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漆黑如墨,其勢甚至將月華也蓋過的黑荒令終于跟那團碧綠的華彩狠狠地撞到了一起。寧筱的家彷如經歷大地震般來回搖動,一眾家具、物什、藥具、碗碟「稀里嘩啦」地碎滿一地。
然而,面對如此凶悍的一擊,玉佩所釋放出的碧綠華彩僅是晃了晃而已。被它所護著的寧家祖先牌位,竟然分毫沒動。不僅如此,玉佩還按照寧筱的心意,將他本人以及母親、二小所在的房間都護住了。
不過受此一擊,玉佩內的靈力大幅減少了兩成。加上早上助寧筱開啟靈眼、靈耳的消耗,現在不過僅剩全盛時的一成而已。
此時此刻,整個寧家除了被玉佩所護持的範圍之外,全部都被黑荒令所釋出的烏光所覆蓋,可謂真正的伸手不見五指。
看著眼前的黑暗,寧筱心中大罵︰「這是什麼狗屁的由他出手,絕不會毀壞寧家祖先牌位。」幸好自己最後關頭出手阻止了,否則就真是寧家的罪人了。
不過這下子寧筱也確信自己最後的判斷沒有錯,那個高擎,果然不是什麼好人!
「難道,他就是奪取母親壽元的家伙?不對,剛才能感覺到,整個雲溪村百姓的靈力都被他調動了。能使用有這種能力的,除了本村土地之外別無他人!既是土地,為何要這麼做?」
想到這里,寧筱忍不住問道︰「高擎,身為土地,你為何不盡守土之責,要毀寧某的家?」
然而寧筱沒有听到高擎的回答,反倒是背後傳來一把蒼老的聲音︰「少主,他並非陰司正式冊封的土地神,他這土地神位乃是搶來!」
寧筱猛然回頭,見到剛才被玉佩所保護的寧家祖先牌位處,一位手持竹仗的白發老翁從牌位中走了出來。
「這……」寧筱驚得目瞪口呆︰「難道這個老翁,是寧家的祖先不成?」
仿佛看出寧筱的疑問,老翁卻是向寧筱躬身一禮道︰「雲溪村土地史弘澤見過少主。」
寧筱沒感到這史弘澤有惡意,頓時放下了懸著的心,但還是奇道︰「你是雲溪村的土地?那高擎?」
史弘澤听到「高擎」二字,不再見半點慈祥,咬牙道︰「那家伙仗著兵鋒之厲,鳩佔鵲巢,不僅霸佔了老朽的土地廟,還要奪老朽土地之位!當年老朽被趕出土地廟,幸得令尊收留,寄居在寧家。而那高擎,也因為令尊布下的迷陣,一直找不到老朽。」
這下子,寧筱還真是被嚇著了。他一直以為自己老爹只是個普通的農夫,哪曾想過他竟然是修士?如此一來,自己老爹又為何會在五年前突然離世?
「我娘親她……」
史弘澤搖了搖頭︰「夫人她並不知道這些,她一直以為老爺是個普通的農夫。」
寧筱心中一動,追問道︰「昨晚報夢與我的,是你?」
史弘澤頷首道︰「夫人有一半壽元被帶走,老朽看在眼中。只可惜那敵人實力太強,老朽不是他的對手,所以……」
「此事不怪你,奪走娘親一半壽元的,可是高擎?」說到最後,寧筱眼中已經燃起了熊熊怒火!
史弘澤出奇地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反問道︰「如果老朽說是,少主信否?」
寧筱心中一突,心中暗暗盤算。高擎和史弘澤明顯是死對頭,而史弘澤不是高擎對手,但如果他拉上自己作為助力的話,就可一戰。要拉自己為助力,最好的辦法自然就是……
想到這里,寧筱向著史弘澤拱手一禮道︰「老先生高義,寧筱佩服。」
寧筱這一禮,的確發自內心的尊敬。史弘澤其實只需要騙自己,高擎就是奪取母親姜氏壽元的人,那麼自己無論如何,都會一戰。畢竟,這是唯一的線索。然而,在敵強我弱的形勢下,史弘澤還是沒有選擇這麼做,的確稱得上高義了。
史弘澤嘆了口氣︰「不瞞少主,高擎這次是為老朽手中的土地印而來。土地乃是私襲,無須陰司冊封,而土地印就是信物。高擎那廝雖然奪我廟宇,還將我趕了出來。但他一日得不到土地印,一日就不能成為真正的雲溪土地。而三個月後,就是昭縣每十年一次的土地大會。昭縣境內所有土地,都必須到城隍廟覲見述職,如果他沒有土地印,城隍老爺必定不會放過他的!所以,他才冒著得罪少主的風險,也要來走這一趟。只可惜老朽沒了土地廟,法力是越來越弱,今天早上連他手下那鬼卒也斗不過。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少主被其擺弄。」
說到此處,史弘澤長長地嘆了口氣,仿佛交代後事般說道︰「但此事始終與少主無關,寧家已經庇佑老朽多年,老朽不能再為寧家添麻煩。」說完之後,史弘澤卻是要離開玉佩所籠罩的範圍,沖入前面那無邊黑暗中。
「老先生且慢!」寧筱叫住了史弘澤︰「老先生當寧某是什麼人!」
「少主何必攪這趟渾水……」
寧筱緩緩搖頭,且撇開恩義的問題不談,身為一介城隍,竟然由始至終都被高擎這個小小土地當猴般來耍。此事日後傳出去,他寧筱估計也不用混了。再者,寧筱也是血氣方剛的年紀,這口惡氣,又如何咽得下去。
與其將此事郁在心中,還不如痛快一戰!
想到此節,寧筱眼中升起熊熊的戰意︰「姓高的,你砸了我寧家這筆賬,也要跟你好好算了!」
黑暗中傳來高擎的狂笑︰「小子,你的靈力雖然不弱,但也別太當自己是一回事。你還真以為高某會這麼傻,放任你們在那聊天嗎?」
「糟!」寧筱身旁的史弘澤聞言臉色大變。
仿佛印證他的話,前面的黑霧開始消散。而當黑霧完全散盡的時候,寧筱驚訝地發現,除了背後的寧家祖先牌位之外,自己眼中所見,竟然已經不是熟悉的寧家,而是置身在一片曠野之中!
「這是……怎麼回事?空間轉換?」
史弘澤狠狠地頓了頓足,急問道︰「少主可是曾將他的黑荒令放置在寧家的正中?」
「是啊。」寧筱下意識地回答。
「可惡,我早該想到,寧家有陣法保護,正常情況下他根本不能進來!少主,這里已經不是寧家,而是他使用黑荒令營造的空間。只有打破空間,我們才能回到原本的世界!」
寧筱默言無語,沒想到自己又被高擎那家伙擺了一道。這家伙看似三大五粗,沒想到謀略如此慎密,可謂步步為營,半點也不給別人機會。
而看情況,這家伙估計是從來就沒想過要放自己離開。如果自己還抱著看戲的想法,那就真是太天真了!
那邊,依舊身披黑甲的高擎手中卻是多了把長矛,胯下還有戰馬。而在他身後,還有著三十名精銳的黑甲兵士,那個曾經跟寧筱談話的盤頭,就在其中。
高擎已經爭取來了時間布下這黑荒空間,知道寧筱二人跑不掉,立刻發揮出武人行動派的優點,手中長矛一招,猛喝道︰「黑荒鬼軍,上!踏平他們!」
「殺!!」
以盤頭為首,三十名黑荒鬼軍結成軍陣,直撲過來!
寧筱只是一書生,雖然有著神奇的經歷,但何曾有過半點沙場廝殺的經驗。而這些鬼軍,顯然生前都是悍卒,戰斗經驗豐富無比。此時出手,三十人的殺氣竟然能夠擰成一股,向寧筱二人壓過來!
這下子寧筱也急了,立刻就想放出玉佩來防御。然而史弘澤這時卻是按住寧筱的肩膀道︰「區區鬼卒,何須少主出手。」
說話間,史弘澤卻是重重地一跺腳,低喝道︰「雲溪鬼卒,現!」
背後寧家的祖先牌位突然閃出一道白光,下一刻,寧筱眼前就出現了一大堆手持各色兵器的凶悍鬼卒。看數量,似乎還在對面的黑荒鬼軍之上。
史弘澤一揮手,這雲溪鬼卒哇哇怪叫著就迎了上去。
然而,就算寧筱不懂軍事,這兩批鬼卒孰強孰弱,也能看出個大概來。黑荒鬼軍,令行禁止,兵甲齊整,絕對是精銳中的精銳。而這雲溪鬼卒,人數雖多,但一盤散沙,顯然不是一個級別的。
果然,那些雲溪鬼卒遇到黑荒鬼軍,立即就被殺了個落花流水。也就因為鬼魂不會像人那樣立即死亡,史弘澤麾下的鬼卒才能糾纏一下。
見到這一幕,史弘澤絲毫沒有驚訝。反而用堅定的語氣,壓低聲音對寧筱道︰「少主也看到了,老朽麾下的鬼卒本身就不是黑荒鬼軍的對手。而在這黑荒空間,高擎那廝的手下更會戰力大增。這里,就由老朽來斷後,少主只需打開一條空間裂縫回到陽間,高擎就奈何你不得。」
寧筱何等精明的人,立刻就听出史弘澤語氣中的死志。
說起來,還是因為寧筱自己大意,才被高擎所算計。現在,還連累了史弘澤。
人心可是肉造的,史弘澤一而再、再而三地保護自己,寧筱的心又怎會真的絲毫不動搖。
或許,對史弘澤來說,自己是他看著長大的少主,保護自己是理所當然。但對寧筱來說,史弘澤還是首次見面的陌生人而已。
這細微的差異,更讓寧筱的內心更加羞愧。
「現在該怎麼辦?」心中著急之下,寧筱也下意識地盤算著自己一方的力量。
根據卷軸的記載,靈修士的實力是按影響力來計算的。從最低級的一條村莊逐步遞增,當達到九條村莊,就可合為一鎮。而後再次遞增,九鎮合為一縣;九縣合為一城。
因此,靈修士常有一村之力、兩村之力、一鎮之力等的說法。
當然,這是靈修士之間通俗的說法。按照卷軸所說,能掌控「村」級靈力的靈修士的正式名稱,應該叫「淬物」。
故此,一村之力與粹物境一重的意思是一樣的。
高擎這家伙能夠趕走全盛時的史弘澤,也就是說他的實力就算沒有一村之力也接近了。而奪了史弘澤的土地廟之後,實力有所增長,肯定要比普通的粹物境一重的靈修士要強。
而我的玉佩剩余的靈力只有一成,今天早上吸納的靈力,總量大概有五村之力那麼多。剩下一成,也就是只剩半村之力。史弘澤失去土地廟,實力起碼降低一半,那就是跟我一樣,也是半村之力。如此一來,就算我們合力,僅從靈力方面來計算都敵不過高擎,更別說那家伙更擅長戰斗了!
「以我們的實力,打不過……不對,我的身份可是縣級城隍,按陰司職階比村級土地高兩大個級別。就算我現在沒上任,也不可能被一個小小的土地如此欺負而無任何還手之力的。」
想到此節,寧筱也顧不得隱藏什麼了。一咬牙,從懷中將城隍金印取出來,放到史弘澤面前道︰「老先生可認得此物?」
寧筱的意思非常明顯,他是在告訴史弘澤,這是他所能翻出的最終底牌了!
倒是這邊,史弘澤不明白寧筱為何還不走,然而當看清楚寧筱所遞來之物的時候,臉色瞬間由疑惑轉成狂喜!
「這……這是……」史弘澤邊說著,卻是已經不自覺地捉向寧筱的手。只可惜作為陰物,他也接觸不了寧筱的身體。但還是興奮道︰「城隍金印!竟然是城隍金印!少主你是怎麼得來的?」
寧筱一挺後背,傲然道︰「是關帝老爺親自冊封我作為才縣城隍的!」
史弘澤這時也顧不得寧筱一個凡人為何能被冊封為城隍,咬牙道︰「少主既然手握城隍金印,老朽有一法可對付高擎!只不知道,少主敢不敢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