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個地方罷.」林克微微側頭,對溫格斯說。
法師在他淡然的神色中微微一顫,當即環視四周,原本擠滿人的競技場經過剛才的那麼一折騰,基本已經看不到多少活人了。除了那些動作快僥幸逃生的,即使還有存活,也都躺在血泊之中,哀聲連連。
法陣啟動,微光閃過,六人從競技場里傳送走,回到了維爾弗雷多花錢購下的小樓頂層。
一直躲在林克身後的阿薩意識到他接下來有可能會做的事,快步小跑地跑到門旁,將險些被矮人踢壞的大門合上,轉身就見林克把依舊雙眼緊閉的多伊爾輕放在屋內的軟榻之上。
坎帕諾保持沉默,雙眼卻亮得驚人,顯然已經根據剛才的情況推敲出林克並非德魯伊。
能召喚地之柱的人類,符合這苛刻條件的,就只有傳聞中來自異界的自然之子了。即使是遠離人類王國的南炎洲,佣兵、商人也帶來了關于這位一出現就把聯合王國攪得亂七八糟的神使的種種消息。首戰便擊退了不死帝國三大領主之一的死騎王,二戰直接找上了霍恩海姆,與布雷合作,將與白銀帝國一樣步入殘年的魔法女神拉下神壇。三戰克倫伯格,雖不如弒神那麼驚駭,卻也為進一步打壓苟延殘喘的人類王國埋下伏筆。接下來,只是動了動嘴皮子,就讓聯合王國名義上的攝政王女墮落,與帝國歷史同樣悠久的名門科爾克一族被廢黜,弄得大貴族們人人自危。
尤其是與與木精靈的同盟,讓人忍不住想起百多年前輝光高等精靈與德魯伊的自然聯盟。一步步,都在昭示柱神的蘇醒與決心。哪怕是醉生夢死,總不關心人類與亡靈戰況的鮮血競技場佣兵們也不禁好奇起來,這持續了快五十年的敗局似乎有了逆轉的可能。不止是人類,身為矮人的坎帕諾也在期待著。他雖不喜人類,卻對德魯伊以及自然之子保有極大的尊重。若得自然之子的幫助,不僅可月兌了奴隸之身,甚至還能與親族團聚,重奪被亡靈侵佔的家園。
光是想想,坎帕諾就抑制不住心頭的激動,連帶的,整個臉上也泛起了激動的紅色,看起來紅光滿面,一點也不像是剛經歷過攸關生死的戰斗。
維爾弗雷不自然地多耙了耙濃密的卷發,心里多少有些犯怵。
說不怕是假的,人類的天分在物質界的有智物種算不得高,魔法比不過精靈,**不如獸人強健,就連被他們視做頭腦簡單、目光短淺的矮人,在建築與鍛造方面也是一等一的好手。出身落魄貴族,姓子倔強不喜卑躬屈膝討好上司,被同僚陷害不得不躲到南炎洲避難,反而開闊了眼界。
這里沒有血脈貴**之分,只有古老的弱肉強食自然定律,雖然朝不保夕,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喪命,卻也無拘無束。**法者眾多,法師品級不如霍恩海姆那麼高,待了差不多十個年頭的維爾弗雷多自詡還是有點見識的,今天,他算是徹底開眼了。尤其是戰神降臨後那短短的幾十秒,呼吸之間,就奪去了對一般佣兵即使團隊合作也未必能戰勝的高階惡魔,將神的至強至高展現得淋灕盡致。
即使已經離開競技場,維爾弗雷多還是有股消散不去的戰栗感。與溫格斯的滿心向往不同,他滿腦子都是懼意,與這樣的強者為敵,人類根本沒有勝算。同時,心頭縈繞的,還有為什麼自然之子要刻意隱瞞身份跑到大陷坑來,他不是忙著清算人類貴族麼?一邊高調的與貴族對立,一邊秘密潛伏至鮮血競技場……
克倫伯格領地里不止有木精靈,更有風之柱,莫非……他到南炎洲,是為了南炎洲月復地的火之柱?
這麼一想,之前的重重疑惑頓時迎刃而解。可維爾弗雷多還是不太明白,就算不想張揚,也沒必要特地跑一趟鮮血競技場吧?這里雖然聲名遠播,可除了一些為名為利的佣兵,根本沒什麼值得自然之子關注的。總不可能是為了獻祭時溜到物質界以狩獵人類為樂的高階惡魔吧,這樣不是很容易暴露自己的身份嗎?
這一邊,維爾弗雷多還在絞盡腦汁的猜測林克跑到南炎洲來的目的,另一頭,溫格斯就已經鼓足勇氣開始自薦了。
「听說您在招人。」
滿屋子的人都被法師的這一句話給震住了。
坎帕諾眼神閃了閃,選擇繼續保持沉默,也是想根據林克的回答來行動。
做過相同事的阿薩仔細打量有可能會成為他新同伴的溫格斯,已經褪去稚氣的面龐,一雙精光碩碩的眼楮透著世故與精明,這不是屬于年輕人的眼,年歲肯定與外貌不符,一定是用了能保持容貌的法術吧,誰說男人不重視相貌的,一副好皮相可是比鶴發雞皮更容易討得好感,無論男女,對賞心悅目的東西的第一眼印象總是好的。
視線從臉移到胸前,沒有象征法師位階的徽紋,只簡單秀了一個召喚師的標記。加上身處大陷坑,讓人不免往修習邪法被驅逐出霍恩海姆的方向想。再聯想之前使用的價值不菲的魔杖,阿薩估計這法師肯定也是貴族出身,要換了一般無背景的法師,怕就不是被驅逐那麼便宜了。
溫格斯的話讓林克挑眉,心道,這法師不但有眼色,也有膽色,居然玩起了自薦。根據時下流傳的傳聞,自然之子可是與霍恩海姆屢次交惡呢,身為法師的他不但自薦,還巧妙地避開了直接點破身份的尷尬,僅以掛在冒險者工會的公告作為切入點。是擔心談話內容被听去了呢?還是有別的什麼……
掃過神色各異的矮人和槍騎士,林克覺得自己可能想太多了。雖然來鮮血競技場來的無一不是沖著名利,但這兒也是什麼好地方,不但地理位置危險,時時刻刻需要小心提防,還有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爆發的獻祭時,不是走投無路,或實在沒別的辦法,一般人絕對不會考慮把全部希望都押到這里。
溫格斯緊張地盯著林克的面部,生怕錯漏了他一個細微表情,連眼神的變化也不放過。
微訝,了然,之後便是毫無變化的思考。
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他的信心也一點點消殆。視線不由得滑向躺在由毛皮與布墊鋪成的軟榻,半精靈少女雙眼緊閉,眉頭緊皺。
也是,有那樣的使魔了,又怎麼會看得上像我這樣連大師階都未達到的小法師……
「咦?」溫格斯的瞳孔一縮,訝然出聲。
林克下意識的隨著他望去,也是一臉震驚。在耳朵上方多出了一個黑色的物體,他伸手一模,硬實的觸感,這分明是角質物。正巧,這時昏迷了有一會兒的人醒了。由于是一體雙魂,林克尚不確定醒的是哪一個,只好在意識里呼喚。
薇拉?原先是她掌握身體控制權,林克自然也喚她的名。
微微吟了一聲,半精靈少女從軟榻直起上身,失焦的雙眼還來不及對準,感覺到身畔熟悉的氣息與意識里的呼喚,便下意識地應了一句。
「父親。」
這下,屋子里的表情都有些掛不住。
他們看了看自然之子的臉,再看看剛蘇醒過來的半精靈,均不肯相信這二人是父女。且不說相貌,光是物種就不一樣啊。
維爾弗雷多最先沉不住氣,他用手肘輕踫溫格斯,**一開一豁地說著唇語。
先前戰神親口承認她是子嗣,怎麼這現在又叫自然之子父親,這關系也太亂了吧?
溫格斯亦是一臉的驚秫。
戰神親口承認半精靈是子嗣總不會作假,可半精靈卻口稱自然之子為父,真是理不清啊。算了,總歸與自己無關,還是再探探口風……
從稱呼,林克已經知道醒過來的是哪一個靈魂,心里也不由暗暗松口氣,按照薇拉火爆的脾氣,說不定還會大鬧一通,這樣也好。只是……
擔憂地看了一眼忽然‘長’出來的犄角,林克又怕多伊爾有些承受不住,她一向是以人類自居的,即便是血統覺醒,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還是更偏向人類。現在連外貌也開始魔化,會不會想不開?
哎~頭疼,再怎麼當男姓撫養,終是女人,難免會對相貌多在意些吧。
已經從恍惚中清醒過來的多伊爾從其他人眼里看出古怪,不由得問了一句,「我怎麼了?」
說著,多伊爾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體沒什麼變化,還是人,封印也沒破。回憶了一下最後的記憶,長舒一口氣。
還好,靠著堅強的意志力逼走了弗拉杰德。要是封印破開了,還不知道會對林克造成什麼樣的損傷。
姑且不管這些不能當著外人說的,多伊爾的目光‘嗖’一下轉向了溫格斯。
剛恢復意識的時候,她正好听到法師的自薦,只是那是還不能動。
他知道林克的身份了?
怎麼辦?
殺了他滅口?
另外兩個肯定也知道了……
過于陰鷙的表情根本藏不住心思,坎帕諾、維爾弗雷多以及溫格斯都緊張起來。拋開影賊,兩個神使,他們絕對不是對手,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自然之子會對他們下殺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