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家
林炎炎側躺在床上,听著身邊響起的起床聲,雙眸睜開之後,又悄無聲息的合上。ai愨鵡床下,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她知道這是祁裕穿拖鞋的聲音,這幾個晚上,幾乎每天他都會半夜醒來,然後離開房間,去干什麼,卻從未對她這個妻子說起過。
那個冷清的婚禮結束之後,她從自己爺爺的臉上看到了些許落寞,整個人也沉默了下來。喬家並未像她所希望和想象中的那樣遭到打擊,反而狠狠的報復了林家,那個至今仍然在京城權貴們的閑聊中久談不衰的盛大訂婚儀式,每一次听到都如尖刀一樣刺痛她的心房。
房門閉合,臥室里少了一個人的呼吸之聲。林炎炎悄然起身,今夜她要去看看到底祁裕神神秘秘的在搞什麼鬼,為什麼他們當初的協議至今沒有得到實現。
林炎炎是特工出身,在祁家,恐怕沒有人能夠攔得住她。只要她願意,也沒有人能夠發現她的蹤影。一路跟著祁裕來到祁老爺子的書房前,望著他推開從門縫中透著微亮的房門,閃身進入,林炎炎想了想轉身離開,她並不是放棄了追蹤,而是想要換一個方位好讓她知道里面到底在進行著什麼事。
很快,她就來到書房外的窗台上,側身隱藏在黑暗之中,透過窗簾的縫隙向里面張望。書房的擺設她很清楚,這個房間她嫁入祁家之後,不止一次來過。此刻,房里只有三個人,而且都是祁家的直系子弟。祁老爺子,祁裕的父親,還有祁裕。
這樣的祖孫三人為什麼深夜不睡覺在家里聚在一起,而且還面色凝重?引起了林炎炎的好奇。
房里,房門關死,但是在窗戶上卻留了一道通風的縫隙。林炎炎知道這是祁老爺子的習慣,他似乎不喜歡呆在一個完全封閉的房間里,所以他經常活動的地方,若是關緊了門,就一定會打開窗戶,如今只留下一道縫隙,只能說明,他們接下來要說的事非常重要,不宜傳出去。
「咱們祁家經歷三代,眼看就要離成功不遠了。」老爺子感慨的說了一句。
這句話,卻讓在外偷听的林炎炎皺起了眉頭。
祁裕並未說話,而他的父親則接話道︰「這麼多年的隱忍,只要再堅持下去,就輪到我們祁家出頭之日了。」
老爺子點點頭︰「咱們祁家可是滿清的皇族之後,祖先保佑,龍脈將會在咱們這一支繼續繁衍。」
「老祖宗葬得好啊。」祁裕的父親同聲道。
窗外的林炎炎雙眼充滿著震驚,她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這話中的真意。祁家是不是滿清皇族無所謂,到了這個年代誰也不會把那點皇族血脈看在眼里了,只是那後半句話卻讓她大驚,祁家想要干什麼?
「當年祖宗就留下祖訓,若是墳頭冒青煙,火燒雲,就是我們祁家崛起之時。裕兒出生之日,剛好就出現這一奇相,這不是天命所歸是什麼?」老爺子又繼續道。
這一下,林炎炎已經明白了。祁家居然想要倒行逆施,復闢帝制。而且听這話中意思,祁裕就是真龍天子,所以出生之時天降異象。
古籍中,凡是造反當上的皇帝基本上在出生的時候都是天降異象的。但是,稍微懂些歷史的人都知道,這些天降異象只不過是古代君王為了更好的加強統治刻意制造出來的,當時到底有沒有異象出現,誰也不知道。
按道理來說,以祁家的地位和身份不會相信這種無稽之談。但是,林炎炎對此卻不懷疑,因為同樣身在權貴圈里的她知道,其實地位也尊貴的人就越相信風水,相信命理,只不過他們對外沒有表現出來罷了。
中南海這個國家領導人辦公的地方,可都是被所謂的大師白過繁榮昌盛的風水陣的。
所以,祁家相信這個祖宗遺訓,並不奇怪。
只是,林炎炎想不到的是,祁家真的有那麼大膽,想要在這個年代做出這樣的事。
「爺爺,說真的,我並無把握。雖然現在我們祁家在政治上已經沒有敵手,但是在軍事上和民眾的掌握力度上,卻還很薄弱。」一直保持沉默的祁裕終于說出了進入房間後的第一句話。
他對當不當皇帝不感興趣,但是權力對他的誘惑卻是存在的。對于他來說,那所謂的風水之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後他到底能夠站在什麼樣的位子上。
祁老爺子閉上眼,沉默了一會,才緩緩的道︰「軍隊,你要好好利用一下林家在軍界的勢力。至于民間,既然安雲兮能夠在短短一段時間內從無到有的培養出來一個統一華夏黑道的組織,我們祁家也可以。」
「可是那個安雲兮並不好對付,而且她身後還站著喬家。」祁裕的父親猶豫道。
祁老爺子冷嗤︰「一個平民百姓都能做到如此地步,我們祁家的子孫就沒有一個比得上的麼?」
祁裕的眸光閃動了幾下,並未反駁爺爺的話,只是道︰「扶植勢力不是不可行,但是需要時間。」
關于這一點,祁老爺子倒是顯得很自信︰「這一次換屆,只要你父親坐上了那個位子,在未來的幾年就是扶植勢力的大好機會,而且還可以對出雲社進行打壓,削弱其勢力。等你父親在這幾年為你鋪好了路,你把林家經營好,等到你中年之時,就到了水到渠成之日。」
「喬家……」
「不要在意喬家。」祁老爺子直接打斷了祁裕父親的話︰「喬家以為和安雲兮聯合起來就能保住地位不倒?哼,若是出雲社瓦解,安雲兮除了自身不保之外,喬家還會受到她的牽連,喬家一倒,林家自然就上台了。」
窗外的林炎炎听到這,已經有些按耐不住,抿了抿唇,她悄然退去,好似從未來過一樣。
但是,回到房間里,重新躺在床上的她卻始終無法安睡。因為,她在無意中知曉了祁家的秘密,因為她不知道祁家的瘋狂到最後是成就了萬世的榮耀,還是跌入萬丈深淵。
但是,她卻明白,從自己嫁入祁家的那一天開始,她就和這個家族聯系在了一起,如果這個家族不得好的話,那麼她也會跟著照樣,林家也會跟著受到牽連。與其如此,她還不如狠下心,陪著祁家一起瘋,或許並不是一絲贏面都沒有。何況,這樣一來,她自己想要的目的也能達到。
恍惚間,林炎炎似乎看到了喬家的倒台,看到了喬博琰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的請求原諒,看到了安雲兮鮮血淋灕的求她放過。
不自覺的,林炎炎的眼中爆出瘋狂之色,那種執念的燃燒,已經將她的理智完全的燒成灰燼,這一刻,她已經忘記了自己是一個軍人,忘記了自己的職責。
她輕撫著自己的小月復,嘴角牽出瘋狂而又陰冷的笑容。
雲中城中
安雲兮輕輕撫模著自己凸起的月復部,好笑的看著正在上藥的卡西。而幽若則一臉厭惡的站在安雲兮的身後,撇過頭不願看一眼。
「嘶~,你就不能輕點?」不得不說,卡西的華夏語最近變好了許多。他此時捂著顴骨上的淤青,墨綠的瞳中帶著委屈的看著為他上藥的喬博琰。
喬博琰眉梢一挑,將手中的藥棉扔給他,那動作仿佛表示,‘大爺不伺候了。’
卡西可憐兮兮的看向安雲兮,帶著不懷好意的心思道︰「這就是你挑的男人?」
後者可不會吃他這一套,她挑唇微笑︰「那要看對象是什麼人?」言下之意就是責任不在喬博琰,而在于他自己。
卡西嘴角一抽,認命的自己上藥,眼神飄過喬博琰身上的時候,他那副得意的表情看得他羨慕嫉妒恨。于是,他又幽怨的看向了幽若,可惜後者只是給了他一個冷若冰霜的側臉。
察覺到兩人之間的別扭,安雲兮微微一笑對幽若道︰「你先回去休息吧。」後者點點頭,轉身離去,從始至終沒有看向卡西一眼,就如同他根本不存在似的。
「喂,幽若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對我那麼冷冰冰的?我自認長得不錯啊。」卡西無奈,只能向安雲兮求救,同時還自戀的模了模自己的臉頰。
「你對她動手動腳了?」可惜,安雲兮並未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冷聲問道。
卡西大呼冤枉︰「我沒有。我只是在恰當的時候想摟住她的肩頭罷了。」
安雲兮嘴角一抽,喬博琰是同情的搖了搖頭。幽若的經歷,安雲兮之前告訴過他,他知道這個女人對男人都有些陰影。只是長期在男人堆里訓練,讓她很好的隱藏了這種心理的活動,但一旦發生像卡西這種想要親近她的表現,她的這種心理活動就會爆發出來。可以說,卡西在無意之間,已經讓幽若對他產生了反感。
「喂!我這不算是你們華夏人說的輕薄吧?只是一種很友好的表現。」卡西將兩人的表情看在眼里,不由得出聲為自己進行辯護。
安雲兮點點頭,好笑的道︰「你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幽若。」
「怎麼回事?」卡西皺眉,表情也一下子嚴肅了起來。
安雲兮也不瞞他,從他對幽若一直以來的念念不忘,讓她看到了他的幾分真心,至于兩人似乎能夠真的走在一起,還需要靠兩人的努力和緣分。
所以,算是幫卡西一把,安雲兮把幽若小時候在胡老大那里的經歷說了出來,當然也說了幽若對于男人的戒心和陰影。和幽若做無視性別的朋友可以,但是要想成為她的伴侶,就很難了。
砰——
听完故事之後的卡西一拳砸在桌子上,血肉之軀和石頭的親密接觸產生的酥麻感從手臂一直傳入他的大腦,可是他卻好似絲毫沒有感覺一般。
「女人!殺得好!」卡西突然對安雲兮豎起一個大拇指。
安雲兮挑眉,唇邊出現玩味的笑容。
「不過……」卡西的雙眼微眯了起來,充滿殺意的冷聲道︰「那個人渣敗類死得太便宜了些,若是我的話,我會把他的骨頭一根根從他身體中抽出來,一天抽一根,一天抽一根……」
「咳咳……」喬博琰握拳在唇邊輕咳,打斷了卡西的臆想。
當後者和安雲兮向他投來詢問的眼神時,他一臉正色的道︰「不要在小孩子面前說這些血淋淋的事。」
小孩子?
安雲兮和卡西的視線在半空中交匯,突然都恍然大悟的看向了她的肚子。搞明白喬博琰話中的含義之後,安雲兮的臉黑了一下,而卡西則是絲毫沒有形象的大笑了起來。
喬博琰若無其事的站起來,走向安雲兮,將她攔腰抱起,看著對他們兩人射來羨慕眼神的卡西,傲然的道︰「我們就先回去休息了,不打擾你繼續思考攻敵戰術。」
目送兩人的身影消失在房門外後,卡西忍無可忍的抓起桌上的抽紙盒狠狠的扔向了門邊。所有在他面前曬幸福的男人都該去死!
次日,在雲中城里晃悠了一天的卡西並未發現幽若的蹤影,在四處詢問之後,才從安雲兮的口中得知她一早就離開雲中城,去埃及執行任務了。這讓卡西暴跳了一番之後也匆匆離去,至于去哪,就不得而知了。
而喬博琰在一大早的時候同樣離開了雲中城,不過他的目的卻很明確,那就是要去面見那幾位老人,將祁家的事呈交上去,同時確定國家對祁家的態度和處理方法。
要同一時間秘密與幾位老人見面,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至少普通官家子弟是做不到的。好在,喬博琰的身份本就非同小可,再加上他在去之前就和家里的喬老爺子通了氣,由老爺子出面將這些老人約在一起喝茶聊天,話話當年一起革命的事,也不是什麼難事。
最起碼,最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帶著資料,喬博琰一個人去了老人們所聚會的療養院。這里是國家級退休老干部的一個安置地,漸漸也就變成了老人們的聚會之地。
喬博琰來到的時候,幾個老人已經圍坐一起,聊了半天,不時有笑聲從小院子中傳出來。
暗中打量了一下四周的警衛,喬博琰大步從容的走了進去。
院子里,除了一些普通的花草之外,就屬院子中央那棵紅楓最引人注目。此刻本就已經到了深秋季節,楓葉染血,地面上有些被風吹落的楓葉,而四位老人則是圍坐在石桌前喝著茶,聊著天,旁邊擺著的一副擺開陣勢的象棋,卻無人問津。
四個老人中,喬老爺子自然是其中之一,江首長也在,剩下兩位是更早一些退出權力中心的郭老和胡老。
喬家老爺子和江首長安雲兮都認識卻有著不同尋常的關系,但是郭老和胡老,她卻一直沒有機會得見。
當然,她對與這樣的老人見面也沒有多大興趣就是了。
安雲兮不熟悉這兩位,但是喬博琰卻很熟悉,可以說在座的四人都是看著他長大的,也都是他的爺爺們。
所以,他一進來,就禮貌的對每一位老人點頭致意,分別喊道︰「爺爺,江爺爺,郭爺爺,胡爺爺。」
「喲!小喬子來了啊!快來快來,陪胡爺爺殺一盤,這幾個老家伙都怕輸給我,不肯陪我啊!」其中一位中等個子,笑起來像是一尊彌勒佛似的老人立即對喬博琰熱情的招呼道。
喬博琰眸光不留痕跡的一閃,知曉自己的爺爺並未提前告知幾位老人,他此行來的目的。
「什麼怕了你?你明明就是一個臭棋簍子,還喜歡悔棋的家伙,跟你下棋是吃力不討好的事,不干不干。小喬子還不如陪我們幾個喝喝茶來的快活。」另一位長相凶悍的老人毫不客氣的對胡老說了一句,突然有變得嬉皮笑臉的沖著喬博琰笑道︰「臭小子,你牛啊,一下子給你們老喬家增丁三個,都快把你爺爺得瑟上天去了,感覺給你郭爺爺傳授一下秘籍,我回去好告訴我家那幾個渾小子。」
「你這個為老不尊的東西。」喬老爺子笑罵道。
四人中,江老爺子的年紀最小,所以也只有他還能在重要位子上多呆幾年,不過如今也是到了卸任的時候了。再加上他是從政的,當年的戰爭並未真正的參與到,所以在另外三位老人面前多少會有些客氣和尊敬。而三位老人也都把他當做是能力出色的後輩一般。此刻,幾位老人逗樂喬博琰,他卻只是坐在一旁微笑不語。
喬博琰微微一笑,對胡老道︰「胡爺爺,小喬子這次過來可是遇上了難題,向幾位爺爺討教來了,等我解決了這個難題,再陪你殺上幾個回合。」然後又對郭老道︰「郭爺爺,這個東西還真沒有什麼秘訣,全憑運氣。」
幾個老人也就是隨口一說,不會真的要喬博琰怎樣。再加上他這一番話後,除了已經知情的喬老爺子之外,其余三人都把視線移向了喬博琰手中一直拿著的文件袋上。
「小喬子,你有什麼難題是連你家老爺子都解決不了的?非要向我們三人詢問?」看上去最像猛張飛的郭老,其實卻是一個精明之人。
他已經退出了權力中心,如今這個地位也是靠著人還沒倒下,那些門生們爭氣留下的榮耀。郭家也已經不再顯露鋒芒,聰明的在權力斗爭中退了出來,保持著低調。所以,有些事他並不想參與進去。原本以為這一次的喬老之約只是一次普通的聚會,但是卻沒想到後招在喬博琰這里。
看來,這是祖孫兩人早就商量好的。想到這,郭老不由得暗中瞪了裝著沒事的喬老爺子一眼。
「郭爺爺,這件事小喬子還真是解決不了,爺爺也解決不了。只能看看幾位爺爺能不能想出解決之道了。」喬博琰听出郭老話中的退卻之意,可是卻沒有理會。此時此刻,祁家的事已經不允許任何人退卻了。否則任由其發展,等到風起的那一天,華夏將會出現難以預料的動蕩。
喬博琰的話讓四周沉默下來,老人們的眼神復雜難明,喬博琰不再耽擱,將手中的文件袋打開,拿出里面的證據遞給了四人。
這里的證據除了卡西提供的關于祁家是江孜宣暗殺一案的主謀證據之外,還有安雲兮提供的祁家意圖控制黑道的證據,除了這些,還有喬博琰連夜整理出來的祁家體系和人物圖表,包括他和安雲兮那大膽的推測。
在這樣的證據面前,他相信就算幾位老人依然心存疑慮,但也絕不會對此嗤之以鼻。特別是至今還在位的江老,他可是對方的目標,而且差點連累了自己最疼愛的孫女。
果然,當這些證據都看完之後,最先發言的是一直保持沉默的江首長。他面色嚴肅,看不出此刻心中的喜怒,平靜的道︰「博琰,這些東西的來源可靠嗎?」
「絕對可靠。」喬博琰沒有半點猶豫的回答。
「這個結論會不會太大膽了一點?」胡老緊接著也問道。祁家想要復闢帝制?這話說出去,恐怕不知情的人都以為是他們故意用一個莫須有的罪名想要搬到祁家吧。
這一點,也是喬博琰整份報告中最薄弱的環節。因為,在如今這個時代,說出這樣的話,實在是太滑稽了一些。正在他考慮如何更有說服力的說服眼前四位老人的時候,揣在兜里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他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掏出手機,這是一封很長的信息郵件,來自雲中城。他快速的看完之後,眼中一亮,將手機遞給胡老,性感的薄唇揚起笑容︰「如果加上這個傳說呢?」
胡老狐疑的接過,將上面的內容緩緩念了出來……
同一時刻,在雲中城中,安雲兮將手機扔在一旁,看著正在忙碌中的情報人員,發出意味不明的輕笑,喃喃自語︰「沒想到祁家居然還是皇室後裔,居然還有著這樣的一個傳說。」
說完,她冷聲一笑,對屬下吩咐︰「把祁家祖墳的地址查出來。」她到真想去看看這能出真命天子的墳塋,長得是什麼模樣。
另一邊,將信息內容已經全部知曉的四個老人在震驚中沉默下來。華夏開國初期對官員出身的審查都是很嚴格的,可以說就是祖宗八代都會查得清清楚楚,沒有任何政治污點之後才能進入國家系統。而祁家……
若真是如此,只能說祁家預謀已久,而且所謀之事絕對不會小。這樣看來,喬博琰報告中的猜測不是沒有可能。
四個老人默默的交換著眼神,最終郭老緩緩閉上雙眼,嘆道︰「天要變了。」
天變了。是啊,祁家的勢力一經細查才發現已久蔓延到華夏各省,若是要連根拔除,這對華夏的政壇將是一個極大的地震,其影響絕對不會小,若是逼急了,說不定還會狗急跳牆。所以,這件事必須快、準、狠,直接拿下祁家的主事人,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將重要黨羽收監控制,剩下那些小魚小蝦就交給中紀委去處理了,他們在處理這樣的官員上,很有經驗。
當夜,在祁家之人還沒有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的時候,喬博琰就帶著0778部門的人前去帶走了祁家的重要人士,包括祁老爺子。整個京城,因為祁家的事無數家庭被深夜叫醒,主人被國家的人帶走,一切都在黑夜中發生,混亂在黎明來之前平息。
但是,這並不是結束。在黎明來臨之際,祁家在各省市的門生和黨羽也都被帶走,這些人會重新接受審查。若是查出犯罪事實,那麼就依法辦理,若是沒有,再查明與祁家關聯不大,才會考慮是否繼續留用。
這一次政壇上的腥風血雨對華夏的影響如何,安雲兮沒有過多的關注。因為,她始終相信這個世界不會缺了誰就無法轉動,祁家的事此刻看來好像是經歷了八級地震,但是除掉這個毒瘤,從長遠來看,對華夏卻是好的。
她關注的,始終只有一點,那就是祁家人的下場。祁老爺子被秘密押走,押去了哪,無人得知,但估計也是終身軟禁之類的處理。像他這樣的人物,國家不可能公開審訊,也不能直接判刑,一切都只能在暗中進行,在罪名成立之後,將他剩余的日子囚禁就是對他的懲罰。
但是,並不是每一個祁家人都會有如此的厚待,祁老爺子如此那是因為他的地位特殊,而且無論如何在位期間對華夏還是有著一定貢獻的。但祁家的其余人恐怕就不一定會有什麼好下場了。
這里,是華夏心髒的禁地。也可以說是一所密不透風的監獄,進入這里的人,沒有誰能好好的出去過,當然,也不是誰都有資格進入這里。
若是真的要用一個通俗易懂的詞語來形容這個地方,那就只能說這里就是封建王朝時期存在的天牢。
這個存在並不是每一個華夏人都知道的,或許,上千個華夏人中也沒有一個人知道。
冰冷的走廊上寂靜無聲,除了燈影晃動之外,這里的一切好像是靜止的。這種無盡的安靜會讓心志不堅的人發狂,會活活把人逼瘋。
鐵門打開的聲音傳來,緊接著便從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這讓關在最里面一間監牢里的祁裕眼皮抬了一下,又垂了下去。
他此刻再也不是西裝革履,而是身著囚服。
祁家完了,就這麼完了?他有些不敢相信,祁家精心布置了那麼多年,居然在一夜之間就崩塌。第一次,他清楚的認識到了國家這個機器的能力,認識到了在這個機器中誰能說話,誰就能掌控一切。
當國家不計後果的想要對付一個家族的時候,無論這個家族勢力多麼龐大,毀滅也只是在旦夕之間。
千里之堤毀于蟻穴。祁家看上去猶如那延綿千里的堤壩,但是,那使之潰敗的蟻穴又是誰?
祁裕的心中充滿了沉默的怒吼和不甘心,他還有很多事沒有完成,他還年輕,怎麼能就得到如此的結局?
腳步聲仿佛更近了,每一下似乎都踏在祁裕的心跳上,這讓他的呼吸變得急促,甚至有些困難。終于,腳步聲在門外停下,讓他心中松了口氣。但是那表面依然平靜的目光卻緊緊的盯著那扇緊閉的鐵門,他想知道是誰在外面。
並未讓他等多久,鐵門被打開,露出了站在門外的人。
安雲兮!
見到來人,祁裕雙瞳猛的一縮。
見到祁裕,安雲兮卻淡然一笑。
跟隨而來的獄警向安雲兮點頭致意後,轉身離開了監牢,留下兩人獨處。祁裕望著遠去的獄警,眼神閃了閃,他明明只听到一個人的腳步聲的,而且那人每一步好像都是踩在他的心髒之上,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安雲兮穿著的是一件黑色秋裙,頭上戴著小禮帽,那樣子就像是參加葬禮似的。百褶的裙擺很好的掩飾了她凸起的月復部,作為客人,安雲兮很自覺的為自己找了一個與祁裕對視的角度,拉開椅子坐下。
這是監牢里唯一的椅子,此刻祁裕坐在那張硬板床上,沉默的看著安雲兮隨意的動作。
「沒想到第一個來看你的人是我?」安雲兮突然一笑,開始了這次見面的談話。
祁裕平靜的目光中隱藏著波濤,淡淡的回答︰「確實有些意外。」
「我以為你應該猜得到的才對,畢竟你想取我性命多次,如今你身為階下囚,我又怎麼能不親自探望呢?」安雲兮挑唇而笑,語氣中竟然帶著淡淡的失望。
祁裕沉默不語,安雲兮也不著急說話。安靜在兩人身前慢慢環繞,最終,還是祁裕忍耐不住問道︰「是你做的吧?」
安雲兮淡然一笑,沒有否認的回答︰「我也只是略盡綿力而已,畢竟當初和國家達成協議,要一起抵抗對國家帶來威脅的一切因素。」
「對國家帶來威脅?」祁裕諷刺的一笑︰「一個黑社會份子在我面前說要抵抗對國家帶來的威脅?真是好笑,滑稽。」
面對祁裕的諷刺,安雲兮依然神色不變,淡然的道︰「黑與白不過是一個名詞而已,到底實質如何,看得還是掌握在誰的手里。」
「這麼說,你認為華夏黑道在你的手里,它會變成扶老人過馬路的社會公益組織?」祁裕眼中的諷刺加深,嘴里更是不留情面的挖苦。
安雲兮嘴角的笑容加大︰「如果我願意。」
祁裕臉上的譏諷表情一僵,雙眼冰冷的看著眼前這個傳奇般的女人。多麼狂妄的一句話,‘如果她願意’?言下之意也就是說,只要她願意,出雲社這個華夏第一大黑幫就能成為每日行善積德的社會組織,只要她願意,出雲社也可以攪亂華夏的地下世界,一切不夠都是她的一個意願而已。
「囂張。」分不清楚心中那股不明的憤怒是什麼,祁裕只能對安雲兮說出這兩個字。
安雲兮謙虛的笑道︰「總比祁家的痴心妄想要好些。」
「你!」祁裕的雙眼中仿佛要噴出火來,他死死的盯住安雲兮,若不是他此刻剩下的一絲理智告訴他眼前這個人是一個能夠瞬間取人性命的高手,他早就撲上去撕爛那讓他看得刺眼的笑容了。
安雲兮對祁裕的憤怒視若無睹,揮手彈了彈自己群上在這監牢里不慎沾染的一點灰塵。
這一幕落在祁裕眼中,讓他冷聲諷刺︰「安小姐適應了高床軟枕的生活,就不該出現在這種有失你身份的地方。」
「這里的灰塵確實多了點。」安雲兮煞有其事的點點頭。
這句話,又把祁裕氣得欲吐血。
祁裕深深的吸了口氣,平靜下來,對安雲兮冷笑︰「安雲兮,你真的以為自己的勢力已經很了不起,嫁入喬家有了喬家的庇佑就高枕無憂,沒有人敢動你了嗎?」
「你接下來是不是想說,看看祁家現在的下場就應該猜得出我的結局也好不到哪里去?也許我們應該合作,我幫助你離開這里,然後我們聯手完成你祁家的曠世偉業,之後我們共享江山?」安雲兮雙眼微彎,笑盈盈的接著祁裕的話說道。
祁裕語塞,他心中的打算被安雲兮猜中,他還能說什麼。但是,他也並未放棄,笑了笑︰「難道不是嗎?」
「祁公子多慮了,雲兮不是你,雲中城也不是祁家。你認為若是雲中城是如此容易擺布,如此容易連根拔起的,我會和華夏政府走上平等合作的道路麼?」安雲兮笑笑。
有些事情,她沒有必要炫耀似的告訴祁裕。她不會告訴祁裕雲中城的真實面目,不會告訴他自己永遠不會像祁家這樣被動。
「你太自信了。」祁裕冷聲道。眼神中已經帶了些陰郁。
安雲兮緩緩搖頭,輕笑︰「不,我只是正確而清晰的認清楚了自己的能力。」
祁裕閉眼,嘆了口氣,背脊突然放松,笑道︰「那麼你今天來此的目的就只是為了穿著一身參加葬禮的衣服來看看我,以為這樣就能把我氣死麼?」
安雲兮面露吃驚的道︰「你怎麼會有如此幼稚的想法?我只不過是剛好去參加了一個葬禮,路過此地過來見見老友罷了。」
祁裕雙眼睜開一條縫隙,帶著無聲冷笑看向安雲兮。
「說起來,這位葬禮的主角和你倒是關系匪淺呢。」安雲兮挑眉。
祁裕眉頭皺了皺,眼神中閃露出防備,還有一絲難明的驚慌。
突然,安雲兮恍然大悟的道︰「原來你還不知道。祁家的老爺子昨晚上在被軟禁的地方畏罪自殺了,今日我就是去參加他的葬禮的。」說著,她臉上流露出同情和可憐的神色︰「想想也真是可憐,明明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大家族,卻在死了的時候沒有一個子孫送終,就連葬禮也是幾位老爺爺看在他也算做了些正經事的份上,安排辦理的。整個葬禮冷冷清清,若是不知道的人,還真以為是哪一家沒錢的窮人死了老子,草草處理呢。」
「你說什麼!」祁裕眸中大駭,從床上撲下來,雙手就要像安雲兮抓去。他從小長在爺爺身邊,被他悉心培養,感情自然是不薄的。如今突聞噩耗,在震驚之中,居然一口熱血從口腔中噴出,若不是安雲兮躲避及時,恐怕就要什麼血淋頭了。
嘖嘖~!
安雲兮看著撲倒在地上的祁裕,撇撇嘴。心中月復誹︰這麼不經氣?才多久就被氣得吐血了?果然是心胸高傲的人,恃才傲物,容不得半點的褻瀆啊。
「你在騙我對不對?」祁裕抬起頭,看向安雲兮,眼神惡狠狠的道。
安雲兮走到他身邊,低頭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原本帶著戲弄的眼中此刻只剩下一片冷漠,她臉上的笑容也悄然收斂,語氣淡淡的道︰「你覺得我有閑工夫說謊話騙你麼?祁裕,祁家已經完了,你的父親也已經遭到判刑,等待你的也將是無盡的折磨和痛苦。」
說完,她沒有再給他一個眼神,轉身離開了房間。
「安雲兮——!」
重新合上的鐵門阻擋了祁裕充滿狠戾的咆哮。
走出監牢的安雲兮對著站在走廊另一端的男子溫柔的笑著。後者同樣帶著無盡的寵溺笑容看著她︰「為什麼不直接結束他的性命?他們可是默許了的。」
走到男人跟前,她故作驚訝的道︰「你說什麼?殺人可是犯法的。」
喬博琰嘴角一抽,對安雲兮真是無奈得很。
沒有繼續糾纏這個問題,喬博琰摟著安雲兮離開了這座‘天牢’。
祁裕她是沒有殺,但是並不代表他會好過。祁裕以為她只是故意來氣他的麼?殊不知在談話間,她已經為他種下了每日蝕骨的毒,一個月後他就會無疾而終。
如今,就還剩下一個不知所終的林炎炎了。依靠在男人的懷里,安雲兮清澈的雙眸中,劃過冷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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