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陌難得心情好，臉上的笑意一直明朗，「顧將軍，能否借貴府處理一點小事？」
顧肅點頭︰「莊主請自便。」
「趙國舅，難道你就沒有什麼話想要坦白？」商陌笑如春風。
趙世昌欲後退，雖然眼前的人一直在笑，但他卻能從他的笑意中嗅到危險的味道。真恨啊，要不是在將軍府，他也不會落到這麼被動的地步，連個幫襯的人都沒有。
「商陌，你好大的膽子，本官是堂堂二品大員，你竟然敢威脅本官，你……」雖然強壓著內心的恐懼說出這句話，但氣勢全無。
商陌笑著甩袖，趙世昌以為他惱羞成怒，欲對自己下手，猛地朝旁邊跳開，然而卻發現他不過是彈了彈袍子上的灰。如此滑稽的場景，卻讓人想到了一個詞︰跳梁小丑。
對此，商陌也只是笑，並沒多說什麼，趙世昌的讓開，正好能夠讓他看見後面的人拿著銀針教訓趙嫣然。
「啪——啪——」的聲音混合著女子淒厲的哭喊聲從後面傳來，顧念悠閑地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雲枝在一旁咯咯地笑，還一邊數著數。「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哎呀，兩只手打也太慢了，小姐，我去幫她一把。」
趙世昌看到這幅情景，雙目憋得通紅，目眥盡裂，真恨不得沖上去將躺在座椅上的人撕碎，但看著商陌嘴角含笑，目不轉楮地看著她的時候，饒是借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
雲枝邊笑邊小跑到趙嫣然的身邊，對著她的身子猛踹了幾腳，將她踹倒在地上，又見她不停地用雙手抽打著自己的臉，這才解了氣。指著她教訓道︰「哼，你完全是罪有應得，如果不是總想著害人，也不會落到這個下場了。」
「嗚嗚……啪——我錯……啪——」認錯的話都沒能完整地說出來，因她雙頰紅腫異常，話模糊不清。
現在認錯是不是太晚了？雲枝也只當沒听到。
老夫人也一直盯著顧念，雖不知道她為什麼要折磨趙嫣然，但見她以打人為樂，對她的厭惡感又增了幾分，看她雙腿蜷在座椅上，頭微靠著，哪有一點閨中小姐的樣子？可商陌說，他挺喜歡的？
本來想勸阻顧念，讓她停手，但之前商陌擺明就是護著她，鑒于商陌身份特殊，她也不便說什麼。
又朝著旁邊的恩人看過去，卻見他右手圈起，五指微貼著臉，興致昂揚地看著顧念，不由得在心里感嘆︰這人是什麼品位？
商陌也發現了旁邊的視線，微笑著轉過臉來朝她頷首致意，「老夫人不喜歡麼？」
是個正常人都不會喜歡！老夫人微笑道︰「老身老了，跟不上你們年輕人的思潮，接受不了這麼殘忍暴力的場景。」
「是嗎？」商陌依舊微笑︰「可我並不認為這很殘忍暴力，至少比起三十大板來輕松多了，不是嗎？」
老夫人微愣，他竟然知道？難道是顧念請他過來幫忙的？
「我和念念的關系，一時半會兒也解釋不清楚，但七年前我就認識她了，將軍府是她家，所以哪怕她一直在外面不回來，我也不會讓這里出事，這麼說，老夫人可懂？」
老夫人再愣，他說得這麼明白，若再不懂，她這六十多年就算白活了。「你的意思是，前段時間相助將軍府，是為了顧念？」
商陌搖頭，「不，是只為她。」
「因為有她，我可以不惜任何代價保將軍府平安，」商陌端起桌上的茶杯，手在杯身上面摩擦著，低聲笑道︰「相反，如果將軍府容不下她，我也可以，毀了它。」
老夫人听得冷汗直冒，她知道，商陌這話絕不是假的，憑他的勢力，要毀掉一個將軍府並不難。她嘴角抽了抽，僵硬地笑道︰「呵呵，怎麼會？顧念是肅兒的女兒，將軍府怎麼會容不下她呢？」
「嗯，那就好。」他這才端起杯子，小抿了一口，又抬頭去看顧念。
「枝兒，停了吧。」顧念用手支著下顎，頭一點點的，似乎是睡著了，但意識卻清楚。「還要留著她回去給寒宮仙樂送信，別打得人家認不出她來。」
「不要嘛，小姐，再打一會兒。」不用自己動手，卻能打得對方鼻青臉腫，慘叫連連，這麼好的事干嘛不多玩玩啊？
「那隨你吧。」顧念無趣地打了一個哈欠。
「啊……慘了小姐，都是因為和你說話，我忘了數多少下了，怎麼辦啊？」
「五十六，五十七……」只是，很奇怪，竟是一男一女異口同聲地回答。
顧念睜開眼楮看著沖她微笑的商陌，雲枝興奮地睜大了眼楮，一邊在心里默數著後面啪啪的拍打聲，一邊想︰「這麼有默契啊。」
不過，想起另外的一個人來，雲枝似乎覺得不太公平，凌王對小姐也很好呢，他們也很默契啊，如果小姐最後喜歡商莊主，他肯定會很傷心的。
想到這里，小丫頭的神色似乎有些黯然︰小姐昨晚還住在凌王府上呢，如果他也能像商莊主一樣主動就好了。看人家，都到家里幫忙來了，可他卻不知道在哪。
顧念已經起身朝著商陌走過去了，商陌依舊在笑，顧念都忍不住懷疑，這丫的笑了這麼久，臉不會抽嗎？
顯然，她的擔心多余了，見她過來，商陌點點頭，笑著說了一句「等我一下，很快。」
竟然又開始之前的事，看著趙世昌，板著臉道︰「趙國舅不肯說也就算了，殺手全死了，也沒有證據證明人是你派來的。黃太傅也是一樣，不過這件事不會就這麼算了，國舅和太傅最近小心些，可別被人抓到了把柄。」
習慣性地用修長雙指的敲著座椅的邊緣，「看在李大人幫忙指證的份上，那晚的事本莊主就不追究了，但以後若敢再犯，可別怪我不留情面。」
李侍郎驚恐地睜大了眼楮︰關他什麼事？商陌突然提到他干什麼？
李若蘭在他身後拉了拉他的衣服，低聲道︰「父親，小心他是想嫁禍給你。」
商陌冷笑，「李姑娘不必擔心，你們要的東西，都會給你的。」
果然，這句話成功地引起了趙國舅和黃太傅的懷疑︰商陌怎麼會知道刺客是他們派來的？這件事和李侍郎他們又有什麼關系？李若蘭需要什麼？難道他們和商陌交易，然後告發了他們？
「風、雨，你們先回去，半個時辰之後再來接我。」
「是。」兩個護衛走了之後，大堂明顯亮堂了許多，也沒了之前的那種壓迫感。黃太傅見商陌此刻的注意力不在他們身上，狠狠地瞪了李侍郎和李若蘭一眼，立刻夾著尾巴跑了。
趙世昌心疼地看著已經面目全非的女兒，扶著她出了將軍府的門，卻也不敢有任何言語。
李侍郎急得團團轉，官大一級壓死人啊，何況商陌陷害于他，讓他同時得罪了兩個大人物，他不怕才怪。
「父親別擔心，我們投靠商陌。」出了將軍府之後，李若蘭為他出謀獻策。
「可我先前的確听從太傅等人所言，派人刺殺過他啊，他怎麼可能放過我們？」
李若蘭一雙美眸忽然陰暗了些，冷笑道︰「父親沒听出來嗎？他剛剛就是在暗示我們投靠他，只要父親將手上收集的有關與太傅強取豪奪，國舅貪污行賄的證據統統交給他，他就不會針對我們。而且就算他不是暗示，但當著將軍府那麼多人的面說了，也不會食言，不管怎樣他都不能為難我們。而且扳倒了國舅與太傅，父親也不用受他們的壓迫了，百利而無一害，不是嗎？」
李侍郎頭上的陰霾散去，笑著說道︰「沒錯，還是女兒聰明，走，我們趕緊回去。」
……
「念念，扶我起來。」他帶著征求的意見看著她。
顧念想起之前的事，又紅了臉，但並沒有意識到這是某人的有意之舉，還是攙著他起來了。
「顧將軍，我們有事想單獨聊聊。」
「嗯，將軍府後花園很安靜，我讓所有人退出來，不會讓人打擾到你們。」
「多謝。」
顧念走在前面，商陌拄著雙拐走後面，花園的景致不錯，涼風送來陣陣香風，奼紫嫣紅的花兒隨著輕風抖著花瓣，但穿梭其中的兩人卻沒心思欣賞美景。
商陌若想趕上她，步調就會亂，而且花園的地面並不像不忘山莊用白玉地板鋪成的，他還得提防著地面上的小石子。
看來顧將軍選這個地方，也是有所考慮的。
商陌苦笑著搖頭。
「念念，別走太快，之前……我不是故意的。」他清了清嗓子，停在了路中間看著她。
「嗯，沒事。」顧念語氣平靜，背對著他站住。
但商陌還是看到了她微震動的身子以及粉紅的耳朵，不由得翹起了嘴角。沒再繼續逗她，問道︰「你不是有話要問我嗎？就打算背對著我說話？我們去涼亭坐下說吧。」
顧念這才轉過身來，嘴角緩緩勾起︰「好。」
商陌莫名感覺到一股寒意，雖然不清楚她要干什麼，但也多了一份謹慎。「念念，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顧念已經走到了他的身邊，笑道︰「不是要我扶著你嗎？這個給我。」她抬起他的右手，將他腋下的拐杖拿開丟在一邊，商陌頓時朝著她歪過去，顧念卻突然松了手，而且轉身避開他。
商陌怎麼會讓她得逞，大手一撈將她緊緊摟住，顧念掙扎，他本來就站不住，而她也支撐不住他的重量，又被他箍住，兩人雙雙倒地，不過在最後的時刻，商陌還是扭轉了她的身子，將她抱在懷里，自己則背部著地。
「唔……」商陌悶哼一聲，背上被石子硌得很疼，懷里軟玉溫香卻讓他覺得摔倒都是值得的，見她的臉壓下來，他故意側著頭，顧念的唇便踫到了他的臉。
淡淡的馨香散開，他心猿意馬了，但顧念的臉正好撞到了他的下顎上，只覺得所有的感官都被震了一下，痛呼一聲，便將臉抬起來了。
只是未料到，她沒有別的反應，反而趁他雙手不閑的時候突然伸手模上了他的臉，商陌心里一驚，這丫頭大膽也挺有心機，立刻放開了她，一手抓住她的手，而她的手邊，是他人皮面具的邊緣。
「念念，這可是你自找的。」他低笑一聲，松開纏在她腰間的手，卻猛地將她的頭壓下，然後抬頭迎了上去。
狂熱的吻讓人窒息，顧念差點迷失在他的瘋狂報復中，只是唇舌交纏的疼痛將她拉回現實，意識到商陌是在強吻她，狠狠地咬了他一口，他吃痛，被迫放開她。
涼薄的唇上開始溢出血珠，商陌眼中的**漸漸散去，沒有生氣，伸舌緩緩舌忝去唇上的血，卻笑得邪肆。
「你……」顧念俏臉通紅，怒瞪著他。
「你自找的。」商陌笑道︰「念念，我是男人，你躺在我的懷里，壓在我的身上，還模我的臉……」
顧念斜眯著眸子，陰測測地看著他，臉上的陰沉與某人的明媚成鮮明對比。
惡狠狠地瞪他︰「你摔倒，拉上我做什麼？」
「就算跌倒，我都不會放開你，我要你陪著我。」何況，她可是害他跌倒的「罪魁禍首」，如此好機會，怎能浪費？「念念，你想一直壓在我身上，就這麼說話嗎？」
顧念這才發現兩人的姿勢還很曖昧，立刻推開他坐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準備站起來。
「念念，拉我。」他朝她伸手。
顧念不理，正想離開，他邪笑一聲，突然拉住她的手，不讓她掙開低聲笑道︰「那還是一起躺著吧。」
顧念只好將他扶起來，攙扶著他去了之前說的那個涼亭，與他對坐著。
「你就這麼想知道我的身份嗎？」
顧念毫不遲疑地點頭。
「念念，先回答我一個問題。」他只是握著她的手，清澈的眼楮里流露出期許的光︰「我的身份，對你來說重要嗎？」
顧念搖頭︰「不重要。」
商陌有些失望，她就不能說句他想听的，哪怕只是一句假話，哄哄他也好啊。「那你想知道我的身份是出于什麼目的？」
顧念道︰「我只是不想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間，不想被人騙。」
商陌臉色微微蒼白了些受傷地看著她︰「念念，你還不相信我的腿……不忘山莊建立在七年前，你也去過了，地面上都是平坦的，我也沒有必要拿自己的雙腿開玩笑。那晚你不也見到你師父了嗎？你不信我也就算了，難道你連他都不相信？」
顧念抓住他話里的漏洞，繼續問道︰「可你也說了，這是七年前的事，難道你的腿七年了都沒能治好？我師父的確在幫你藥浴，可也不一定是治腿的。我只會信我自己看到的。」
商陌暗自贊嘆她心思細膩，但依舊擺出一幅無辜的樣子︰「所以，你還是因為我的身體懷疑我就是那個人，想看看我的臉？」
「沒錯。」
「那你為什麼不直接跟我說，而要用這種方式？」
「我說了你就會答應？而且，一般的人都會說，看了之後要負責，我又何必多此一舉？」
商陌只覺好笑︰「我不會這麼說，因為不管你看不看我的臉，我都認定你了。念念，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嗎？你說，只要我能站起來，你便給我機會，以我對你的心思，這雙腿若是好的，我早就向你提出要求來了，還會等到現在？如果你認為我還能忍下去的話，那你高看我的自制力了。」
顧念狐疑地看著他，當初答應他這個條件的時候，就是想看他是不是在騙她，故意引誘她上套，但現在听他的意思，似乎真的是自己想多了。「那你到底是誰？」
商陌苦澀地笑︰「你想知道的不過是我有沒有騙你，既然知道了答案，為什麼一定要關注別的問題？不管商陌是誰，你只要知道，他不會讓你再受到任何傷害就好。」
顧念輕輕點頭，沉思了一會兒，又笑著說道︰「好，我相信你了。不過還有問題要問你。」
「你說吧。」
「你為什麼故意陷害李侍郎？」顧念一眼就瞧出他是故意說那些話挑撥李侍郎和黃太傅他們的。
商陌隨口答道︰「你討厭他。」
「……」
她的確討厭李侍郎這種左右逢源的人，可他這麼做，趙國舅和黃太傅回去之後肯定會報復李侍郎，而李侍郎又知曉另外兩人的秘密，若是被逼急了，狗急也會跳牆，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吧？
商陌又道︰「我手上證據不足，不能扳倒他們，李侍郎與他們走得近，一定知道些什麼。」
顧念又好奇了︰「那你為什麼急著對付他們？」
「一半為我，一半為你。」
顧念知道，他對付他們三人，是他們刺殺過他，那為什麼要為了她？
見她疑惑，商陌笑道︰「念念，難道你絲毫不擔心自己的處境？趙國舅再怎麼不濟也是皇後的兄長，朝中大官，你將他的女兒打成那樣，他會善罷甘休？別看他在這里不敢拿你怎麼樣？這樣的人一旦放虎歸山必成禍害，所以下手要狠。」
而且趙國舅他們知道了他的秘密，就是每月初一他必須藥浴的事，雖然是他故意透露給他們的，但為了避免麻煩，他們也不能留了。
惹了她的人，不會有第二個下場。
趙十三，商陌用這種方式記住她的仇恨，又在她報復完趙嫣然之後，第一時間要毀了趙家，如此情意……她值得他這麼做嗎？
還有寒宮九，寒宮凌的這個稱呼，是不是也代表著這個意思？如果她也想保護寒宮仙樂，他會怎麼做？想到這里，主意頓生。「你明天能不能幫我一下？」
「你明知道我不會推辭的，什麼事？。」
「我師父來京城了，但他不肯見我，明天我會出府去找他，但你也知道我沒武功，就算我找到他了，他也會跑，而我根本阻攔不了，所以想找你幫我。」
「好。」商陌毫不遲疑地應下來。「我很高興，你在有困難的時候想到了我。」
顧念嘴角勾著一抹狡黠的笑意︰「不過我還想叫上別人幫忙。」
「不準是男人。」他臉上的笑意瞬間收斂。
「怎麼，你心虛？」
「不，我會吃醋。」
「那你別去了，我找寒宮凌陪我，怎麼樣？」顧念故意逼他。
商陌無奈地笑了，還說相信他，她非要親眼看見寒宮凌和商陌同時出現才肯相信他的話嗎？天地良心，他剛才的話都是真的。
「好，我陪你去，我實在不放心讓你和別的男人單獨在一起，除非是我。」
「其實我忘了告訴你，雲枝已經去凌王府了，你猜，他會不會答應？」顧念狡黠地沖他眨眼。
商陌臉上的笑意僵了一下，而後笑道︰「我又不是他，怎麼會知道他的想法？不過念念，我很心酸，你第一個邀請的人竟然是他。」
商陌走了之後，顧念回到芷汀小榭，就見雲枝認認真真地坐在書桌前用左手幫她抄寫《列女傳》，見她進來，她停了筆，笑咪咪地問道︰「小姐，怎麼樣了？」
顧念搖頭嘆息，本來之前直覺強烈，她幾乎將兩人當成一個人了，可是剛與他單獨相處了一會兒之後，她開始動搖起來，「你見到寒宮凌了？」
「唔，沒有，王府的管家說，他今早就和玉軍師出京了。」
顧念眯起了眸子，不在？是巧合還是？
「小姐，我偷偷派碧海潮聲閣的人打听了一下他的行蹤，的確是出了京，後來玉軍師回了京，他卻沒有回來，現在應該在城外百里處玉溪鎮。」
也就是說，商陌在她家里的時候，寒宮凌已經離京城百里遠了。
她也沒多想，直接躺在了床上。
「哎呀，小姐你怎麼又睡啊？」
「不睡還能干什麼？」顧念翻過身，背對著她，雲枝知道這是想安心睡覺的意思，也沒打擾她，低頭抄寫起來。不過還是提醒道︰「不過剛剛回來的時候，我遇到了老爺，他問我七年前發生了什麼，我說我什麼都不知道。」
「哦。」
剛躺下去沒一會兒，正要進入夢鄉，卻听見雲枝的聲音從外面飄了進來︰「小姐已經睡著了，你們先回去吧。」
奇怪，她什麼時候出去了？來人又是誰？
心里滑過一個想法，顧念昏昏沉沉地坐起來，這已經是第二次被人打擾了，心里很不爽。
「不是才回來嗎？怎麼這麼能睡？你叫她起來，就說我們找她有要緊事。」顧佩剛說完，就見正門被推開，顧念揉了揉眼楮走到雲枝身邊，雙眼迷蒙，語氣有些不善︰「什麼事？」
顧佩、顧珊、顧霜都來了，她們站在院子中間，丫鬟們站在她們後面稍遠的地方，顧珊首先對她溫柔一笑，提議道︰「四妹妹，我們姐妹也好久不見了，不如進你屋去好好敘敘姐妹情。」
顧念被她一聲「四妹妹」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心里一陣惡寒。如果真的姐妹情深，七年前顧念被她們那一群好姐妹打死的時候，她們怎麼都不吭聲呢？冷語道︰「我們姐妹之間似乎沒有情深到需要坐下來說話的地步，有事快說，沒事就別來打擾我。」
顧珊臉薄，被她嗆得不好意思了，低著頭不再說話。顧佩直接道︰「我們找你是為了說七年前的事，還順帶商量一下你和五皇子的事。」
「然後呢？」顧念微微眯起眸子，對她們的話題瞬間來了興致。
「當年的事，我們並不覺得自己有錯，所以就算父親問起來，我們也不會害怕。」顧佩挺了挺胸，抬頭平視著她。顧念只笑不語。
「不過這件事你不能告訴父親，也不能報復八公主。」
「呵呵，為什麼？你們不是不怕嗎？」顧念微歪著頭，笑看著她們。
顧佩接著說道︰「因為這個後果誰也承擔不了，八公主頗受皇上喜愛，你若報復她就是和皇上作對，也是將我們將軍府置于險境，雖說我們大家都不怎麼喜歡你，但你好歹也是這個家的一分子，絕不能做危害將軍府的事情。」
「這個時候才想起我們小姐也是這個家里的人了？之前趕她出去的時候，怎麼就不記得呢？」雲枝不滿地說道。
「大膽，這里有你說話的份嗎？」顧佩大聲呵斥。
顧念朝雲枝前面移動一步，「這里是我的地方，她自然有資格說話。倒是你們，再對我的人這麼不客氣，我也不會客氣。」
「你不答應？」
「沒什麼好答應的。如果不是趙嫣然咄咄逼人，或許我還會考慮一下。」
「你會害死我們所有人的。」顧佩怒視著她。
「所以就得為了委曲求全，而一味地受人欺凌？」顧念反問。
「犧牲一個人來成全所有人，你不該覺得與有榮焉嗎？」
顧念呵呵地笑，說得多好听啊，與有榮焉？「那麼，你來嘗嘗被犧牲的滋味好了。」
「顧念，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別忘了，在這個家里，你最沒有地位說話，今天我們三姐妹過來找你也完全是為了將軍府著想。何況在這七年里，你不也沒一直沒說出來嗎？你心里還是念著將軍府的，為什麼這一次非要一意孤行，得罪皇上與八公主？」
「念著將軍府有用嗎？你們想趕我出府的時候有沒有念過我的感受？妥協有用嗎？趙嫣然咄咄相逼，我為什麼還要放過她？」
「可是八公主不是你能得罪起的。」
「我沒想得罪她，不過是清算一下七年前她欠我的。」
顧念不屑一顧，打了一個哈欠之後就準備回房。
「慢著。」顧佩強壓著心里的火氣叫住她。「這件事你不應，那麼還有一件事你必須答應。」
「憑什麼。」
「如果你非要一意孤行，將將軍府置于危險之地，那麼你或多或少也有責任將危險減到最低。」
「然後呢。」
「父親用三十萬兵權換你和五皇子的婚事，可他卻只答應讓你做妾，顧念，你也知道你多麼不討喜吧。」顧佩的臉上帶上了些洋洋得意的表情，但想到父親能用兵權為她換取幸福心里就酸酸的，同為他的女兒，為什麼父親換的會是顧念的幸福而不是她們的？
語氣中明顯帶上了一份怨念︰「五皇子雖受皇上喜愛，但沒有實權，就算你嫁給了他之後，他也不會為你得罪皇上，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所以你要取消和五皇子的婚事，用兵權來換別的。」
這件事不用顧佩說，她也會去做，但此時顧念好奇的是，換別的，這個別的指什麼？
「那麼，你們覺得，怎樣換才能保將軍府平安？」
顧佩挺了挺胸，高傲地說道︰「自然是換我和凌王爺的婚事。」
雲枝朝著她翻白眼︰情況都不搞清楚就來這邊丟人，凌王喜歡的明明是小姐好吧，憑什麼換你和他的婚事？
只是，沒想到顧佩的話說出去了之後，一直沉默的顧珊開口了︰「二姐，為什麼是你？」
「凌王有權有勢，連皇上都要敬他三分，就說之前，八公主及笄選駙，就因他對皇上說了一句話，八公主至今還待字閨中，可見他在皇上面前的影響力了，唯一能保住將軍府的人就是他了。」
「是啊，可為什麼要嫁給他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顧佩反問道︰「你不是說你喜歡的不是他這種類型的人？」
顧珊一邊憧憬著一邊說道︰「喜不喜歡是一回事，嫁不嫁又是一回事了，如果能嫁給他，我肯定答應。不過商莊主也不錯啊，似乎也有些實力，雖然長得不好看，又是個殘廢，但能有‘首富夫人’這個稱號也不錯……」
「你們為什麼肯定他一定會答應？」顧念只覺得這兩個女人的花痴比顏顏都厲害了。以為任何人都是寒宮澈，會用婚姻交換權勢？「凌王最不缺的就是兵權，你們認為三十萬兵權能給他大多的誘惑力？至于商陌，你們也不用妄想。」
「哼，別以為他今天來找過你，他喜歡的人就是你，憑什麼我們喜歡他就是妄想，你才回來幾天？和他認識了幾天就如此大言不慚？」顧珊不服氣地反駁。
顧念冷笑︰「我是不了解他，但就憑你嫌棄人家雙腿殘疾，你就別指望他能娶你，愛情是平等的，既然不愛就別禍害人。顧珊，我警告你一句，不要將傷人自尊的話掛在嘴邊，不然你的下場會很慘。」
顧珊被她說的一愣︰「我什麼時候嫌棄他了？不過說的是實話而已，他殘廢天下人盡知，哪點侮辱他了？就你懂得尊重人？」
「至少我家小姐從不會在人前或是背後議論人家的情況，這不是尊重是什麼？」雲枝也氣呼呼的反駁。
「你教訓我？」
不等她接著下去，顧念又道︰「教訓你又如何？商陌是我朋友，今後但凡從你們口中听到一句對他不敬的話，我會讓你好看。」
「你……」
「好了，言歸正傳。」一直沉默的顧霜開口︰「快些吧。」
顧佩也道︰「這個就不用你管了。你只管答應勸說父親取消你的事就好，不然的話，顧念，不等你報復誰，老夫人也不會讓你留在將軍府。」
「這麼說，如果我不答應，你們就會將這些事告訴老夫人？」
顧佩冷笑︰「是老夫人讓我們過來找你的，剛才你揚言說要對付八公主，老夫人怎麼可能同意？顧念，你若再不識好歹，將軍府不會容得下你。」
「呵呵。」顧念冷笑，她什麼都不做，老夫人就容得下她了？「枝兒，你說我應該答應嗎？」
「就不答應。」雲枝賭氣，雖說她知道小姐回來就是為了取消和五皇子的婚事，但就憑她們咄咄逼人的口氣，她也不會說答應。
「嗯，那我回去睡覺了，你看著吧，不準任何人進……這個院子。」
雲枝笑著點頭，用腳掃向她們，「抱歉，小姐不想看到這個院子里有人，你們可以出去了。」
「死丫頭，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這麼對我們說話？」顧佩一掌掃向她，雲枝靈活地避開，冷笑道︰「難道你也想試試趙嫣然的下場？」
顧佩一驚，想到她們是從飄渺宗出來的，即使身手弱但也有超出常人的手段，只好停了手，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老夫人不會坐視不理的。」
「哼，老爺也不會坐視不理的。」雲枝故意針鋒相對。
「敬酒不吃吃罰酒！」顧佩回到了二夫人的院子，氣得一腳踢在了旁邊的椅子上，椅子頓時四分五裂，木板散落了一地。
「佩佩別生氣了，小心釘子傷到了腳，何必跟一個沒娘養的丫頭較勁。」
二夫人坐在大堂上方，嘆息著︰「這丫頭回來之後脾氣都變了，是得想個辦法讓這丫頭妥協。」
張姨娘抱怨道︰「不知道之前商莊主對老夫人說了些什麼，剛剛我們過去說了那麼多，她居然沒當回事，也沒去找那丫頭麻煩了。」
朱姨娘接著道︰「是啊，若是以往，老夫人知道有人會威脅到老爺的前途或是將軍府的安危，早就暴跳如雷了，今天居然沒發作，真是難得。」
「所以說，這顧念必須早日除去，你們看她才回來，老爺和輕寒一直幫著她不說，南安王的世子、不忘山莊的莊主都過來了。」張姨娘分析︰「在等下去，還指不定扯出什麼大人物來，我們得盡快動手。」
「沒錯，趁著老夫人不待見她，必須將她趕出去。姐姐們有什麼好主意？佩佩、珊珊和霜兒也過來幫幫忙。」
顧佩沉思了一會兒，道︰「我覺得可以從祖母那里下手，只要我們多過去說說，她肯定會同意的。今天顧念將嫣然傷成這樣，國舅肯定不會罷手，等麻煩來了，只要我們好好配合，不怕祖母和父親不答應。」
顧珊也道︰「今天來的那個東楚王爺也可以利用，我覺得他肯定是討厭顧念的，只要我們將他今天說的話傳出去，顧念這輩子也別想翻身。」
顧佩和顧珊的計謀立刻得到大家的認同，朱姨娘見自己女兒什麼都沒說，不禁心急，雖然知道她並不熱衷這些，但並不想女兒被比下去。也是催促道︰「霜兒，你想到什麼主意了？」
顧霜冷淡地說道︰「沒有。我想不明白，都是一家人你們為什麼要針對她？」
「喲。霜霜這是同情她還是想幫她？你不會心軟到想將我們剛剛說的話都告訴她吧？」張姨娘眯著眼楮笑。
朱姨娘暗自責罵這個女兒不爭氣，同時也爭辯道︰「霜兒自然是和我們親近，怎麼可能幫她？」
二夫人冷笑著從上面的位置上下來，把玩著自己涂得嫣紅的手指甲，笑道︰「霜兒你知道什麼是眼中刺，肉中釘嗎？就是長在眼楮上的睫毛，手上的指甲，剛開始的時候，雖然不起眼，卻也無傷大雅，但當它掉落到了眼楮里，斷在了手心的肉里，你會因為她曾經是你的睫毛、指甲而任她硌得你難受嗎？除了剔除，還有別的方法嗎？」
「可她並沒有妨礙到我們什麼。」
「沒有？你兩個姐姐都比她大，算上去佩佩去年就及笄了，可以嫁人了，可你父親至今不提她的婚事，反而用兵權換顧念的一個小妾之位……」
「父親願意這麼做，與她有什麼關系？也許她也身不由己。」
朱姨娘在背後扯著顧霜的衣服，又給她使眼色叫她閉嘴，可顧霜不為所動。
二夫人冷笑幾聲︰「哈哈哈，霜兒你太天真了。你父親總共就三十萬的兵權，除了大將軍的職位之外，僅剩的也只有一個將軍府，你們將來都是要出閣的，除了嫁妝還能得到什麼？顧念呢？她的陪嫁可是三十萬兵權，不管她願不願意，她都要笑瘋了，不是嗎？在外面七年不回來，讓你父親心疼到非要用兵權補償她，你認為她會是什麼簡單的人物？」
顧佩恨恨地道︰「就是，父親又不是她一個人的，憑什麼三十萬的兵權都給她了，我們的夫君什麼都得不到？」
「大家也都別爭了，只要能夠讓老爺回心轉意，老夫人將她趕出去，我們不正好平分？佩佩、珊珊和霜霜一人十萬，絕不能叫老爺偏心了誰。」張姨娘提議道。
二夫人眼里的光線暗了一下，但嘴上卻說著同意。
……
顧念一覺睡到了晚上，並沒有意識到有人已經謀劃好了要怎麼對付她。雲枝抄了半天的書，見天黑了她還沒醒，起來踢了踢腿，揉了揉酸脹的手臂。
耳尖，听到外面有打斗的動靜，立刻翻身躍出窗外，輕喝一聲︰「什麼人？」顧念被她的聲音驚醒，擁著被子坐起來，不解地看著窗外。
「怎麼是你們？」雲枝驚訝地聲音從外面傳進來，顧念松了口氣，又閉著眼楮躺下了。
「小姐、小姐，快看是誰來了。」還沒進屋，雲枝就在外面咋呼開了。
「靈、隱。」顧念揉了揉眼楮，拿起外套披上。「這麼晚還在外面，你又認識的人，只能是他們了。」
雲枝笑嘻嘻地答話︰「小姐你可真聰明。」推門進來，靈、隱兩個暗衛卻守在門口，不敢進來。
「宗主好。」
雲枝見顧念已經穿戴整齊了，便招手讓他們進屋，「進來吧，宗主還有事要問你們。」
兩道黑色的影子站在燈前，面容清俊，而且相似，顧念好奇，問道︰「你們怎麼跟來了？」
「回宗主，閣主收到宗主的信之後，擔心宗主，和其他幾位閣主商量了之後，決定讓我們暗中保護宗主，並幫助宗主找到老宗主。」
顧念點頭︰「你們什麼時候開始跟在我身邊的？」
「兩天前。」
顧念再次點頭，雲枝道︰「嘖嘖，原來兩天前就在啊，若不是听到外面的動靜，我還不知道你們的存在呢。」
「嗯？剛剛外面發生什麼事了？」顧念好奇地問。
「有人闖進院子里來了，不過宗主放心，被發現之後，他們都撤離了。」
雲枝接著補充，「似乎有好些人。」她剛出去就發現好多黑影逃竄，而且是朝著幾個不同的方向。
「知道都是些什麼人嗎？」
「一撥殺手，應該是白天來過的那三人派來的，不過已經全死了；不忘山莊的暗衛，應該也是保護宗主的；東楚的高手，只是袖手旁觀；還有將軍府的暗衛，以及兩個不知身份的探子。」
「探子的身份，連你們也看不出來？」
「是，他們沒和我們交手，被發現之後就隱退了，他們的武功很高，若不是不忘山莊的暗衛突然出手，我們也發現不了他們，宗主以後小心。」
「嗯，不忘山莊的暗衛還在外面？」
「是。不過他們只听商莊主的話，除非自己現身，不然我們也找不到他們。」
「那好，你們下去吧。」
「是，宗主保重。」
顧念朝窗外看了一眼，只見兩道黑影穿梭進了夜空之後就消失不見，外面又恢復了寧靜。
卻在好奇那兩個探子的身份，難道是寒宮凌的人？
……
「主子，將軍府的暗衛傳回來的密信。」雨恭敬地將手中的字條呈上。
男子接過來，展開，坐在他旁邊的人湊過腦袋想要去看上面的內容，卻被他甩袖擋住了視線。「你什麼時候將人安插進她身邊了？」
「關你什麼事。」男子伸手將字條攬進手中，揉成一團，用力，一堆白色的粉末從指縫間傾灑在地上，清澈的眸子中漸漸涌出漆黑如墨的深邃感。
「我這不是關心你嗎？不看就不看，我還懶得管你的閑事，每次都是我吃虧，太傷心了。」
「傳風進來。」
話音剛落，一道黑色的影子飄進來，半跪在他的身前，一旁的男子嚇得拍了拍胸口，「都快被你們嚇出病來了，走路就不能帶點聲音？」
商陌白了他一眼，沒有理會，而是直接問︰「去查京城還有什麼勢力與她有過交集。」
「是。」瞬間又飄走了。
玉琛好奇地問道︰「怎麼了？還有人盯上顧姑娘了？」
「嗯，有兩人來歷不明，最近京城來了什麼人？」
玉琛搖頭︰「沒啊，除了東楚的人到了，其他各國還沒人來，不是小王爺？」
「他的人也去了，你派人留心一下，也許有人混進來了。」
「可是，就算混進來了人，又是怎麼和顧姑娘認識的？她才回來，除了國師府和王府，沒去過別的地方。」
「你注意著就是。」
玉琛只好答應︰「好吧。」
「楚澤曦回驛館了？」
「好像沒有，怎麼，他得罪你了？」
商陌冷笑︰何止是得罪，簡直是在找死。「找人給我盯緊了他，明天我要見他。」
「嘖嘖，我說你要不要這麼心狠手辣，他好歹與你有些血緣關系吧？」
商陌不理︰「你想代他受？」
玉琛慌忙搖頭︰「不不不，你的手段我哪敢嘗啊，嘿嘿，我只想問問，明天我能不能也去湊湊熱鬧啊。」
「確定要去？」商陌問他。
玉琛咽下一口唾沫，雖然眼前的人並沒有別的表情，但他還是識趣地搖頭︰「那還是算了吧，我還是留著命繼續幫你做事，嘿嘿。」
「事情準備得怎麼樣了？」
「哦，你說國舅和太傅的事啊，有我出馬，你就一百個放心吧。」玉琛放松了些，撫了撫自己的兩撇小胡子，「明天早朝就會傳來消息，國舅與太傅以權謀私，危害南越……只要我家王爺不再多管閑事，他們兩個絕對翻不了身。」
商陌陰測測地看了他一眼，他立刻收斂了些，「嘿嘿，如你所料，今晚李侍郎又送來了兩份證據，我看了下，足以定他們死罪了。對了，你真打算放過李侍郎？」
「你找人將證據分別送到太傅府與國舅府，明早之前拿回來。」商陌冷笑。
「嘖嘖，你這是打算讓他們互咬？」
商陌嘴角泛冷︰他只答應不追究李侍郎和李若蘭，但若黃太傅和趙國舅臨死前要拉他下水，他也沒違背承諾。
玉琛瞥見他敲打桌面的手指，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嘖嘖，顧家那位果然得罪不起。
－－－－－－題外話－－－－－－
抱歉，卡文卡得厲害，今天的章節有些平淡，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