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政女王,我愛你 終于等到你

作者 ︰ 鏡未磨

侍者走過來,將他盛著清水的杯子倒滿,禮貌的點了點頭下去了。

他慵懶的靠在沙發背上,閑散的翻手里的雜志。

時不時抬頭看一眼,前面不遠有一對相親的男女。抬腕看時間,坐到一起十分鐘了,女的遲到了,估計遲了很久,其實在她進來的前一剎,男子站起身已經打算離開了。見她進來,又坐了回去。

女人打一坐下,就開始裝瘋賣傻,先是形色匆忙的打翻了桌上的杯子,清水灑了一身。抽出紙巾擦拭,正顯露她惡俗的品味。一條過識的牛仔褲,緊緊的貼在身上,本來腿型很好,均勻又修長,順著往下,才發現細節沒法看,帆布鞋里一雙大紅色的襪子。男子也注意到了,問她︰「江小姐的本命年?」

女子笑了聲︰「不是,我只是一年四季喜歡穿紅襪子。」

女人可以不漂亮,但絕對不能惡俗。

男子壓下一口清水,饒富興致地操手望著。嘴角微笑揚起淺淺的弧度。

見那端的江小姐一坐下又開始自毀形象,看來真是有意砸場子來了。

「對不起,遲到了。昨晚跟哥們出去喝酒,喝高了,一覺睡過頭了。鬧鐘響我都沒听到,女乃女乃的,你說笑人不笑人?」

她講話的時候很有幾分豪放勁,有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萬丈豪情。

這樣粗枝大葉的女人,只怕哪個男人撞上了,都笑不出來。何況是對面一臉呆板的眼鏡男,瞧他那樣子三魂七魄都要被震掉了。

他遠遠的看著,倒忍不住想要發笑。

眼鏡男穩了一下神,問她︰「你還會喝酒?」

江小姐下巴都要掉下來了︰「現在不會喝酒的還叫女人麼?」

眼鏡男笑的已經十分勉強。

接下來的談話一句比一句無厘頭,江小姐不僅粗俗,還很無知。

男子再抬腕,心中默數,一,二,三,眼鏡男站起身,只說了句還有事先走了,快速逃離現場。

他將雜志扔到一邊,撐起下頜看著她,襯衣上落下淡淡的影子。

覺得是那樣神奇的一件事,之前古靈精怪的江小姐馬上變得安靜又憂傷,快得如同按了切換鍵。之前的乖張如潮水般褪去,不過眼鏡男失之交臂的瞬間,江小姐就被一種類似錐心之痛的東西侵蝕掉。就像是一個人一個不甘願的表情撐了很久,累到極至,一秒鐘都再偽裝不下去。停下來的時候,快得就像是一張面皮被撕下,自然不過眨眼間的事。

他幾乎一下斷定,這個女人的心里,已經有人了。

她坐在那里整個下午,連姿態都沒有變,直到日落,一動不動,安靜的像朵百合花。

他起身離開,打她身邊走過,更清楚的看清她那張臉。巴掌大小,皮膚白皙,很干淨的女人。不像是二十六歲女人會有的臉。那感覺說不出,像是一闕詞,又像是一軸畫,韶華正盛,仿佛一株桃花,佔取春風第一流。

入夜,萬籟俱寂,他坐到沙發上重新翻看她的資料。

中間一沓照片掉出來,各種角度的抓拍,落在地毯上,低頭去看,驚鴻一瞥。最早將照片拿到手里的時候不覺得她多美麗。漂亮的女孩子他見得多了,什麼樣的沒有。

只是真人讓他有些意外,幾年前也見過,可是離得太遠,篤定以後還會相見,便沒有細細的去看。今天離得這樣近,低頭看過去,白錦無紋香爛漫,玉樹瓊葩堆雪,倒有幾分素衣白雪的寧靜。

不愧是當律師的,嘴巴很凌厲,而且得理不饒人。

在酒店里撞到還真是個意外,那天他有事,沒有閑心跟蹤她去了解她的一舉一動。

他跟客戶吃過飯出來,她在同一家酒店參加完同事的喜宴。喝的醉醺醺,出電梯的時候撞到他的懷里來。

他穿筆挺的手工西裝,連西裝褲的線條都講究到熨出筆直的線,是衣冠楚楚,溫文好看的斯文男子。

江小姐借酒裝瘋,順手調戲,揚起頭,輕拍他的臉︰「呦,還是個美人。」不知怎麼想起那句︰「美人如玉劍如虹。」

他將江小姐當成路人甲從懷里扔出去,毫不留情。

一邊的客戶問他︰「薄總認識?」

他板起臉︰「不認識。」

才走幾步,被同事扶住的江小姐轉過身,喊住他說︰「從前有個人推了我一下,後來他死了。」

他皺了下眉頭,知道江小姐不是裝瘋賣傻,是真傻。

她不記人的本事還真是一流。

他都怕她見過他,再見會疑心重重,而她從來只當他是陌路,不是裝出的陌路,是真的不記得。每一次的再見,都是初相遇。

江小姐馬虎大意的性情看似是天生的,在公交站牌等車的時候被人掏了錢包。

他親眼看著,只是沉思,為什麼那麼大的動作她感知不到?這樣拙劣的三只手都能得逞,當事人竟然發現不了也實在是個技術活。

直等公交越走越近,才後知後覺去翻錢包,他閑閑地靠在站牌上看著,見江小姐把整個頭都要塞到大包里,最後無果。睜睜的看著公交車在她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的開走了,欲哭無淚。

他走過去,借著從兜里掏錢的動作,將一元硬幣從指縫間露出去。

江小姐明明看到,卻一臉稚氣的不聲不響,直盯著他走遠。喜氣洋洋的撿起來,以為自己撿到一個天大的便宜。

他回頭,看到她笑得像朵太陽花,簡單的女人,總是說哭就哭說笑就笑,仿佛從來都不是件費力的事。

午夜的街道上他撿到她,先官司敗訴,接著又相親失敗,中間沒有給她喘息的工夫,馬不停蹄。

他也是馬不停蹄。

相親對象是只土豪,也是個怪伽,打見面就炫耀他的資產,卻又明確告訴她,他不喜歡眼皮淺的女人,婚後最好AA制。她坐在那里早就一臉嫌惡,最後有人來救場。是林樂,蕾絲邊緣,兩人上演了一出很是曖昧不清的戲碼。

林樂明知故問︰「听說是個土豪?」

江小姐嘴巴更是陰毒︰「哪啊,土豪的弟弟。」

是,相親男開場時確說他有個更加財大氣粗的哥哥。

那嘴型一動,他卻看清了,分明說著︰「土鱉。」

相親男踉蹌退場,她坐回到原位上又是一臉默然。

他听見林樂說︰「又不合適?」

那年江小姐二十七歲,兩年中那是她相的第二十八個對象。他幫她數著,難怪那樣倦怠。

林樂又說︰「別等了,他不會來了。」

江小姐看了她一眼,低下頭,開始 里啪啦的掉眼淚。

原來她的心里真是住了一個人,是她的全世界,難道誰都看不進眼里去。年輕的時候人總是那麼傻,單純又稚氣,為了等一個人,竟忘記歲月刀刀催人老,它會將自己變得辛苦又不堪。

如若不是負荷不能,又怎會在午夜的當街失聲痛哭。蹲到路邊,整張臉埋進膝蓋里,之前只是輕聲啜泣,肩膀微微顫抖,最後爆發出很大的哭聲,嗚嗚咽咽的,像個無助的小孩子。

他想,原來江小姐這麼脆弱,他都還沒有出手呢。怎麼辦?

到底是因為什麼悲慟不已呢?是因為輸了官司,還是,只是因為等不到一個人?他不知道她在等誰,從沒有見過那個人,至始沒有出現過。幾年來她的身邊就只有他,像只鬼魅,如影隨形。

每一次見面,都是初相遇。

他把紙巾遞給她。

江小姐淚流滿面,不敢抬頭,只胡亂說感謝的話︰「謝謝你,小弟弟。」

怎會想到,今日她叫他小弟弟,日後要叫他情哥哥,還得為他生孩子。

二十八,江小姐徹底淪落成大齡剩女,只那容貌在他看來,和三年前倒是沒有一點兒差別,仍舊是楚楚開不盡的桃花。

原來認識她很多年。

眼見江小姐的物質生活逐漸豐富,有了自己的車子和公寓,他再不用陪著她一起擠公交。可以閑散的開著他那輛賓利車,緩緩的跟在她身後。

江小姐的車技一直不好,車開的慢極了。

這一切都只是想要入骨三分的了解她,等到她一見到他,便能極速融入進她的生活里。他想,女人不是個個相信命中注定,三生情緣麼?否則紫霞仙子如何能等到至尊寶,又怎能甘願去等?

他已經那麼了解她,總能滲透進她的心里去吧?

江小姐二十九歲,他粉墨登場。一場處心積慮的邂逅,他要同她上演一出極其纏綿又壯烈的愛情。

從那一天開始,江小姐就是他的全世界,他會裝作很愛她。盡管他還不懂什麼是愛情,可是,他已然那麼愛江小姐。這是他為自己設置的程序。

那一日廊燈幽暗,一陣風起,將江小姐脖頸上的絲巾吹落。他打此經過,彎腰替她拾起。

修指遞給她。

她似是含了笑,說;「謝謝。」

終歸還是沒有看清他的樣子,這注定不是初見到。那燈真是暗,他卻看清了她,每一個細小情節都看得清清楚楚。或許早就已經看清了,記在了心里,所以多暗多亮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就是那個模樣。

只是,被江小姐記得,怎就那麼難。

听她跟朋友打笑,笑稱自己是公主。

他鉤起一側唇角,望著她的背影似笑非笑。

「還真是公主,封號太平。」就想,有朝一日非要試一試那手感是什麼樣的。

江小姐再度喝醉了酒,站到酒吧的沙發上又唱又跳,侍者在下邊望著她,急得團團轉,可是拿她沒有辦法。

舉著杯子,口若懸河罵檢察院的那些龜孫子,再罵到法院的合議庭。沒想到她還這麼憤青,簡直就是意難平。

最後她唱︰「到了某個年紀你就會知道,一個人的日子真是難熬……能陪我走一程的有多少,願以走完一生的更是寥寥……終于等到你,還好我沒放棄……」

停下來,她語氣飄輕,可是他听到了。

她說︰「紀夢溪,你放過我吧。」

看來那個紀夢溪,就是她這些年一直在等,卻無論如何等不來的人。

原來,那個人叫紀夢溪。

不管紀夢溪會不會放過她。他來了,並且永遠不會放過她。

江小姐說,第一次見他是在看守所里,他的溫笑很明快,眼光燦爛明亮,很動人。不過才覺出動人……

那是他們的初相見。

卻是他的舊人,打穿白襯衣的青蔥的代就已識得。

江小姐不記得,三四年間,那個給她遞紙巾的人,那個遺漏一元錢的人,那個下雨天扔把傘給她的人,那個在公交車上替她拾回文件的人,那個無聲無息幫她阻卻當事人報復的人……

如果江小姐想起那個人的時候,是他嚴絲合縫的硬領襯衣,是他松散且泛著光澤的發線,是他一個微微上揚的嘴角弧度,還是他握著紙巾時骨節分明的修指?

不論他是誰,不論是什麼,終究是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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