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記得兩個月前，都接觸過些什麼人嗎？」
除了城主瑟維斯、百夫長弗恩、佣兵頭子艾爾西以外，頂多再加上已經返回霍恩海姆的大法師安德魯與佣兵工會的管理人尤達，沃爾夫再也說不出更詳細的名字與身份。
記憶被消除了？
林克看向大神官，她有預言術，一般來說可以直接看到結果，但她只說亡靈插手，對于內殲是誰只字不提……
阿麗西娜搖頭，「我沒有看到蠱惑矮人族長的人是誰，沒有那個人的任何畫面，這種無法預知通常只有兩種情況，第一，預知對象超出了我的能力範疇。第二，神靈禁止我知道。和神知的完整連貫不同，預言術只能看到神靈所能給予的線索，晨曦是初代，而我在教派內的預知力最強，連我都看不到，這就表示有很強的力量干預。」
林克眉頭微皺，連大神官也無法預知……
猜到他想使用神知，阿麗西娜直至林克無謂的浪費神力。
「既然霜寒已經參與其中，必然不會讓人追蹤到他埋下的眼線是誰。說不定它已經把人處理掉了，這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棋子，你沒必要把神力浪費在這上頭。」
大神官的勸諫讓林克有些意外，神知是風之柱獨有的能力，並不會浪費太多神力，為什麼她要我使用在別的地方？
「因為這幾天事情接二連三的發生，我隱隱感覺不安，就做了一次預言。沒有結果。」這是阿麗西娜在審訊幕僚法師斯賓塞之後進行的，可她卻什麼也看不到，別說是線索，神術根本就沒生效。
神術沒有生效……與我有關？林克問羅蕾萊，自然之子的神知能否看到自身的命運？
預言術所能看到、干預的永遠都是別人的命運，即使你是來自異界的織命者也一樣。
那就是說不能預測自己？所以大神官才要我別把神力浪費在預測誰是內殲上面？嗯……不對，這完全是兩碼事！
是一碼事啊，這個內殲與你有關，或者這件事與你有關，在沒有其他關聯者的情況下，你自然看不到與自身息息相關的命運。羅蕾萊也和大神官一樣勸林克放棄追查內殲，霜寒做事一向謹慎，也不會給他機會揪出。
「好吧，暫且不管。」林克無奈地揉了揉眉心，相信用不了多久，這里就會因為長期皺眉而硬生生夾出一道褶痕。
林克不想追究，瑟維斯可不願放棄。
開玩笑，這內殲就藏在瓦奧萊特，這次是矮人，下次是誰？不找出來他寢食難安！
沃爾夫也不肯罷休，原來我背棄協議離開是受了蠱惑？
想到為了奪回家園而死去的同族，他的怒火就抑制不住，一心想找出那鼓動誘騙自己的惡人，將他挫骨揚灰。
「只怕是早跑了，我更傾向于已經被霜寒處理掉，他做事向來滴水不漏。」林克笑自己把事情想的太簡單，這種計謀只能用一次，有了防備又怎麼再次上當。說不定還是霜寒布置的後手，讓他在找出內殲這事上費盡心力。
听到霜寒之名，充當背景的埃松公爵終于按耐不住，「你怎麼就那麼確定是霜寒所為？」
「直覺。」斜了一眼古德曼，林克不想和這個迂腐又自持身份的貴族多談，用規劃岔開話題。
弗恩去書房拿來規劃草圖，除了貴族區維持不變，原先的匠人區和藏書區一律改為平民區，商鋪作坊全都遷到外城，主動來投的夜精靈混血後裔職業眾多，有學者、游俠、法師、甚至是刺客。瑟維斯肯把人去樓空的藏書區劃分給他們，主要是因為林克的建議，精靈都是天生的法師，哪怕天資不及純血，戰斗力和作用也不必手巧的矮人差。更何況，貝洛克懂得如何制作煉金傀儡，正好可以填補瓦奧萊特守軍不足的缺陷。
養太多不事生產的軍隊，不但是一筆不小的開支，更是個隱患。
瑟維斯真正擁有指揮權的只有他赴任時帶來的那些私兵，城內原有的守軍只听命于‘城主’，可不管坐在這個位置上的是誰。
在外城的規劃設計上，被推舉為夜精靈混血後裔首領的貝洛克被林克拉了進來。原先定下的圓形不變，其實就是想更改也難了，城牆早已被林克壘砌的巨石圈成了圓形。
對應原有的內城，新建的外城被分為三個區域︰商業區在西面，只需出極少的稅費，就可以在此擺設攤鋪帳篷，售賣來自大陸各地的貨物。東面的除了布置專供過往商旅的餐飲食宿，還有設有冒險者工會、蛛網、陰影之刺等各個組織的分部。南區是專供城內的守軍與民兵駐扎的軍營，不但隨埃松貴族來的那五千騎兵，就連剛回歸的矮人也被劃到那里暫住。
對此，沃爾夫倒沒有什麼意見，矮人對居住環境並不是太挑剔。倒是貝洛克反對將軍營安置在城內，他提出了一個被林克忽略的問題。
「煉金傀儡只是靠魔力驅動的道具，只會按照預先設置的命令行動，沒有足夠的智商分辨是非好壞。將軍營設在城內，免不了要訓練，要是把訓練中的士兵當做入侵的敵人擊殺怎麼辦？」
這……這確實是沒有考慮周全，林克檢討。
「還有外圍的樹人，他們對打斗也很敏感吧？」貝洛克的話得到了弗恩的印證。
結界消失後，光處理每曰的紛爭就夠他頭疼了，商販之間，買賣雙方，磕磕絆絆是常有的事，一個不小心，就會引發樹人的反應，將爭執者統統扔出城。雖說樹人的存在能在某種程度上可以維持治安，降低商業區的爭吵打鬧，總的來說還是很不方便。再加上準備制造的煉金傀儡，總不能每次訓練都跑到城外去吧？
林克瞅著貝洛克，這位道具大師既然提了反對，想必已經有了打算。
見林克一直盯著自己，貝洛克也不兜圈子，直接說出了他的意圖——希望林克仿造布雷為冒險者工會特別設置的訓練場，也設置一個專門用于訓練的場地。這樣既可以把軍營建在南區，又能提供安全可靠的場地。
像布雷制作的那個訓練場一樣的區域？
林克支著下巴，思緒很快轉到了貝洛克說的工會訓練場。他對那個可謂是印象深刻，不論受到物理還是法術造成的攻擊力都能悉數吸收修復，是個相當神奇的……空間術？
是空間術沒錯，但讓它能吸收並修復攻擊造成後果的不是空間本身，而是布雷設置的因果律。一牽涉到法術，羅蕾萊就會自動現身。
又是因果律……
林克的手指在下巴上輕點，沒有立刻回話。他眼神有些渙散，似在考慮什麼，對于這種情況瑟維斯和阿麗西娜都已經見怪不怪，就連一肚子疑問的埃松公爵也沒有出聲打攪。
「我沒嘗試過，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既然是因果律，林克認為以柱的神力應該能做到。只是……該把什麼當做‘因’來啟動呢？過去他用的是自己的姓命，無法預言，由柱的力量，神罰的庇佑，種種加在一起，導致他盲目自信……不，是明知不該如此毛線，卻無可奈何地做了選擇。
現在不一樣了，不再是通過其他神靈獲得柱的神力，通過冥想擴充了自身的精神力，又自創了一些實用的法術，再加上羅蕾萊的從旁協助，完全沒必要再做那麼危險的舉動。
「不試一試，又怎麼知道能否成功。」貝洛克的語氣里有藏不住的興奮和期待。
林克橫了他一眼，「你很感興趣？」
「那是自然，作為道具師，沒有人會不想親眼見證那種級別的奇物誕生過程。」
林克喟嘆，「走吧，去看看場地，順便把尤達叫上。」
被化為軍營的區域只搭建了一些帳篷，供民兵與守軍暫住，幸虧瓦奧萊特這一代雨水不是很充沛，免去了泥濘的麻煩。
訓練場早在外城新建時就用木頭隨便欄了一塊地，即使把訓練民兵的任務委托給工會，佣兵也還是常來這切磋訓練。
在行動派林克的影響下，一行人顧不上吃午飯，來到這片還沒興建任何建築物的開闊的空地。
由于絕大部分民兵被派去和工人一起趕工設置防御機關的塔樓，軍營里幾乎看不到人，只有一些借用訓練場的佣兵。林克的出現立刻讓原本還算安靜的軍營頓時搔動起來。
尤達是一路跑著趕到的，听說林克打算在這里建一個類似佣兵工會的訓練場，他張大了嘴，好半天才擠出一句話，「庫存……庫存恐怕不夠。」
「我又沒叫工會出材料，你著什麼急。」林克沒好氣地說道，他把尤達叫來是有別的事要問。
場地的大小也會影響到因果律的成功吧？
那是自然，因果律的成功幾率與施法者自身的力量強弱是息息相關的。羅蕾萊答復，以你現在的水平，足夠支付這塊場地大小所需的力量，只是……你打算以什麼作預言？如何設置？
既然他們想要的是像布雷那樣的訓練場，我就做一個給他們，有參照物還省去了設計的精力呢。林克讓弗恩把訓練場里的人統統清走，勒令不想死就別靠近，為了讓別人知道他正在施法，刻意比了一個兩手攤開的動作，掌心向外，同時⺪控地元素，在微微的震顫中，使用原木圍起的訓練場被硬生生陷下去半人多深，一層層的台階使得這個下陷的訓練場變得像建築的地基。
圍觀的佣兵與少量留在軍營的民兵面面相覷，這又是要做什麼？建造營房？
瓦奧萊特存在的一天，力量達不到傳奇階，這個訓練場就不會損壞。
預言為本質的因果律在抽取了林克的神力之後包裹住了整個訓練場，變成了一個看不見的三角形結界。
大神官隱約感覺到了空氣中些微的變化，和地面的輕顫不同，不可視的力量正在改變著什麼……
貝洛克雖然無法像大神官那樣明確地感受到因果律的作用，但他同樣發現了周遭的變化。
林克才放下手，沃爾夫就等不及地想試一試成效。
在林克的默許下，他拿著林克制作的魔法武器‘震地’走下硬化過的台階，將大錘往地上一砸。
「砰」地一聲悶響後，地面龜裂為蛛網狀，抽氣聲與驚呼聲接連響起，這些人當中，雖然已經有人是第二次目睹這樣的場景了，還是忍不住驚嘆魔法武器的威力，這樣的武器，在戰場上該會造成多大的威懾與傷害？
就在人們議論紛紛之際，裂開的地面緩緩復原，沒一會兒就恢復如初，就好像剛才那一擊不曾發生過。
使用過工會訓練場的佣兵立刻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竊竊私語變成了大聲討論。
「成功了……」貝洛克緊盯著林克，有些不甘心，他本以為會听到什麼的。也是，當著這麼多人說出來，一個逆因果就可以破除這里發生的奇跡。
總覺得他想偷師呢？多伊爾語氣帶了點不滿，她對因果律基本沒什麼了解。
也不是想偷師，只是想親眼目睹自己一輩子也無法做到的事。難得的，羅蕾萊直接與多伊爾對話了。
你們不是說因果律的使用門檻很低嗎？多伊爾多次听到林克說起因果律，給她的感覺就是很容易、很簡單的一種預言術。
門檻低是相對的，林克使用的是柱的神力，當然不覺得這有什麼困難。對法師或聖職者而言，要想使用並熟練地掌握因果律，最低門檻是大師級以上，而且稍有不慎，就會被反噬。
一听說危險，多伊爾不禁擔心林克。
這小子學聰明了，不再用自己作為施法的賭注，但還是很危險。一旦這座城市消失，作為因果律形成的‘因’也就不存在了，逆因果達成，他照樣會受到反噬，只是沒有以自身姓命為堵住那麼要命而已。羅蕾萊的語氣帶了明顯的不滿。她多次警告，林克仍然執意使用因果律。
很好用，不是嗎……既然已經完成，林克也不打算繼續待下去，供人圍觀了。
「沃爾夫族長。」
忽然被自然之子點名，沃爾夫既覺得莫名，又隱隱不安。
「這武器當初制作的時候有些細節沒做好。」林克很委婉地表示了他要回爐重做的意願，原本就是別人送給的魔法武器，沃爾夫不好拒絕，只能交出震地。
為了掩蓋自己的真實意圖，林克並沒有向布里奇打听已經賣掉的那四把魔法武器的買主是誰，以而是找上了蛛網，以交換情報的方式，透露年齡、與貝法斯特大公的交情，以及和霜寒的宿敵關系作為交換，拿到了只有布里奇才知道的買家情報。
因為暫時想不出不反噬解除因果律的辦法，林克只能將魔法武器扔進次元袋，重新制作了一把外形一模一樣，就連能力也完全相同的錘子。當然，這因果，已經重新設定了。
當天下午，瑟維斯就開始勒令住在內城的匠人將商鋪和作坊遷至外城，雜貨店、裁縫店、制皮店，就連屬于他產業的鐵匠鋪也沒有幸免，統統開始搬遷。
靠純人力勞作，修建的速度自然比不得林克搬運石料那麼迅速。不過矮人確實在建築方面有得天獨厚的天分，有了桑德氏族矮人幫忙，三座塔樓很快就完工了。林克按照計劃，在塔頂設置了魔法彈幕的法術，以高能水晶作為驅動，又將布置在下水道里的法陣接到塔樓下方，完成魔力的循環，只等貝洛克的煉金傀儡完成，林克就可以啟程前往火之柱。
自然之子的回歸、地神殿的興建、矮人的回歸，都讓瓦奧萊特的人口流失得以控制，一些已經離開的流民又折返了回來，再加上不斷涌來的其他地方的難民，由征討變成避難的埃松公爵憂心忡忡，認為瓦奧萊特遲早會難以為繼。這座城市完全靠商隊帶來的貨物維持，一旦商道斷掉，或者是快速膨脹的人口超出了自身的供給，不用貴族發兵攻打，就會從內部垮掉。
其實這一直是瑟維斯的一塊心病，他也曾想過開發周圍的土地作為耕地，可沒人願意去勞作啊，且不說野外危險，有游蕩的亡靈。單是這土地，被亡靈侵蝕後就難以種植作物。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地神殿很快發揮了神效，淨化了城市周遭的土地，綠色的灌木從森林向外延伸。瑟維斯下令，在城市附近開墾農田，栽種糧食，以確保基本的自給自足。參與墾荒種地者可以直接獲得居住權，且每月都有一定的酬勞，白天勞作，晚上回城居住，不用擔心被野獸或亡靈襲擊。
為防止有人偷盜，安排民兵曰夜輪班巡邏，抓到的犯人初次罰錢，二次游行示眾，三次驅除出城，若是外來者則永遠喪失進入瓦奧萊特的權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