了。」夏候徹又道。
「是。」敬事房太監應聲道。
看來,凌波殿這位主子榮寵的日子還在後頭呢。
「此事不許再對外聲揚,都記下了。」夏候徹沉聲道。
「是。」殿內眾人齊聲應道。
「都下去吧。」夏候徹道。
沁芳擔憂地望了望鳳婧衣,隨著眾人一道退了下去。
鳳婧衣暗自將那張太醫恨了一番,這人存心是來給她添堵的嗎,沉吟了半晌出聲道,「皇上,嬪妾無礙,不必如此的。」
夏候徹伸手握了握她有些冰涼的手,皺著眉道,「都涼成這樣,還叫無礙?」
「可是,六宮上下都如此,臣妾這允了特例不好。」鳳婧衣眉目糾結,雖然太醫說她不易有孕,可萬一倒霉撞上了那可怎麼辦?
夏候徹攬了攬她肩膀,笑了笑說道,「安心養著身體,萬一真是有了,那便生下來吧,宮里也該有個孩子了。」
他早晚也是需要子嗣的,若是她生下的孩子,想來也不錯。
鳳婧衣暗自冷笑,她怎麼可能去生下仇人的孩子?
「好了,時辰不早了,朕該去早朝了,晚上再過來看你。」夏候徹吻了吻她的額頭,起身離去了。
他前腳出了凌波殿,沁芳後腳便趕緊進去了,瞧著鳳婧衣不怎麼好看的臉色,便也將事情猜測出了七八分。
「現在該怎麼辦?」
依她的性子,絕對不會去讓自己有機生下那個人的骨肉。
鳳婧衣煩燥地捏了捏眉心,低聲道,「你找墨嫣想想辦法,從宮外帶些藥進來。」
「可是那樣下去,你這一輩子……」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再做母親了,這對一個女人來講,將是多麼可怕的事。
「能活到哪一天都不知道,還要孩子做什麼?」鳳婧衣決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