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趕過去的時候紀夢溪已經到了,閑散的坐在桌子前等她,見人進來,微微一笑。愛睍蓴璩
「怎麼沒帶秦涼一起過來?」
江南說︰「不帶他,太麻煩了,每次帶他出門我媽都處處不放心,都是的電話問,索性不帶他。」
紀夢溪修指叩動了兩下桌面,仍舊笑著;「阿姨很喜歡秦涼啊,秦涼在這里的一段時間給阿姨帶來不少樂趣。」想起來問她︰「不是就請了幾天的假,怎麼到了這個時候還不回去?」
難怪他會好奇,如今踫到個熟悉的人都會問,本來說參加完黃宇的婚禮就回去上班的。而現在比預定的時間已經超出很多。覺得就連秦涼都要按耐不住,時不時會問她,秦秋彥什麼時候過來看他?這個分別的時間對于秦涼來說實在太長了。
之前就听到他給秦秋彥打電話抱怨,本來是背著江媽媽和江南打的,可江南還是听到了。
秦涼跟秦秋彥說起話來悶悶不樂,不知道秦秋彥是怎麼安撫他的,最後秦涼掛了電話,雖然沒說多樂呵,但至少不像之前那麼郁郁寡歡了。江南心里亂得很,一直七上八下。把他還回去?不知道的時候沒有什麼,知道了,又怎麼可能忍得下心。
江南從思緒中回過神來,只含糊說;「在家里沒住夠,又跟公司請了幾天假。」轉移話題問他︰「這次去Z城是落實工作的事?怎麼?馬上就要去那邊上班了?」
紀夢溪壓了一口茶水,那邊已經陸續開始上菜。
「哪有那麼快,程序要走,中間要辦理的事還很多,只交接就得一段時間,一時半會兒還走不了。」
江南點點頭︰「也是,那些事本來就很麻煩。」等他一過去,又算比鄰而居了。
現在的江南心平氣和,不再跟他那麼計較。紀夢溪做什麼事總有自己的打算,就算有一部分的原因是為了她,可江南也相信,紀夢溪不是個不理智的人,或許他的工作上真的有那樣的需求,江南想明白之後,便不再自作多情的勸解什麼。
人各有命,何去何從有時候連自己說的都不算,又何況是旁人。
菜上全了,紀夢溪招呼她吃東西。
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說起來︰「那一天晚上的飛機,踫到個熟人。」
江南抬起頭,慢慢咀嚼,然後問他︰「遇到誰了?」
紀夢溪沒再說下去,只道︰「驚鴻一瞥,沒打招呼,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錯了。」便不再提。
最後閑七閑八的扯,提到沈書意。江南先問起來的,本來沈書意之前來S城就是掛職鍛煉。江南一直想,如果當年沈書意和紀夢溪的事成了,沈書意那樣的性格極有可能留在掛職單位不回去了。
但很可惜,許多年前不知為什麼,本來看沈書意挺熱乎的,江南以前去中院的時候還不止一次的踫到她,親眼看到她去看紀夢溪。以至于紀夢溪一個辦公室的同事都把她內訂成了紀夢溪的老婆,不想後來竟然不了了之。
江南那時候被接連不停的鎖事纏身,等到塵埃落定,清靜一刻,問起紀夢溪的時候,才听他說︰「早散場很久了,兩個人老早就不再提這事了,就是普通的大學校友。」
原來是真的,沈書意掛職鍛煉的時間一到,又回到原單位去了。
走之前還來看過江南,那時候江南精神萎靡,連看人都有些呆滯。沈書意看著她,似乎也覺得很不是滋味。
告訴她︰「紀夢溪是真的愛你的,實實在在的一心一意,只怕這世上再找不出一個像他那麼痴情又死心眼的男人了。一個人既然那麼辛苦,不如就跟他在一起吧,你們兩個曾經在一起的時候就很好,為什麼不能再續前緣呢。我祝福你們兩個。」
那是沈書意自打來S城對江南說的最為善意的一句話。以前因為嫉妒,所以一直耿耿于懷,把江南當假想敵,甚至發生過不愉快的口角。最後沈書意都看明白了,跟誰爭一個男人,也別跟江南爭紀夢溪。在紀夢溪的心里有一座墳,裝著江南這個未亡人。要廢多大的力氣才能將她驅逐出去,頂替她?
後來沈書意漸漸想清楚這些,知道不論花多少心力,那都是白費力氣。紀夢溪為江南走火入魔了,當年那一次的放手,沒有得到,反倒成久了兩個人的天長地久。
就算她將自己的腦袋俏出一個尖來,也是無力插足的。感情的事就是這麼奇妙,人不是只有在一起才能永遠,就算不在一起,也是可以的。
紀夢溪告訴她︰「沈書意馬上就結婚了,就下個月,給我下了請帖。」
江南驚了一下,嘖嘖嘆︰「其實沈學姐那人挺好的,漂亮又事業有成,如果你肯低一下頭,她當時會嫁給你的。」
紀夢溪輕笑︰「別老扯那些沒用的,這世上的好人多了。」
可婚嫁的對象卻不是一個「好人」這麼簡單,這一點對感情較真的人最能體會,其實遇到的好人不少,卻沒哪一個想要自己去嫁去娶。才發現,不是在看條件合不合適,而是尋覓一種‘感覺’。誠然,這世上最匱乏的就是‘感覺’了。
紀夢溪想到他的一個同事說相親相到倦怠,甚至都有了逆反心理。已經不指望在相親的這條不歸路上殺出一條血路來了,如今的狀態就像是「挺尸」。只是告訴那些搖旗吶喊的親友團們,他在路上。並非抱著讓人絕望的頑固的單身主義,打算一輩子不嫁不娶。他真的很努力的在尋找,至于會在這條路上走多久,那便沒人管得著了。
他自己也說沈書意是個很好的結婚對象,可是,不是他的。
江南白了他一眼︰「得了,你干脆不要當法官,去拿心理學家好了。」
紀夢溪溫溫一笑︰「別說,我看真行。我最近正有意在修一個學位,覺得工作忙是忙,卻也不到沒有閑暇時間的時候,總想找點兒事情做一做。」
江南便不得不佩服他,永遠精力充沛的樣子。她真是比不了,跟他一比,竟像老齡化嚴重,而且標準的不思進取。
吃完飯紀夢溪把人送回去,路上買了一些水果,刻意上去看看江媽媽和秦涼。
江媽媽看到他和江南的關系又和好如初,很高興。
趁江南進去換衣服的時候就說︰「這就對了,什麼事別跟她一般計較。江南什麼性情,你們這些老朋友還不知道麼。」
叢瑤被叢老爺子打電話叫到家里來了。
叢夫人也在,看到叢瑤進來,冷下臉,一副與她不共戴天的模樣。那股子厭惡更加明顯,真是裝也裝不了。
原來是想同她商量叢錦的事,叢錦當天拿著刀子公然挾持一個人,不管這個人是不是她的妹妹,都已經觸犯了法律。而經過檢查,又發現叢錦的心理似乎有一些問題。叢老爺子和叢夫人商量,就想在這點上做文章,希望通過醫學鑒定,認定叢錦有心理疾病,發作的時候導致行為失控,這樣當時做出那樣的事,就不用追究她的刑事責任了。也算逃過一劫。
這樣雖然會對叢錦的名聲造成不良影響,以後再說起,都要加上一個心理疾病的標簽。可是跟受刑事處罰比起來,還是要好上很多。而且心理有問題在當今社會不算什麼大事,是完全可以治愈的。
叢夫人自打這事一出,每天哭哭啼啼的,飯也不肯吃,就天天跟叢老爺子鬧。
說︰「錦兒是你們老叢家唯一的孩子,她要是出了什麼事,我這個當媽的也不活了,讓你們老叢家斷子絕孫。」
叢老爺子心里犯愁,左思右想,想到黃家在這方面很有人脈。如今黃宇娶了叢瑤,那都是一家人了。就想著把叢瑤叫回來,跟她商量一下,讓她回去跟黃宇說一說,疏通一下關系把這件事給辦了,讓叢錦早點兒回家。
還說︰「你姐從小沒受過什麼苦,如果不早點兒把這些事平了,我怕她會承受不住。」
叢瑤進門來,看了看叢夫人,再听叢老爺子的這番話,只覺得好笑。看那樣子,他們似乎都已經忘記了,那一天叢錦拿著刀抹著的是她的脖子。卻沒有一個人關心她是不是受了傷,驚嚇到。自打叢錦被警方帶走,叢老爺子和叢夫人也相繼離場,之後一心操勞叢錦的事,便沒有一個人給她打一通電話,問問她的傷有沒有怎麼樣。倒像是已經忘記她這個人了。
如今來求她幫叢錦月兌罪,反倒一副高高在上,理所應當的模樣。只因為叢錦沒受過什麼苦,所以不適應受苦。不像她,萬般苦難都經受過了,自然要歷練得跟根雜草一樣,再大的傷害對她來說都該不痛不癢,是死是活也便沒人去問去管了。
叢瑤沒辦法笑臉相迎,抿了下嘴角沒說話。
叢夫人倒有些急了,站起身,還敢扯著嗓子對她講話︰「你這個死丫頭,到底听沒听到你爸爸剛才說的話?你不吭聲是什麼意思?不知道錦兒現在受多麼苦麼?」
叢瑤冷冷的盯緊她。知道她這樣是慣性使然,這麼多年都對她呼來喝去,只怕早已經忘記怎麼心平氣和的跟她說話了。
「這就是你們求我幫忙的態度麼?」叢錦也不含糊,眯了眯眼,問回去。
她還有什麼好怕的,就像黃宇說的,她是他的人,從今以後只歸他管。不再像以前,她必須寄人籬下,否則連個歸屬都沒有。所以忍氣吞聲的活著,不到萬不得已,不敢同這一屋子的人撕破臉。可是現在,沒有那個必要了。
大不了就是決裂,反正他們從來沒有把她當成一家人,以後也不會。就連叢錦這次的帳也會記到她的頭上,就算他們不說,叢瑤也知道。這是叢夫人最慣常的戲碼,而叢老爺子在這個悍婦面前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類似的事叢瑤領教太多次了,再不長記性,就真成了豬腦子。
還是叢老爺子最先恍然,轉過頭瞪了叢夫人一眼,示意她少說話。再轉首過來,老面堆起笑︰「瑤瑤,別跟你媽計較,她這樣還不是因為這些天太著急了,有些擔心你姐姐,所以火氣有點兒大……」
一句話不等說完,被叢瑤頂回去。
「她平時就算沒有火氣,對我說話也是這個樣子。我看她是不論有沒有火,看到我都很來氣……」哼笑了聲︰「既然是這樣,我看還是讓她眼不淨為好,我先回去了。」
叢老爺子一听慌了,馬上拉住她。
說些軟話給她听︰「瑤瑤,爸爸知道你這些年生活的不容易,都是爸爸的錯,是爸爸對不起你。可那些都是家事,咱以後慢慢說,我們大家會慢慢補償你。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先把你姐姐救出來。你回去跟黃宇好好商量一下,讓他找找人,他一定有辦法……」
叢瑤再看叢夫人,跟吃了不淨之物一個表情,吞吐不是。也知道自己現在不該再對叢瑤趾高氣揚,悶著聲不再說話,卻隱隱可見的咬牙切齒。
叢瑤知道黃宇一定有辦法,回去的路上卻在猶豫要不要跟他張這個口讓他幫著把叢錦弄出來。很多的不甘心……就像被人踩在腳底下。
一進門,看到黃宇坐在沙發上,已經回來了。
便問︰「怎麼沒去上班?」
黃宇沒回答她,只是問︰「听下人說你回叢家了,他們叫你回去的?」
叢瑤點點頭,放下包,還沒說什麼事。
黃宇反倒先說了︰「他們是想讓你請我幫忙,幫忙把叢錦弄出來?」
叢瑤怔了下,發現他料事如神。
「你怎麼會知道?」
黃宇無溫的笑了聲︰「就你們那一家人,動一動我就知道他們打的什麼壞心思。」他公然詆毀叢家人,自來就看不上他們,這一點叢瑤也早就知道。全是因著她,為她報不平而已。
「你真想讓我幫叢錦?」
叢瑤躊躇不定,一路上左思右想仍舊沒想出答案。不知道該不該幫她,按理說是她的姐姐,再怎麼不好也是一家人,眼睜睜的看她坐牢是不是有些過了?但怎麼說,她都是這次的受害者,雖然沒有什麼事,也是一番凶險。就這麼不計前嫌,雲淡風輕的把她救出來,無論如何又都覺得不甘心。
她不說話,黃宇就知道她是想不明白。把人拉過來攬到懷里,告訴她︰「這事你就別操心了,要怎麼做我心里有數,就算你真開口求我,我也不見得就會幫你。這些年你吃了那麼多的苦,痛定思痛不就是想報復那一些人麼?你狠下心來,並不見得別人也能軟下心。叢錦這次拿刀指著你,叢家人卻一心覺得是你惹出的麻煩。現在他們有求于我們,還肯對你說幾句軟話。叢錦一旦相安無事了,你覺得他們會怎樣?」
叢瑤靜靜的听著,覺得黃宇分析的有道理。無論叢錦最後有沒有事,他們都不會記著並感懷她的好,該怎麼記恨還是會怎麼記恨,一分都不會少。這些她也想得很清楚了,只是不能像黃宇這麼將愛恨分明。
「那你覺得我們不該幫她?」
黃宇是沒打算幫叢家,甚至還要暗中疏通,能給叢錦多少苦頭吃就給她多少苦頭。那樣一個大小姐打壓別人那麼多年,自己的報應也該來了,否則就永遠不知道天高地厚。
便說︰「不要理會叢家人,之後他們再來找你,或者打電話叫你回去,不要回去。可以直接告訴他們,是我說的,不會幫他們。」
叢老爺子要是真有心,自己求上門來。他便好好跟他算一算這些年的帳,告訴他,他是怎麼為人父的,又虧欠叢瑤多少東西。既然叢老爺子不會,不防讓他這個當小輩的教教他。
無疑要是水深火熱,叢家托的人都插不上手。幾次打電話問叢瑤,不僅不肯回家來了,還明確說黃宇說了不願意幫這個忙,她也沒有辦法。不想叢老爺子沒完沒了的糾纏,次次不肯跟他多說,就掛斷了。
叢老爺子唉聲嘆氣,叢夫人就在那里撒潑罵娘。
「你看到沒,叢瑤她是什麼東西?狼心狗肺的玩意兒……這些年叢家是白養活她了,還不如養一只狗。找個男人也是白眼狼,根本不把叢家人放在眼里……這就是你和那賤人生出的好女兒,我看你這一回還有什麼話說……」
叢夫人一罵起來就沒完沒了,長篇大論。整個叢家都烏煙瘴氣的,日夜不得安寧。
叢錦在里面狀態越來越差,發瘋的跡象也越來越明顯,只怕全世界的人都要知道光鮮亮麗的叢大小姐心理有病了。
而外頭叢老爺子被鬧騰得束手無策,只得硬著頭皮,拉下老臉去親自找黃宇。
黃宇不會那麼輕易見他,前幾次都被前台擋了回去。
說;「對不起,我們黃總不在公司。」
哪一次都是如此,大家心知肚名是在騙人。可是,即便知道又怎麼樣?
叢老爺子去家里找,而黃宇和叢瑤兩個人都不在家,他不可能一直在那里等下去。黃宇的住處不單一所,和叢瑤躲到哪里去了誰也不知道。次次無功而返,回去之後更要被叢夫人罵。
離正揚看黃宇悠哉的模樣,笑了聲︰「怎麼?真打算這麼晾著你的岳父大人一段時間了?」
黃宇吐了一口煙圈,自得的說︰「他自找的,沒想到一把年紀了還這麼沉不住氣。這一回我要陪他們叢家好好的玩一玩,反正也不是什麼善類,沒有便宜他們的道理。」
離正揚知道黃宇的為人處事,狠起來也真是很夠味,少有心慈手軟的時候。
這一回叢家遇到他,算是栽了,叢瑤在叢家受的那些罪,現在終于有人幫她討伐了。
黃宇彈掉一截煙灰,問他︰「對了,听說女王還沒回去上班,怎麼了?出什麼事了麼?」這段時間應付叢家的事,也沒抽出時間跟江南踫一面。以為回Z城了,上一次還是听叢瑤說在街上看到江南了,狐疑她怎麼還沒回去。
一提到江南,離正揚馬上偃旗息鼓。至于江南為什麼沒有回去,他比誰都知道。江南躲著秦秋彥,定然還是沒想明白要怎麼面對他,那是個最能讓她無措又慌然的人,江南的心思他多多少少懂一些。
可是,自打上次的事一出,他也沒見過江南。畢竟這樣大的事他卻聯合秦秋彥隱瞞她,江南就算表面不說什麼,心中肯定生他的氣了。想了幾次,舉步不前,連電話都不敢打。
嘆口氣︰「反正是有點兒事,俱體的我也不清,有個幾天沒見她了……」
黃宇眯起眼楮︰「怎麼?跟女王鬧別扭了?跟她賠個不是不就得了,女王還能真怪你不成。」
離正揚煩燥的也跟著點著一根煙,然後說;「你不懂……」
如若黃宇知道他欺騙江南的,是薄南風還活著這件事,他就該明白他心中的畏懼了。
可是總不能一直避及下去,秦秋彥當年不是背信棄義才離開的。真相他都知道了,但江南還不知道,有些事秦秋彥沒有機會,不便說,他總要幫他澄清一些。否則秦秋彥的那些苦衷哪一日才能光天化日呢,而他這些年受的苦,背負的責備,已經足夠了。
沒說提前給江南打一通電話,只怕她電話里拒絕見面,他便又退縮了。
直接提著東西找到江家門上去,江媽媽一見到他最樂呵。馬上把人拉進來,還責怪他;「以前江南不在家,你隔個一兩天還會來看看阿姨。如今江南回來了,你反倒不上門了。」
離正揚笑著說︰「這段時間事情多,想著家里有江南照顧著,就沒過來。」
江南和秦涼都坐在沙發上。
看到離正揚也都沒有打招呼。
秦涼不喜歡這個男人,離正揚不行,第一印象就砸了,想翻板都很難。見到離正揚進來,只淡淡的掃了眼,視而不見那般,又轉過頭去看電視。
離正揚想起秦秋彥的話,沒想到這小家伙跟他玩真的。況且這醋吃得著麼,江南分明就是他的媽媽,就算不是,也未免太過重口味了。
江南還是站起來跟他打招呼︰「你來了,過來坐吧。」
離正揚抿了抿嘴角,以一個僅有江南能看懂的苦澀表情。
他來這里是有話想說,可是不能在家里公然的說。就說︰「我來請你吃飯的,快換件衣服,我們走。」
江南沒動彈,只說︰「算了,不出去吃了。我媽也馬上就做飯了。」
離正揚執意︰「走吧,我都訂好了,你要是不過去,不是白準備了……」然後跟江媽媽說;「阿姨,我先借江南一頓飯的時間,吃完晚飯給你送回來。」
江媽媽樂滋滋的,肯定不反對。反倒怪江南不懂事︰「你架子還大起來了,正揚都來接你了,快換件衣服跟他去吧。過兩天回Z城了,你們這幾個朋友又沒有時間聚了。」
秦涼一听,有些火氣,側首看向江南︰「又想出去喝酒是不是?」
不等江南說,離正揚馬上在一邊解釋︰「這次只吃飯,不喝酒,保證滴酒不沾。」
秦看仍舊淡淡的看他,不搭理他,顯然離正揚在他這里沒什麼可信度。只盯緊江南,想听她親口跟他說。
江南只得乖乖的︰「真的不喝酒,就吃飯而已。又不是什麼大場合,喝什麼酒啊。」
即便她這樣說,秦涼仍舊不是很放心。主要是跟離正揚一起出去,總覺得這個男人對江南是想入非非的……那一日的熱情相擁浮進眼眶,又是一團煩燥。
呼的站起身,回房間了。
江南還納悶︰「秦涼這是忽然怎麼了?」
只有離正揚最知道原因,可是他不能說。
江媽媽也是在一旁亂猜測︰「秦涼很懂事,估計是擔心你像上次一樣,喝醉了好幾天緩不過勁來。」
上一次江南的確萎靡不振了好幾天,江媽媽不知道原因,以為她生病了,問起來,江南都是拿喝太多了搪塞。當媽媽便以為秦涼是看到她上一次的慘樣,擔心她。
江南換好衣服跟離正揚出來,走的時候告訴江媽媽︰「你去勸勸秦涼,就說我這次保證一點兒酒都不喝。」
出來後,離正揚才說︰「秦涼他很關心你。」
是啊,怎麼可能不關心,母子連心,一切的愛都是下意識的。像是一種天性,攔都攔不住。
江南沒說話,半晌,只問他︰「你是想跟我說什麼?」
離正揚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把車門打開。
「先走吃飯。」
然後直接把人帶到酒店的包間里,他是這里的老板,永遠有這樣好處,就是再繁忙的飯點上都不用等,只要他一句話,馬上就能上菜。
江南望著這一桌子的菜卻沒有什麼胃口。胃中沉甸甸的像是填滿了石頭,就是覺得離正揚有話要對她說,他現在不說,她便只能這麼提著心思,沒個底。覺得不痛快,才吃一口,就放下筷子。
「我求你了,有什麼話快說吧,說完了再吃,否則我吃不下。」
離正揚蹙了下眉頭︰「還是這個破性子,什麼時候都急不可耐的。」
同時放下筷子,喝了一口茶水潤喉,才說︰「我想跟你說秦秋彥,想不想听?」
他那個樣子,很像只要她一句「我不想听,你別說了。」他馬上就不再說了。可是,江南愣愣的看著他,甚至對望的時間久了,連瞳孔都失去焦距,也沒發出半個字,說她想閉起耳朵。
離正揚就篤定這些年過去了,她對秦秋彥半點兒關心都沒有失去。她仍舊很在乎他,要命的在乎。所以她怕了,才要像現在一個,像個蝸牛一樣再度把自己柔軟的身體和心蜷縮到那個殼里,總以為那樣就很安全。
卻忘記了,不論人怎麼躲藏,心都是跳動了。只要心不死,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也不會死心。
他這就要點醒她。
眯了眯眼,覺得沉痛,不想翻當年的事。可是,不提當年,很多事就沒有辦法說起。
「當年我們都誤會秦秋彥了,他做那些事其實並非想置你于死地。恰恰相反,她是想保全你,也保全孩子和你們全家人……」至于後來江爸爸會因此而去世,秦涼又被人偷走,那些全不是秦秋彥所想。他沒料到會發生那麼多的事,就算是個神仙,也不會周全如斯,何況他不是。
但如果沒有這些事,這樣想一想,他當年的計劃真的很完美,無論如何對江南來說,都不算是一種慘痛的傷害。
當時秦秋彥把自己置身進最大的凶險里,已經是盡了全力了。
離正揚把所有的事都說給江南听,從陰謀開始的時候細細講起,告訴她薄南風是因為什麼來到她的生命里,又是因為什麼動了惻隱之心,決意放棄報負的念頭……包括後來薄南風怎麼一步一步,把她從他的身上剔除掉,推到相對安全的彼岸去,任由自己有今日沒明天的去放逐……離正揚仿似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來給江南講述這麼一段過往。
實則不是故事,是真相。當年那些風起雲涌下最本來的樣子,不是恨,也不是仇恨,全是愛……正因為是愛,所以才有了後來的難以兩全。薄南風已經放下了血債家仇,卻發現愛上了,反倒沒了退路可走。
薄南風有來的有理由,所以當他離開的時候,帶來的那些痛。離正揚覺得,也不能全算到他的頭上去,當是一點兒彌補,畢竟薄南風小小年紀,顛沛流離,也真的是不容易。
想起那麼一段話,「我一生渴望被收藏,妥善安放,細心保管。免我驚,免我苦,免我四下流離,免我無枝可依。」是女人一生最渴求的喝護,其實男人的心思也很細膩,同樣需要如此。沒有哪一個男人就真的喜歡四處顛沛流離,那樣同一根隨波逐流的雜草又有什麼區別?
江南至始沒有發出聲音,靜靜的听離正揚講完,講到最後一個字,講到連他口中那個感嘆號都跟著落下。不像是真的安靜,更像是失了魂魄那樣呆若木雞。
眼楮瞪得大大的,沒有表情,卻漸漸迷漫上水汽,凝結成很大一顆一顆的液體,往下落。晶瑩透亮,一粒一粒,跟珍珠一樣。
讓她想一想,想一想離正揚到底說了什麼。他說薄南風真的恨她,也真的愛她……這些她都知道,因為知道,所以一度想要感化他。可是,後來天塌了地陷了,她便想,她失敗了,沒能拯救得了他,正如沒能讓薄南風愛上她一樣……
可是離正揚今天卻對她說,不是那個樣子的,大家都想錯了。薄南風愛上她了,很早……所以他才會不遣余力的編排那些戲碼只為了保全她……
無論是別墅的變賣,官司潰敗,鋃鐺入獄,還是那些讓世界一下變得混亂不堪的流言蜚語……離正揚竟說那些並非薄南風想要徹底毀掉她,而一切都另有隱情。
江南答應秦涼不喝酒,站起身的時候卻搖搖晃晃,像是喝多了,天旋地轉。
離正揚眼疾手快,過來扶住她。
「江南,你怎麼了?哪里不舒服?」
她的身體近幾年一直都不好,即便江媽媽幫她用心調養了,可仍舊沒有完全恢復。畢竟許多年前,太傷身也太傷心了。
江南拔開他的手,讓自己站穩當了。之後說的第一句話,卻喉嚨嘶啞︰「我沒事,我自己可以走……」
她步伐緩慢的向外走。
離正揚抓起外套跟出去,江南走得很快,急速往電梯里去。
腦子里一直很混亂,又一直很空白,有很多聲音在呼喝,真相,真相……只有一種天翻地覆的感覺,如同天地被倒轉,連她也一並被翻轉了過來。不僅人在搖晃,連肺腑中也翻攪得很是厲害,直逼肝腸寸斷。
當電梯關合得只剩一點兒縫隙的時候,離正揚擠身進來。
看到江南愣愣的看著他,眼眶紅透,只是陌生的看著。離正揚便想,是不是同她講的太突然了,不該這麼徹底的和盤托出,而是一點一點的告訴她會好一些?
可是,在他開來,真相無論對她還是對秦秋彥都是最好的。他們已經各自生不如死,慘痛折磨的過了那麼多年,便不能再由這種形同陌路的狀態一直延續下去。
仔細想一想,人生又有多少年值得這樣蹉跎呢?何況他們有孩子都已經長得這麼大了,需要有一個完整的家庭……
她不能不懂他的良苦用心,離正揚這些年一直守在她身邊,看她哭,看她笑,看她瘋,看她傻……最知道她想要的是什麼,如何不想有一個可以給她溫暖的男人從此以後好好的疼愛她。
像所有童話故事的結尾,王子和公主從此過上了幸福快樂的生活……
只有這樣,看書的人合上最後那一頁,心中才會得以安慰,隱隱笑出聲來。
離正揚看著下降的數字,微不可尋的嘆口氣。
江南自打在包間里無聲無息滾落那幾行淚之後,便不再哭。直到從樓上下來,都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電梯里安靜極了。
離正揚甚至有一剎的錯覺,只有自己和自己的影子。
江南穿過酒店大堂,一直走出來。離正揚跟在身後,時不時有員工跟他打招呼︰「離總好。」
離正揚置若罔聞,視線全部凝集在江南的身上,唯怕她是一片枯葉,風起,下一秒便摔倒了。
江南將背挺得很直,回過頭來,告訴他︰「正揚,你先回去吧,不用跟著我,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又說︰「你不用擔心,我沒有事,真的,我只是想要靜一靜……」
不等離正揚說什麼,伸手攔了出租車上去。
離正揚想著,要不要跟著她?可是,江南臨轉身的那一刻還能對他扯出笑。說明她心痛是心痛,可神智是清醒的。或許她真的想要一個人思考清楚,所有的事情他都說得很明白了,只看她能參透幾分。
江南坐到出租車上,一直月兌離離正揚的視線。幾乎是一剎間,忽然爆發出哭聲,那哭聲撕心裂肺,像要將胸膛都震碎了。
就像突然爆發的山洪,滅頂而來。
出租車司機嚇了一跳,不可思議,從鏡中看過去。看不到江南的一只臉,小小的一張臉埋在掌心里,兩個肩膀因為劇烈的哭泣而不停顫抖……那種悲情把空氣都感染了。
江南一直沒有說目的地是哪里,打一上來,司機問她︰「去哪兒?」
江南沒有想好,心思不在這上面,隨口便說︰「往前開……」像是開到哪里都好。
車廂內除了悲痛欲絕的哭泣聲便沒了其他聲音,司機打著方向盤默默開車。一直開,一直開,圍著城市轉了一圈,啜泣聲才漸漸停下來,計價表上顯示著一個豪邁的數字。
江南有些無力,淚眼婆娑的靠在車窗上,看城市的夜景璀璨到荼蘼,時不時微微抽搐,費力的像個孩子。車速不快,夾雜在車流里,世界顯得很安靜。
她沒拿錢付車費,停下來,要下車的時候才想起來。總算電話一直握在手里,坐在那里木木的,心還抽搐成團。只說;「你等一等,我打電話叫人送錢來……」
朦朦朧朧的打出去,听到是接通了,就說;「我沒錢付車費,你把錢給我送過來。」
那一端便有人問她︰「哪里?」
江南傻乎乎的,往車外看了一眼,這樣熟悉的城市卻不知道哪里。只得把電話給司機,讓他跟電話里的人說。
然後自己又靠回到椅背上,覺得大腦整個還是空白了,仿佛是停止了運轉。
司機跟電話里的人勾通過之後,把電話還給她。
是位年長的大叔,看面相人就是很好的人,看她哭了一路,想來是累了。告訴她︰「你朋友說要多等一會兒,小姑娘,你要是累了,就先休息一會兒吧,等你朋友過來我叫你。有什麼傷心的事,睡一覺就會忘記。」怕她不信任,又說;「別擔心,我不是壞人,我也有個跟你差不多大的女兒,我是個當父親的人。」
江南听他這樣說,竟然很放心。根本就沒了防備的力氣,想都不會想,真的是累了,點點頭,靠到椅背上閉上眼楮,等著有人來解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