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林愛哭得更大聲,接近于嚎啕。睍蓴璩曉這些年無數次覺得痛心又委屈,都想像這樣伏在他的懷里痛快的哭一場。
問他當初為什麼要背叛她,問他知不知道她當年為他做了怎麼樣的改變,被他拋棄的時候差一點兒自暴自棄,走回原先的老路上……那些事想起來,心有余悸。
宋林愛慶幸自己當年沒有犯傻,再艱難,還是一如既往走下去了。雖然沒有文憑,亦沒什麼一技之長,還是憑介自己的勞動活下來了。而不是放縱自己,憑一張臉討飯吃。
以至于到今天她還能有臉面對他,挽回他……每每想起這些,覺得這些年受再多的苦,咬牙切齒挺過來,到現在都值了。
原來老天是公平的,他不會對人的堅持和努力視而不見,沒有回報只能說明自己做得還不夠。
他並沒有背棄她,總算,這一次上天肯青睞她。
門外響起劇烈的掌聲,都在一條街上做生意,有很多彼此間都認得。
對宋林愛的為人也很了解,相處得不錯,看宋林愛有個好歸宿,也都鼓掌替她表示高興。
那一店的玫瑰花鐘慶豐沒有帶走。還要上班,而且宋林愛也要做生意,就讓他先回去,鬧得時間夠久了。
現在整條街都知道她被人轟轟烈烈的求婚,有多少人一輩子也不會經歷這樣浪漫的事。只看那一店開不盡的玫瑰花,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開花店的。
鐘慶豐走的時候將戒指套到她的手指上,這次一定要套牢了,緊緊的套住她,到死不再放她離開。
在她的額頭上烙下一吻,也不避及眾人,告訴她︰「晚上一起吃飯,下班後我來接你。」
宋林愛紅著臉,點點頭︰「好。」然後推他︰「你快回去上班吧。」
鐘慶豐一走,圍堵在店門口的人潮漸漸散去。倒把生意也帶動起來了,首先那些火紅的玫瑰花就極引人注意,路過的人總要多看上兩眼。听說這里的主人之前遭遇浪漫唯美的求婚,順便進門光顧生意,仿佛在這里買一件衣服就能沾上店主的好運,就跟灰姑娘那雙水晶鞋一樣,穿上它,就能遇到自己的白馬王子。
所以鐘慶豐走之後,生意比之前更火爆了。
只是宋林愛很發愁將這麼多的玫瑰花怎麼辦?都是鮮活的,在這里又沒有水養活,用不了多久就得枯死了。
想一想心疼得要命,自己看著唏噓不已。
後來靈激一動,想起什麼。去櫃台上拿出一張大紙,用黑色的碳素筆寫上︰「買衣服贈玫瑰花,多買多送。」
貼到店門最醒目的地方,更加帶動這一天的生意了。
知道以這些衣服的盈利額和鐘慶豐買的玫瑰花相比,價值相差甚遠,但是,送出去總比枯死在店里好。
而且鐘慶豐把這些花送來了,便不管他怎麼處理。他的目的只為求婚,其實當時鐘笑對他說起來的時候就已經心動了,裝作不為所動。一上樓就給秘書打電話,讓他幫著訂花,要火紅的玫瑰越多越好。只為營造浪漫的氣場,實則宋林愛那個店要多少玫瑰花能夠填滿,他也不清楚,就盡可能多的往那里送。
回去的路上神清氣爽,連司機都看出來了。很久沒見老板這樣高興了,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什麼?鐘慶豐跟你求婚了?你還答應了?」
江南從沙發上跳下來,聲音大得驚人。
就連廚房里的江媽媽都听到了,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情,跑出來,問她︰「愛愛又怎麼了?」
江南捂住听筒︰「她沒怎麼,有人跟她求婚,她答應了。」
江媽媽當即松一口氣,接著又拿眼楮白她︰「明明是好事啊,瞧你一驚一乍的,我還以為又發生了什麼事。」不再理會江南,轉身回廚房擇菜。
江南全身的血液都跟著沸騰了,激動不已,沒想到無聲無息的,竟然連婚都求了。
之前跟宋林愛通電話,刻意問起她和鐘慶豐的事,那時候的宋林愛還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只說︰「就那樣……」
那樣是哪樣?細水長流,不溫不火的……鐘慶豐天杵磨成針,為宋林愛做的也不算少了,兩個人卻仿佛沒有進一步的突破。
連江南都跟著心急不已,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鐘慶豐對宋林愛一往情深,而宋林愛對鐘慶豐的心思又是哪般,江南覺得自己這個旁觀者都看得很通透了。奈何宋林愛似乎不為所動,知道她當年受了很大的傷,傷口愈合就算有良藥,也要一點點的康復。
江南勸合的話說了不少,幾乎每次打電話都會說,只是不想宋林愛平白的錯過幸福。她想跟鐘慶豐在一起,就算宋林愛不親口說出來,江南跟她做了這些年的朋友,還是一眼就能看出來。
閑下來,總會為兩個犯愁的時候,宋林愛一個電話再打來,竟然告訴她,鐘慶豐跟她求婚了。而她也奇跡般的順應心意答應了。
定然是順應心意,宋林愛從沒這麼感覺心滿意足過。
其實她的人生不算順利,親生父母是誰不知道,年輕的時候放蕩不羈,最後也得到了慘痛的報應,終于對一個人動心,死心塌地的時候,卻陰差陽錯分開了……她的心胸再寬廣,也不能表示對這樣的人生很滿足。
可是,當鐘慶豐跪到她面前,把一顆真心交付給她的時候,她是真真正正的感覺到心滿意足。就連眼淚都是因為欣喜流下的,那味道並不苦澀。就算之前的人生有再多的不順,她都不介意了。
反倒老天給了她那麼多的不好,卻肯給她這樣的一個好,在她看來,那就是全世界。
不知怎麼,江南的眼眶也跟著溫溫的。罵她︰「死愛愛,這麼突然,之前虧你裝得跟真事一樣,害我擔心了好長時間。」
其實她真怕宋林愛不幸,在江南看來,那便是自己虧欠了她的一輩子。
萬般皆有因,宋林愛不幸的原因,多多少少都是跟她有關系的。
宋林愛嗔怪︰「對不起啦,之前不是想對你保密,真沒想到鐘慶豐他會有這一手,其實我做夢也沒想到他會這麼干……」連自己都唏噓︰「你知道麼,他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跪在我面前,把我都嚇壞了……」
江南笑出聲︰「幸福死了,還嚇壞了呢,你當時肯定感動得呆若木雞了是不是?」
宋林愛有些不好意思︰「別說,還真是。」
江南抱著電話安靜下來︰「不管怎麼樣,你們兩個人折騰這麼久,幸福終于有眉目了。接下來的路兩個人一起好好的面對吧,看到你能幸福,真的很替你高興。什麼時候你去看孫青的時候,記得把這個好消息跟她說。其實她也很關心你和鐘慶豐的事,上次我去看她的時候,她還問我你們兩個怎麼樣了。」
「你放心吧,我打算這幾天就去看她,到時候肯定會把這件事情告訴她啊。」
江南又問︰「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宋林愛暗了下︰「還沒說,才求過婚,我就迫不及待的最先打電話跟你說了。鐘慶豐說了晚上一起吃飯,估計到時候會說這件事。其實我爸媽還不知道呢,他們只知道鐘慶豐現在一直在追去,我正在想要怎麼跟他們說。」
江南安慰她︰「別太擔心叔叔阿姨了,我覺得他們都是很通情理的人,肯定會再次接受鐘慶豐的。」
宋林愛只說︰「希望如此。」然後又道︰「江南,你什麼時候才肯再找一個呢。」
江南「唔」了一聲,其實她不用再找了,一直都是那個人。只是不知道要怎麼跟宋林愛說,這一次便又岔過去,不肯細說。
鐘笑本來已經買好了菜,打算今晚給鐘慶豐做一大桌子的菜,再好好鼓動一下,讓他趕緊把宋林愛給她娶進門來當嫂子。
家里的老大還沒結婚呢,她一個妹妹提早嫁出去了算怎麼回事?何況鐘笑也是真的不放心鐘慶豐一個人生活,他那樣的人本來性情就孤冷。前半生可謂不易,獨自撐起一個家,沒人給予溫暖,誰說他就是真的喜歡孤獨呢?!
一想到自己要嫁出去了,把鐘慶豐一個人留下,鐘笑這心里如何都不是個滋味。
之前沒有想嫁的人時,不覺得怎樣,現在忽然感覺對不起鐘慶豐,他真的太不容易了。
鐘笑想起來,忍不住 里啪啦的掉眼淚。甚至覺得,如果鐘慶豐不能幸福,她也不想嫁了。就一輩子跟哥哥相依為命好了,反正前幾十年就是這麼過來的。
她真的可以不需要別的男人,只要有自己的哥哥關愛著就好。
要是跟鐘慶豐說起這樣的話,非又要罵她;「孩子氣,說什麼傻話。」
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飯,才想起說這樣的話,是不是太晚了點兒?女大不中留,就算不舍,最終還是要嫁出去。鐘慶豐也不想一直把她留在家里。
鐘笑一邊悲情的想過去的那些年是怎麼和哥哥走過來的,一邊做飯。可是,做好飯菜之後,等啊等,又不見人回來。
打鐘慶豐的電話,接連幾次都不通。便給秘書打過去,說準時下班了,而這個時候他並沒有跟著他,便不知道老板的行蹤了。
鐘笑找不到人,一桌子的菜已經冷掉了,直得端進冰箱里放起來。
整個餐廳都被鐘慶豐給包下來了,今天的場子弄得特別大。
吃西餐,一旁有小提琴手悠揚的助興。
餐廳內光色綺麗,桌上點著蠟燭,沒有風,亦像輕輕的搖曳不停。鐘慶豐端坐在一端,目色炯炯的將她望著。
宋林愛抬頭,其實並不能十分看清他那張臉,至少不是每一個條線都入目清析。卻覺得他今晚異常柔和,方覺得今天白天果然不是一場夢,也不是童話,她真的被求婚了。
鐘慶豐端起酒杯來敬她,真心實意的說︰「愛愛,謝謝你肯答應嫁給我。在我覺得能再度挽回你是件奢侈的事,其實這些年我沒想過能再度擁有你。」畢竟當初先放手的人是他,他不會自戀到以為老天會時時的眷顧他,將心愛的女人像浪潮一樣一次一次推到他的身邊來。
所以,當宋林愛肯伸出手時,在他看來,是怎樣的彌足珍貴。
兩人將這一杯飲下。
宋林愛還是有些酒量的,至少這一杯干紅不至于讓她醉倒,卻感覺微微昏眩,連周遭的光線都發聲變化,是自己的心態使然。
小提琴悠揚的聲音似耳語,盈盈裊裊在耳邊纏繞。
這一切都太動情了,是幸福的味道。
那一夜的晚餐共進得十分愉快,鐘慶豐輕攬著她的腰身,一起在迷醉的音樂中翩翩起舞。
宋林愛在他寬厚的指掌中不停的旋轉,美麗得像只精靈。這些年的時光蒼桑虛度,仿佛在這一刻起死回生了起來,她依舊是那麼美麗。
鐘慶豐擁著她,瞳孔中滿滿的都是她,覺得宋林愛跟當年一模一樣。
甚至抵死纏綿時那婉轉的低吟,亦是他心中清楚記得的。原來一刻都不曾忘記過,不曾忘記她在他的身下是怎樣的動情,而他又是怎麼為她的美好瘋狂淪陷。
這個女人早在沾上的時候就像宿命,逃不開了。
也不想再逃,迫切的擁有還不及。
鐘慶豐一遍一遍的貫穿,像是要將這許多年白白流失的歲月一同撞擊碎裂。
宋林愛擁緊他細細體味,忍不住淚流雨下。
鐘慶豐看到她的眼淚,喘息如火︰「弄疼你了?」
宋林愛搖頭,拼命的搖頭,每搖一下,眼淚就越發洶涌。
不是疼,是高興,仿佛從來沒有這樣高興過,飄飄欲仙大抵就是這個意思。
倒希望時光不要前進,就停在這一刻,哪怕就這樣死掉了,他們亦無怨無悔。
有時永遠並沒有多遠,只肖一個瞬間便可能是永遠。
或許,它叫做一夜白頭。
離正揚和黃宇上門來的時候,離正揚還不停囑咐黃宇;「既然知道秦涼的厲害,就不要隨隨便便的招惹他,否則被傷到了,心灰意冷,不要怪我沒提醒你。」
現在離正揚就已經學得很聰明了,要跟秦涼保持一段友好又不疏離的距離,這樣秦涼反倒不會排斥他。覺得他不是太壞,終有一日會靠上來的。
小正太的心思不比美人的心思,越黏糊越好。嘴上罵你無恥,心中或許還很歡喜。
但黃宇沒有那樣的耐心,他這個人生下來就是像找刺激的。非以為自己跟別人是不同的,腦袋削出尖,也要證明這一點。
于是,秦涼就成了他近段時間一心想攻克的目標,跟當年打游戲,腥紅著雙眼不吃不睡,鬼迷心竅的想打通關一樣。
多麼的變態。
總是顧念著曾跟秦涼有過那一段情,豈不知那段情對于秦涼而言簡直就是過眼雲煙。他再聰明絕頂,也不可能記得在他出生數月的時候,黃宇曾殷勤的幫他換過尿不濕。如果這話說出去了,只怕秦涼會憎恨他一輩子,做鬼都不會放過他。
黃宇這樣敘舊情的念頭一生。
離正揚馬上打消他︰「黃宇,你記住了,千萬別拿雞毛當令箭。」要知當年秦涼不止一次把尿撒到他幾千塊一件的襯衣上,他都沒敢提起過。
不要以為幾塊尿不濕,就是搭建感情的橋梁了。這樣的想法,跟幫女人買過幾包衛生棉就以為是自己老婆一樣的荒唐可笑。
況且,這事要怎麼同秦涼說起來?
總不能像問皇上,你還記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那樣問秦涼,干兒子,你還記得當年那些沾了屎和尿的尿不濕麼?
離正揚不敢再想下去,只怕這樣的話一出,黃宇會死得很慘。
上門來的時候,江媽媽正在忙活著給兩人做好吃的。
听到門鈴聲過來開門,看到是離正揚和黃宇,江媽媽樂壞了︰「快進來,阿姨在給你們做好吃的。」
離正揚笑著︰「阿姨,給你添麻煩了。」
江媽媽說︰「什麼話,又不是外人,你們能來看阿姨,不知道阿姨有多高興呢。先到客廳里坐一會兒,廚房里煮著排骨呢。」
黃宇扶著江媽媽的肩膀︰「阿姨,要打下手麼?我來幫你。」
月兌下外套,卷起袖子一副開干的模樣。
江媽媽推他︰「不用你們幫忙,等著吃就好,我都收拾好了。」
兩人向屋內看了一圈,問︰「江南和秦涼呢?」
江媽媽轉首看牆上的鐘︰「江南去接秦涼放學了,馬上也該回來了。」
話音才落,听到鑰匙的開門聲,接著江南和秦涼就進來了。
江南手里提著秦涼的小書包,看到兩人已經到了。
只說︰「來得這麼快。」
離正揚笑了笑︰「來蹭吃的,還能不快。」跟秦涼打招呼︰「秦涼,你好啊。」
秦涼還是很禮貌的︰「叔叔好。」
黃宇當即掄著笑也湊上來,不等靠上去,就被離正揚一把拉住。
無言的提醒他注意分寸,不要忘了他的忠言逆耳。
黃宇怔了下,只是跟秦涼揮了揮手。
「秦公子,你好啊。」
秦涼抬眸,怎麼都覺得黃宇跟個油滑的公子哥一樣。
回禮得很勉強,悻悻說︰「你好啊……」
江南放下書包,拉上秦涼。
「走,去洗手準備吃飯。」
洗手間里,秦涼問江南︰「你那幾個朋友什麼時候離開?」
晃悠好幾天了,難道沒正事可做麼?
江南輕拍他的小腦袋︰「可不好這麼沒禮貌,他們也是你爸爸最好的朋友,而且你小的時候,他們都是看過你的,對你很好呢。不論是吃的,還是玩的,可都沒少給你買。你要是不喜歡那兩個叔叔,可就是沒有良心了。」
秦涼說︰「我也不是討厭他們,就是隨便問一問。」
江南低下頭在他臉上親一下。
「我就知道你不討厭他們,真乖。」
秦涼的小臉已經紅了,小眼楮本來不大,狹長的一條,這一會兒卻拼命的想要瞪圓,表示他可是在說真的。
「以後不要這麼隨隨便便的親我,我是男生,而你是女生。」
江南「噗嗤」一聲笑起來︰「我知道你是男生,其他的女生是不能隨隨便便的親你,但我可以,我是媽媽啊。」
她得意洋洋的說,秦涼的小臉卻紅得更厲害了。
低頭猛搓一雙小手,來掩飾內心的尷尬。
半晌,問她︰「你打算什麼時候跟女乃女乃說真話?你這樣不能跟他住在一起,不想他麼?」
兩個人每天跟暗度陳倉似的,明明如漆似膠,卻要裝成陌路搞分居。時不時通電話也要跟做賊一樣,有幾次秦涼分明听到江南對著听筒像撒嬌似的說︰「我也想你……」
就知道秦秋彥也是想她難耐了。
那樣不小心,連他都听到了,就不信可以瞞女乃女乃很久。
江南不說話了,嘆口氣,過了一會兒,問他︰「要是跟女乃女乃說了,女乃女乃不高興,不接受爸爸,你會幫助我們吧?」
秦涼無可奈何︰「我懷疑你們兩個把我生出來是為了什麼,就是為了讓我替你們兩個賣命打沖鋒,解決各種各樣的難題是不是?」
相處的時間不短了,江南這個媽媽逐漸很上道,已經知道要怎麼安撫兒子了。
攬著他,很可人的說;「當然不是,我們是因為愛你,才要把你生出來的。誰想到你那麼厲害又招人喜歡,有些事情實在太難辦了,我們大人都解決不了,只能指望你幫忙了。況且你也看到了,女乃女乃她最喜歡你了,有的時候我說的話她不听,但是一定會听你的。所以你得幫幫爸爸媽媽,我們不指望你,還能指望誰啊。」
不得不說,這一番話對秦涼來說很是受用。成功瓦解了他的心里防線,瞬間將他推到了zero的高度上。
對著鏡子,能隱隱看到秦涼冷峻的小臉上微微綻出的笑痕。卻仍舊板著臉說︰「看看再說吧,等到說出來的時候,女乃女乃要是真的不接受,我再幫你們游說。」
江南用一雙星星眼盯著自己的兒子︰「秦涼,太感謝你了,媽媽此生做過最偉大的事就是生出了你這麼偉大的兒子,你說我怎麼那麼有才呢。」
吃過飯,江南和江媽媽去收拾碗筷。
離正揚的電話響了,去陽台上接電話。
黃宇本來一顆心很躁動,眼見就剩他和秦涼兩個人了,自以為是天賜的好機緣,再坐不住了,伺機而動起來。
不著痕跡的蹭過來,秦涼本來很認真的在打電腦,一抬頭,他已經近在眼前了。
有些無奈,小眉毛明顯皺巴了一下。
就要閃開,卻被黃宇拉住。
跟做賊似的,確定江媽媽不會出來,跟他說起來︰「秦涼,我真是你的干爹,沒有亂認親。你小的時候,我還替你換過尿不濕呢……尿不濕是什麼你知道吧?」
秦涼眼角抽搐,整個面部表情都開始猙獰不安。他才不管什麼勞什麼子的尿不濕,他耿耿于懷的重點是黃宇見過他的光。這對于一個尊嚴如山壓頂的小男子漢來說,實在太丟人了。
他甚至不認為自己穿過開檔褲,這樣防守嚴密的自尊,怎麼能容忍這樣大的一個缺口。
秦涼惡寒不已,恨不得將黃宇殺人滅口,別說攀什麼親戚了。
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仿佛要將他穿出一個洞來。
很是不噱的說︰「哥們兒,麻煩讓一下,你擋著我的網絡信號了。」
黃宇狠狠怔了下,這是什麼狀況?
還想再進一步解說;「我是你干爹,可不是你哥們兒……」
秦涼已經跳下沙發,問他︰「你叫‘秋高’吧?」
黃宇的腦袋徹底轉悠不過來了,傻著臉︰「什麼意思?」
秦涼黑著一張臉︰「這樣的腦子,怎麼能事業有成呢,一看你就是小時候命好,有個成功的老爸。我真被你給‘氣爽’了。」
黃宇眼見就要吐血了,從沒有一個人如此恭維過他,而且對方還是個乳臭未干的毛頭孩子。
垂死掙扎一般的辯解︰「我學習很好的……」可不是什麼無用的公子哥。他真是被逼極,竟然這樣跟一個小孩子叫板又較真的。
但秦涼一臉嚴肅,說得很是有模有樣。
再扭頭,直讓他一死方休,只听他說︰「女人不要以為長得好就可以不念書,男人也不要以為自己書念得好就可以長得難看,你這樣殘缺不全有什麼可顯擺的麼?」
黃宇已經啞言到說不出話來,長這麼大,還沒誰說他長得難看過。可在秦涼看來,他既無用又難看,這對黃宇來說,簡直就是致命的打擊。
離正揚舉著電話進來,剎時感受到僵死一般的氛圍。黃宇坐在沙發上面部呆滯,宛如受過非人的摧殘與打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來不及顧及。
把電話遞給秦涼︰「鐘笑打來的,非要讓你接電話,說她很想你。」
多麼的不趕巧,偏逢秦涼冷如秋霜的時候,自然對待所有人,都要像秋風掃落葉一般。
鐘笑太了解他了,哪知道他此刻情緒不佳,否則打死也不會自討苦吃,頂著風往槍口上撞。
秦涼接起電話的時候看著還很正常,只是表情異常的冷,冷得很沒天理。
連離正揚看到的時候都微微瑟縮了一下。
听他面無表情的張口問︰「笑笑,你過得好不好?」
鐘笑怎麼能好,本來挺想他,而且不知道鐘慶豐和宋林愛已經成了,又為他們的事情苦惱不已。自己如今連要不要嫁,都開始猶豫了。
感受到秦涼的關愛,感動不已的說︰「秦涼,我過得不好……」
秦涼平靜的說;「得知你過得不好,我也就安心了。」
听筒內外,除秦涼之外的所有人都當場石化。
只有秦涼是一本正經且一如既往的,又說;「听說你要結婚了,在S城有個男人想娶你,還是個有錢的公子哥?」
鐘笑亦垂死掙扎著,堅持相信秦涼還是關心她的。
極積回答他︰「是啊,是有個人要娶我……」
秦涼還是那樣平靜,淡淡說︰「那個男人可真夠重口味的。」然後掛斷電話,把電話還給一旁那個無辜的重口味男人。直接回房間去了。
離正揚立在原來,緩了好一會兒神,再看向黃宇,見他依舊在那里絕望的傻坐著。
只問︰「你剛才是不是招惹秦涼了?」否則他不會這樣濫傷無辜。
黃宇生起抱頭的**,無論如何沒想到,秦秋彥的兒子竟有這樣驚人的殺傷力。
不僅將他說得一無事處,還要將離正揚說成重口味的男人……
「我也沒說什麼,就跟他提起尿不濕的事……」
不等他說完,離正揚揮出手中的電話砸向他︰「讓你嘴賤,活該傷死你。」
黃宇不想就這麼認命,當天晚上馬不停蹄,非制著離正揚開車載著他去找秦秋彥討個說法。
自己便是連車都不想開了,奄奄一息的坐在副駕駛上嘆氣連連。如今小孩子對他而言是一種可怕的生物,好比當年的苛政猛于虎那般。
本來來Z城是想尋求安慰的,沒想到現實如此殘酷。
就是去秦秋彥家的那一路,他已經問了很多次︰「你說叢瑤會不會也給我生個這樣的?」
離正揚側首︰「你放心吧,你不是秦秋彥,你老婆肚子里的那個就不可能是秦涼。」
毒舌婦啊,想想比毒舌男還要恐怖萬分。
黃宇這一晚就跟長了魔怔病一樣,時不時又問︰「真不會生個孩子像秦涼一樣吧?你確定?」
離正揚真快煩死他,恨不得打開車門將人一腳踹下去。
「你不說你老婆會生個女孩兒麼,怎麼可能像秦涼呢。你要不安份,馬上滾下去。」
黃宇靠到副駕駛上不說話了。
對于江家,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江南和江媽媽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呢,黃宇就已經那樣半死不活了。
江媽媽只看他不精神,問起來;「黃宇怎麼了?」
離正揚替他答︰「吃太飽了,撐得他。」
秦秋彥把咖啡端上來,濃香四溢,他一身閑散的靠在沙發上。
挑了挑眉︰「不是說在江家吃飯,怎麼跑來我這里了。」
離正揚伸手去拿咖啡,壓了一口才說︰「你看黃宇這德行,基本上已經痛不生育了,被你兒子秒殺了,來找你要說法。」
秦秋彥好整以暇︰「哦?秦涼有那麼大的殺傷力?」
黃宇施施然的抬眸︰「秦秋彥,你少跟我裝蒜,你自己生的兒子,你會不知道?那孩子分明就像你,我只問你,節操呢?你和你兒子的節操都去哪兒了?」
秦秋彥操起手,慢條斯理︰「別跟我談節操,戒了!」
黃宇再次慘遭重創。默默的點著一根煙,問離正揚︰「看到沒?有其父必有其子。無敵了。」
離正揚早跟他說別來討什麼說法,要不是他不听勸,何苦躺著也中槍。
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能說︰「行了,別跟你干兒子嘔氣了,再說也怪不得秦涼,你挺大個人什麼話都問?活著的時候開心點兒吧,將來我們要死很久的。」
到底都是說笑,哪會跟個孩子真真正正的過意不去。
但晚上的時候秦秋彥還是給秦涼打了通電話,來一次男人之間的對話。
「嘴巴凌厲說明你反應有速度,這個爸爸不能干涉限制你。但卻不能對誰都這樣,你真正討厭的人,棋逢對手時,可以伶俐一些。可是,對那些叔叔阿姨不可以,禮貌是最基本的尊重,你懂麼?
他們是因為喜歡你,才會跟你什麼都說。那些都是事實,跟尊嚴無關。就連爸爸也不能否認,小的時候會尿床,或者光著,這是每個人必經的,否則就不會長大。根本不是什麼羞恥的事……」
秦涼實則特別听秦秋彥的話,這些年他一直將他的教誨當真諦。盡管心里還是有些不自在,卻乖乖的說︰「我知道了爸爸。」
秦秋彥很滿意,秦涼這樣聰明的孩子,什麼話都不用多說。
告訴他︰「明天跟叔叔道個歉。」
秦涼亦低低的應︰「好,我知道。」
接著,秦秋彥語重心長︰「爸爸不是不理解你,知道你為什麼排斥叔叔。因為你看到江南跟他們很親密對不對?所以你覺得不舒服?」
秦涼不說話。
秦秋彥就知道是這樣,又說;「秦涼,你得謝謝這些叔叔,他們是我最好的朋友,當年你和我都不在媽媽身邊的時候,是他們一直在照顧媽媽。如果沒有他們,也不會有媽媽的今天。連爸爸都很感激他們,而且是要感念這個恩情一輩子的。你也一定要這樣,否則我們就是沒有良心。他們不想將媽媽搶走,你看,我們回來了,他們就把媽媽好好的交回來了,你不覺得很感動麼?」
秦涼咬緊唇,須臾︰「爸爸,我都明白了,是我做得不對。」
「乖,時間不早了,早點兒休息吧,晚安。」
「爸爸,晚安。」
江南在一邊看著,問他︰「你爸爸跟你說什麼了?」
秦涼收起電話︰「他讓我明天跟黃宇叔叔道個歉。」
江南百思不得其解︰「你怎麼他了?為什麼要道歉?」
秦涼抬眸看了她一眼︰「我今天對叔叔很不禮貌,而且還說了一些真話。」
「……」
離正揚和黃宇要回S城了,兩個人都是開車來的,正好結伴同行再開回去。
實則離正揚很不想,直接就想飛回去。只是黃宇硬是拉著他不可,直嚷著一個人太無聊了。
秦秋彥,江南和秦涼都來酒店送行。
黃宇一看到秦涼,就跟中風患者一樣,顫抖了一下。
沒想到今天的秦涼這樣乖巧,不僅沒有口蜜月復劍中傷他。反倒一見面,就很是虔誠的說︰「叔叔,昨天對不起,是我說話不禮貌,我跟你道歉。希望你不要生我的氣。」
黃宇怔了下,怎麼可能生氣呢。其實正是因為喜歡,所以才想一個勁的往上湊,沒臉沒皮的想要逗弄他。人就是這樣矛盾,就跟年小的時候喜歡一個女同學,卻偏又最欺負她。
馬上笑起來︰「叔叔怎麼可能生你氣呢,你看我是那麼小氣的人麼?叔叔跟你鬧著玩呢。喜歡你還來不及。而且我跟你爸爸媽媽說,還要給你生個媳婦呢。保不準,將來你真會是我的準女婿。」
秦涼看了他的肚子一眼,其實是想說,你真有那個本事能生出孩子?可是,轉念一想,黃宇似乎不太願意听真話。而爸爸又說了,他們是恩人,要很尊重很尊重。
于是很違心的說︰「叔叔,祝你生產成功。」
實在太順從了,竟一時讓黃宇沒有話說,盡管這話听起來仍舊無比的別扭。
離正揚手掌攥拳,在一邊憋著笑。等秦涼過來跟他道別的時候,說起來︰「秦涼,要娶鐘笑那個重口味的男人其實就是我,等到我們結婚的時候,還要你去參加婚禮呢。」
秦涼這一次沒說其他,只道︰「祝賀叔叔。其實笑笑是個很好的女人,她做飯很好吃。」
離正揚笑起來︰「領教過,是很好吃,而且長得也挺漂亮。」
這一句秦涼沒接話,關于這一點他不太苟同。
幾個人道過別之後,離正揚就要和黃宇駕車離開了,去提車的時候。
秦涼又將兩人叫住,一回頭,只見小家伙身姿端正,很恭敬的給兩個人行了一個禮,彎腰成九十度。
抬起頭,眼楮閃閃發光的說︰「叔叔,謝謝這些年替我和爸爸照顧媽媽,她被你們照顧得很好。我真的很感激你們,會記在心里一輩子的。謝謝你們!這份恩情,我會慢慢報達。」
離正揚和黃宇都愣住了,盯著秦涼,小家伙從來都是不噱的樣子,這一刻竟是說不出的感覺。這些年他們倒不覺得怎麼,只感覺要照顧江南是應該做的事,就像他們要吃飯要喝水那樣。沒想到被一個孩子這樣感懷于心。
頓時有說不出的感觸。
江南沒想到秦涼會如此,忽然一下,眼眶熱乎乎,偏過首不敢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