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越住進了天牢的事情稟報到夏候徹這里,永壽宮那邊也自然得到了消息。愛睍蓴璩
宗珩中箭昏迷,三天三夜都未醒,夏候縭衣不解帶的照顧著,一直坐在屋里的宗澤卻是整整三天沒有說話,沒有合眼,一動不動如同石雕一般。
他只要一閉上眼楮,自己那一刀刺向她的畫面便不由自主的浮現眼前,他是想和她遠走高飛的,可是事到如今,他又有何面目再去見她。
「宗澤,靖縭照顧珩兒已經累了三天了,你幫著照顧孩子,讓她去休息一下。」靳太後又一次提醒道。
宗澤還是一動不動的坐著,仿佛什麼聲音都沒有听到膈。
書繡望了望靳太後不悅的面色,上前拍了拍他,道,「宗大人,太後娘娘叫你呢。」
宗澤恍然回過神來,望向面目沉冷的靳太後,起身道,「太後有何吩咐?」
「你在這里坐了這麼久,也該去看看靖縭,她都守在珩兒床前三天了,人都消瘦了一大圈。」靳太後說道,語氣明顯得不高興枝。
宗珩都傷成這樣了,他卻不聞不問一直在這里坐著,只怕滿腦子都還想著刑部大牢里那該死的小賤人。
好在,如今一切都如她所計劃的發展,便是他再想和顧清顏再續前緣,顧清緣也不會再領情他的情了。
靖縭這五年來掏心掏肺的待他,還為他生下了兒子,到頭來他卻要跟著顧清顏遠走高飛,她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唯一的女兒,堂堂大夏的嫡公主,成為天下人的笑柄。
現在,只要盡快處置了那小賤人,便就一切都了結了。
若不是鈺容華橫插一腳進來,以死相逼皇帝讓步,當日就已經把顧清顏送去見閻王了。
宗澤疲憊地起身,去隔壁的房間,木然道,「你去休息吧,我在這里看著。」
夏候縭回頭望了望狼狽憔悴的男人,分明從他空洞無神的目光中又看到了那個可恨的女人,這三天珩兒生死攸關,他卻還心心念念著牢里的顧清顏。
「宗澤,珩兒已經被她害成了這樣,你還在想著她?」
她自認這五年不曾虧待過他,可是她堂堂的大夏公主,在他眼里和顧清顏相比,就那麼一文不值嗎?
宗澤目光清明了幾分,深深地望著面前容顏有些蒼白的女子,說道,「顏顏從來不會騙我,靖縭,你告訴我實話,顧家的事到底與你有沒有關系?」
夏候縭怔怔望著他,目光含淚地揚手指向床上,道,「我的兒子被她所傷,現在還生死未卜,你還來懷疑我?」
她知道他的心里偏向顧清顏的,所以她才不得不把顧清顏逼到百口莫辯的地步,可是便是到如此地步,僅僅那個人的一句話,他就能來懷疑她。
宗澤沉默地移開了目光,沒有再追問,也沒有再說話。
「宗澤,這五年來我待你如何,你自己清楚,她不過一句話你就信了,你又將我置于何地了?」夏候縭激憤交加地質問,說著便捂著嘴咳出血絲來。
靳太後听到響動趕進來,看著女兒淚流滿面地樣子,對宗澤更是沒了好臉色,「姓宗的,你當年娶靖縭的時候答應過哀家什麼,你答應會好好照顧她們母子,這五年你讓我的女兒受盡委屈也就罷了,如今竟然還這般對她,簡直是放肆!」
宗澤望了望夏候縭的樣子,一時間又有些心中不忍。
「書繡,扶公主下去休息,讓太醫好好看看。」靳太後道。
「不,我不出去,我要在這里等珩兒醒來。」夏候縭道。
靳太後嘆了嘆氣,勸道,「你自己還有內傷在身,先下去好好休息,這里母後替你看著。」
書繡也跟著勸道,「公主,你還是先讓太醫看看傷勢吧。」
夏候縭望了望床上還昏迷不醒的宗珩,怎麼也不願起身離開。
「宗澤,你扶靖縭去休息。」靳太後沉聲令道。
「是。」宗澤正要起身扶夏候縭離開,靳蘭軒姐妹快步進了屋里來。
「姑母,不好了,刑部那邊……」一看到宗澤在場,靳蘭軒又止了聲音,不知該不該說下去。
靳太後側頭望了望兩人一眼,坐下沉聲道,「有什麼話就說。」
「剛剛得到消息,神醫淳于越住進了青湮的牢房,黑衣衛和刑部的人趕都趕不走他。」靳蘭軒說道。
靳太後一听狠狠拍了拍椅子扶手,喝道,「反了他了,他當大夏刑部是客棧還是他家。」
「听說今天一早,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就進了刑部,看守的黑衣衛和獄卒都被迷暈了,等他們醒過來人已經住進了牢房,還在周圍都放了毒物不準人接近,現在刑部和黑衣衛都拿他沒辦法。」靳蘭軒頭疼道。
雖然對江湖上的事所知不多,但也知道這個神醫淳于越的性情怪異,且與黑白兩道的人多有結交,而自己的病情當初也是由他診治好的。
「好端端的,他怎麼跟顧清顏扯上關系了。」靳太後沉聲道。
靳蘭軒望了望宗澤,方才說道,「我差人去向孫平打听了,說是淳于越一直愛慕顧清顏,還說……淳于越答應給我醫治,也是上官素讓顧清顏求的情……」
她們哪里想得到,一個小小的宮女竟然搭上了淳于越這麼個麻煩人。
靳太後擰眉沉吟了半晌,目光一轉望向宗澤,冷哼道,「現在看清楚了,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搭上了神醫淳于越,你以為你在她心里還有多少斤兩。」
宗澤面色煞白了幾分,此刻浮上心頭更多的不是嫉妒,他現在也沒有那個資格嫉妒,如果這五年來他早點找到她了,如果他沒有與靖縭成親……
也許,所有的一切就不會到今天的地步,他可以等到她,和她一起開始新的生活。
靳太後見他不說話,便也朝靳蘭軒問道,「皇帝知道了嗎?」
「已經知道了,不過……他什麼都沒有說。」靳蘭軒道。
夏候縭沒有說話,暗暗咬了咬牙,早知這般夜長夢多,那天就該下令將她就地正法。
靳太後望了望她,似是要她放心,說道,「靖縭,你先下去休息吧。」
看來要把顧清顏問罪,還得費一番功夫了。
她就不信了,淳于越真有那個膽子為了一個女人就來跟朝廷做對了。
顧清顏已經知道了顧家滅門的真相,再留下去也是禍患,不得不除之。
夏候縭望了望宗澤,還是讓書繡扶著下去休息了。
「蘭軒,你在這里看著珩兒,蘭慧陪哀家去看看靖縭的傷勢如何了?」靳太後道。
靳蘭軒知道,她們是去商議怎麼處置顧清顏的事,便應道,「是,姑母。」
靳蘭慧扶著靳太後緩步出了暖閣,到了夏候縭休息的房間,太醫剛剛診完脈。
「公主傷勢中何了?」
「回太後娘娘,公主內傷並無大礙,只是這幾日太過操勞了,需得好生休息高養才是。」太醫回話道。
靳太後聞言點了點頭,道,「你們下去開藥吧,讓人說快煎好送來。」
「是,微臣告退。」太醫連忙收拾了藥箱,躬身退了出去。
夏候徹默然坐在榻上,手緊握成拳,一句話也不說。
「你安心照顧珩兒,養好自己身子就是,顧清顏的事母後會替你處理的干干淨淨。」靳太後坐到她邊上,拍了拍她冰涼的手安撫道。
「鈺容華插手其中也就罷了,如今還來一個淳于越,哪有那麼容易。」夏候縭咬了咬牙,說道。
「當年能把她顧家一家都神不知鬼不覺地弄死,如今弄不死她一個顧清顏了。」靳太後道。
靳蘭軒望了望兩人,沉吟了一會兒,說道,「太後,顧清顏的事靳家不宜暗中下手,那不就明擺著告訴宗駙馬和別人,當年顧家的事與太後和公主有關了,那天永壽宮安排的一切也就了無意義了。」
夏候縭聞言,仔細想了想,點了點頭道,「你說的有道理,但再這樣拖下去,總是夜長夢多。」
「顧清顏在宮中行凶,殺了那麼多人,又傷了公主和宗少爺,只要緊抓住這些罪名她也是逃月兌不掉的,只要朝中官員聯名向皇上上奏,一樣能將她問罪。」靳蘭慧抿了抿唇,接著又道,「皇上能縱容鈺容華那樣放肆一次,絕計不會再有第二次。」
「可是淳于越那里……」鈺容華那里有皇帝壓著,她自然不敢太過亂來,可那淳于越就有些棘手了。
「淳于越這些年是救了黑白兩道不少有頭有臉的人,但因為他見死不救的人也不少,想要他命的人也不在少數,只是平日他一向行蹤飄忽找不到他,只要咱們放出消息來,讓那些想要殺他報仇的人找上他,他都自顧不暇了,怎麼還護得了顧清顏。」靳蘭慧分析得頭頭是道,望了望兩人提議道。
靳太後抿唇點了點頭,贊同地點了點頭,「蘭慧,還是你心思細。」
靳蘭慧柔柔一笑,想了想又道,「不過,鈺容華身邊有這樣一個絕頂高手,實在是有點可疑,該好好查一查顧清顏這五年的底細,上官素這樣護著她,總感覺不止主僕關系那麼簡單。」
她是親眼看到了顧清顏當日在永壽宮的身手的,便是放眼天下也沒幾人能及,這樣一個身手過人的人竟然甘心在上官素身邊為僕,她就不由好奇這中間的因由了。
「哀家會差人多加留意的。」最近都一門心思放到了宗澤和顧清顏的事情上去了,竟然忽略了這個問題。
上官素竟然能讓一個這樣的高手听命于她,還不惜對皇帝以死相脅要保顧清顏,這中間的因由恐怕還真不是那麼簡單。
皇極殿,東暖閣。
一頓午膳吃得夏候徹索然無味,原本朝中大小事情已經夠煩心的了,如今這顧清顏的案子又讓人頭疼得不行,不能放,又殺不得。
相較于他的煩心,鳳婧衣倒顯得心情極好,胃口不錯地連喝了兩碗粥,讓他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看看,你都帶了些什麼人在身邊?」夏候徹沒好氣地訓道。
鳳婧衣抬眼望了望他,沒有理會他的話。
「一個身手這般可怕的人在身邊,怎麼都不是一件好事。」夏候徹道。
「青湮心地不壞,上官家不過救了她一回,她便一直盡心盡力保護著我和父親多年,這次的事情也是牽扯到了顧家,才讓她失了冷靜。」鳳婧衣平靜地解釋道。
她知道,夏候徹是在懷疑為什麼會有這樣一個絕頂高手在自己身邊,且與她關系還非同一般。
不過,她一早就說過,青湮在上官家只是因為報恩,想來他也不會起多大的疑心。
只是這夏候徹有了懷疑,靳太後那老狐狸又怎麼會不懷疑,指不定已經想法設法地開始模她的老底了。
「朕知道你心疼自己身邊的人,可是她殺了那麼多宮中侍衛,又將宗珩重傷,不將其問罪如何向滿朝文武交待?」夏候徹道。
以她那天那麼維護顧清顏的態度,只怕心里已經在謀算著怎麼救人了,他不想就因為一個小小的宮女又跟她鬧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那麼,如果是你夏候家的人也行為端,害人性命,你是否也要處置問罪。」鳳婧衣抬頭望著坐在對面的男人,直言問道。
「素素!」
鳳婧衣嘲弄地笑了笑,低眉說道,「大夏是你夏候家的天下,你自然是護著自家人,將來我若與太後有個什麼過節,你自然也是向著太後了,不過我與蘭妃之間,你都是護著她,更遑論與太後想比,我這個外人了。」
「朕何時沒有護著你了?」夏候徹道。
他若沒有護著她,她入宮以來就不知道已經死過多少回了。
「從多入宮以來,有哪件事你是真正護著我的,你明知道靳蘭軒故意刁難我也視而不見,素雪園玉蘭花的事,你明知道她做的手腳,你也當作不知道,我不傻子,我都知道,但我……」
她說著,抿唇止了聲音。
夏候徹嘆了嘆氣,擱下碗筷伸手握了握她的手,道,「朕知道委屈了你,朕都知道……」
所以,他才讓她在宮中這般獨佔聖寵。
鳳婧衣低著頭沒有說話,思量著就算她將顧家的事查出來,夏候徹知道了靳太後母女對夏家做的事,想來也不會真把她們怎麼樣。
看來,這件事還得自己另想辦法才行。
「我去刑部大牢里看看吧,淳于越一直這樣待在那里也不是辦法,朝中上下明天還不知道會亂成什麼樣,我去問問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她道。
「也好,你下午好好休息一下,晚上朕送你過去。」夏候徹道。
鳳婧衣抬眼望了望他,哼道,「怎麼了,還怕我劫獄不成,還得親自押送我去。」
「朕在馬車上等著你,總行了吧。」夏候徹沒好氣地哼道。
鳳婧衣聞言輕然一笑,滿是歡喜之色。
夏候徹一邊繼續用膳,一邊道,「可以的話,讓淳于越替你診診脈,開些方子好好調理調理你那不爭氣的身子。」
「嗯。」她低著頭應了應聲,知道他操心無非就是她一直未有孕的事。
他們的孩子,她想這一輩子都不會再有了,也不能有。
用罷午膳,夏候徹回了書房處理政事,她便差了沁芳回素雪園去娶了一套輕便的衣裳,以便夜里出宮去刑部探望青湮。
夜幕降臨,夏候徹從書房過來,換了一身便裝,便拉著只帶了兩個便裝侍衛便出了宮。
因為提前讓孫平派人在刑部打過招呼了,她下了馬車便也順順利利地就進去了,黑衣衛將帶到了天牢里,說道,「前面有他們放置的毒物,娘娘要小心。」
「有勞。」鳳婧衣頷首謝過,自己一個人走了幾段,看到前面一地的毒蠍子不由皺起了眉頭,沒好氣地叫道,「淳于越,把你的東西給我收回去。」
牢房內,青湮听到聲音刷地睜開了眼楮,望向一旁恍若未聞的淳于越,道,「要麼放她進來,要麼我自己出去見她。」
淳于越恨恨地望向外面守著的兩個僕人,僕人們立即點了截香料作引,擋在鳳婧衣面前的毒物紛紛散向兩邊,讓出了一條道來。
鳳婧衣站到牢門外望了望里面的兩人,推門掃了一眼牢內的陳設,道,「你這過得,還真比住客棧還舒坦了。」
「那你來住著試試看。」淳于越冷聲道。
鳳婧衣直拉坐到了青湮邊上,瞧了瞧她的面色,問道,「傷勢如何了?」
「我在這里,她還死不了。淳于越道。
鳳婧衣皺了皺眉頭,道,「我沒有跟你說話,你能閉嘴一會兒嗎?」
「鳳婧衣,我還沒找你算帳,你還敢對我指手劃腳?」淳于越一拍桌子,火大地哼道。
青湮皺著眉頭望了望他,說道,「你能出去一會兒嗎,我們有話要說。」
淳于越瞅了她一眼,竟什麼也沒問就真的起身出去了,听話得直讓鳳婧衣難以置信。
鳳婧衣看到他帶著兩個人僕人走遠了些,方才問道,「那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雖然已經猜測到是因為顧家滅門案的事,但她必須知道得更多才能更大的把握,對付靳太後和靖縭公主。
青湮抿唇沉默了許久,方才緩緩將那日永壽宮發生的一切告訴于她,只是說著說著聲音不由自主的便有些沙啞了。
凌之軒讓她愛了多深,那一刀便讓她痛了多深,這種滋味除了她,誰也無法體會。
鳳婧衣在牢中與她長談了一個時辰方才離開,遇上等在外面的淳于越,便說道,「這一次,要請你幫個忙了。」
「沒心情。」淳于越抱臂冷然道。
鳳婧衣走近了幾步,意味深長地笑問,「你不幫?」
「我憑什麼要听你的。」淳于越沒好氣地道。
若不是因為青湮在這里,他真想馬上就毒死這個狡猾的女人。
「我已經勸好了她跟你走,只是想請你設法帶她離開這暗無天日的刑部大牢而已,你不願意就算了。」鳳婧主聳聳肩道。
「她真願意走?」淳于越眯起眼楮問道。
「當然,今晚就走。」鳳婧衣笑著點了點頭。
淳于越看著她笑,不由憤恨的皺起了眉頭,他從早上說到晚上,她也沒打應,這女人就進去說了幾句話,她竟然就答應了。
雖然這也是他想要的結果,不過怎麼總有種錯覺,自己似乎又被這女人算計了什麼。
「路上小心。」鳳婧衣笑了笑,舉步離開。
七天,她要在最後的七天之內讓夏候縭為顧家死的人付出血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