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里亞拉群島四周的海域是地球上最深的地方,在它的下方隱藏著讓人類至今無法一探到底的海溝。
冰冷的海水已經接近0°,甚至,比這個溫度還要更冷。四周的環境,隨著不斷的潛入,也變得越來越暗,越來越看不清楚。
暗中的礁石還是混濁物都成為了視線的阻礙,即便是喬瑄眼楮上戴著潛水夜視鏡,也無法看清楚身前三米的事物。
銀白色的潛水服穿在身上,猶如一條銀色的魚,喬瑄嘴里含著雲中城出品的膠囊型氧氣丸,一邊運用母親交的閉氣之法,在節省氧氣的同時,向前游去。
水流的方向,讓喬瑄有一種莫名的安心,因為他知道自己的母親就在自己身邊。
突然,喬瑄感到自己的脖子被人拎住,猛的止住他向前的身形,緊接著,母親清冷的聲音就在他的腦海中響了起來。
「看不清楚就跟緊我。」
他知道,這是母親在用密音傳耳的方式與自己交流,他能听到母親的聲音,可是他目前的功力卻達不到向母親那樣使用密音入耳。
在黑暗中,他只能隱約看見母親的輪廓,雖不明白母親話中的意思,但是出于對母親的心信任,他還是用力點了點頭。
但是,很快,他就明白母親這句話所代表的含義。因為,在他正前方漸漸出現了一大塊暗礁的輪廓,若剛才不是母親及時拉住自己,恐怕他將會一頭撞上去。
水底的壓力可不同于陸地,找他剛才向前游的速度,真的撞上去,恐怕會頭破血流,當場喪命。
好險!
喬瑄在心中心有余悸的嘆道。同時下意識的扭頭看向自己的母親,那鏡片後的雙眼少年的恐懼還未完全消散。
兒子受驚的樣子映入安雲兮眼中,她雙眼微微一笑,抬手拍了拍他的頭頂,那種鼓勵式的安慰,神奇的抹平了喬瑄心中的後怕。
「走。」聲音再次在喬瑄腦海中響起。
接著,他的手便被安雲兮牽著,繼續向前方的深海游去。
安雲兮的異能在十幾年前進入這片深海域的時候,雖然不像陸地那樣強悍,卻也比一般的潛水鏡有用。如今,十幾年過後,她再次來到這里,異能的進化早已經不受海水的限制,以她為圓心方圓300米的海底環境,都如同透視圖一樣反應在她的腦海之中。
她拉著喬瑄前行,異能在仔細搜索被深海怪物帶走的喬玥的身影,同時十幾年前的回憶浮現在她心中。
曾經,她為了人魚之淚,來到這里,通過潛水艇的幫助,潛入馬里亞拉海溝的最深處,在那里,她遇見了她的第一個孩子,那個小小的,躲在她懷中,用肉呼呼的小手緊緊抱著她脖子的小人魚王。
沒有眼白的黑眼楮,雖然與常人不同,可是卻同樣透露出天真無邪的赤子之誠。她不會忘記,在壽命和唯一的人魚淚面前,她的這個義子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後者,讓她成功的得到了人魚之淚,更間接繼承了藥宗祖師的遺物。
甚至,如果沒有拿到人魚淚,就無法煉制出仙丹,那麼恐怕在她與天命斗爭的時候,她也會沒有任何反抗余地的被天命抹殺掉,消失在三界六道之中。
這些種種中聯系著的因果,讓她不時想起來都感到唏噓不已,有時候,她甚至在懷疑,到底自己是否真的有擺月兌掉命運二字,還是說她所努力的一切只不過是另一條由自己努力規劃的命運軌跡。
這十幾年來,她遵循著當初答應人魚族祭祀的承諾,沒有向外透露關于人魚族的任何信息,更沒有再返回去人魚族的領地,看一看她的義子,只是用自己的力量在暗中保護著這片海域,保護著人魚族的安祥。
安祥……是的,安祥。這不僅是她對人魚族的祝願,也是她對義子安祥取的名字。她希望這個從出生開始就要肩負人魚族命運的義子,在完成使命的同時能夠安祥一世,無憂無慮。
對于安祥,安雲兮心中是帶著虧欠的,因為她的緣故,讓它失去了一半的壽命。她不知道這一次是否有機會再見這個義子一面,也不知道十幾年後,當初依賴在她懷中的小人魚王,如今是否變成人魚族中的翩翩少年。
安雲兮並不知道,當初在自己離開之後,安祥就發生了變化,從稚女敕的幼兒成長演變成為了俊美不凡的成熟期人魚王,那是他能夠掌管人魚族的象征,同時也是他生命走到一半的表象。
被安雲兮牽著的喬瑄,此刻並不知道母親心中的思緒,只是在深幽的大海第四處張望著,睜大著雙眼,想要找到關于妹妹的蛛絲馬跡。
他能夠感覺到自己在不斷的下潛,可是隨著一路的平靜,他卻越發擔心起妹妹的安全。到底那巨大而恐怖的深海怪物將喬玥帶到哪去了,此刻的喬玥還活著麼?
深海中,越往下壓力就越大,似乎體型細小的生物無法頂著壓力在這樣的環境中生存,所以,若是在這里存在著生物,那麼體型龐大,皮糙肉厚這是必須的條件之一。
可是,在這里卻有另一種意外,那就是在海溝深處不時出現的幾道優美的弧線,那是有著1。5米長左右魚尾的人,或者說,他們叫人魚。
五指之間,有蹼連著,不似人類,顯得更像鋒利的爪子,在這些手上,握著比他們兩個身長還長的魚叉,這些明顯是人魚族的衛士,負責保護著人魚族居民的安全,就如同當初安雲兮所見那位自我犧牲,用自己引開鯊魚為族人爭取逃生時間的那位勇士一樣。
此時,這四五個雄性人魚拿著長長的魚叉挑起一個巨大的泡沫,緩緩向前游去,目的正是他們人魚族世襲居住的神秘之地。
那泡沫和外界陸地上,小孩用肥皂水吹出的泡沫一般無二。可是卻偏偏堅韌得可以抵擋住深海的高壓。這個泡沫很大,猶如一間小房子,穿越冰冷的海水向里仔細望去,那泡沫里面居然還有身體卷縮成一團的嬌小人影。
她此刻好像陷入了毫無知覺的昏迷,無意識的被人魚族的侍衛抬著前行。泡沫里並沒有水,就如同一個真空的空間,她安靜的躺在里面,隨著前行的動作讓原本遮蓋著她精美側顏的發絲滑落,露出了寧人驚嘆的絕美。
恐怕,按照人類童話里的描述,在這樣的場景里,她更像是擁有絕世美麗,永有超長生命,居住在深海,海底城的美人魚。與她相比,在她四周那幾名真正的人魚,雪白帶著細鱗的肌膚,瞳孔全是無焦距的漆黑,牙齒尖細,雙頰有鰓,耳朵尖長的模樣顯得更陰森恐怖,即便他們的魚尾再美麗,也無法驅散他們與眾不同的模樣。
很快,他們就來到了那個凹陷的海谷之中,曾經在那里,安雲兮苦尋不到人魚族的蹤跡,最後,還是在人魚族的帶領下,知道在這里有一條細長的密道通往人魚族的世界。
此刻,她的女兒正在做著同樣的事,只不過,她的運氣似乎並沒有母親那麼好,母親是被邀請,而她則是被押解進入。
在沒有人注意到的情況下,那如扇子一般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一直緊閉的雙眼小心翼翼的睜開一條縫隙,隱約看清楚了此刻的情況。
喬玥從小听著母親說著人魚族的事,別的孩子小時候睡不著听的都是童話故事,而他們兄妹三人听的都是父母歷險的傳奇故事。
所以,眼前的一幕雖然讓她內心震驚,卻也不是無法接受。她閉上雙眼,再次睜出一條縫隙的時候,眼底的驚訝已經收斂,剩下的只有平靜和計算。
她不知道為什麼那很像是巨大烏賊的怪物會將她拖到海底,卻又吐出這樣一個奇怪的泡沫將她保護起來,並將她交給人魚的侍衛。但是她所能明白的一點就是,如今的人魚族並不像當初母親來的時候,那麼缺乏自我保護的能力,而且她也清楚這些人魚並不知道她是安雲兮的女兒,又是從壞人的船上擄來,所以絕對不會對她太友善。
想到這,喬玥悄悄地從身上某處模出一片薄如蟬翼的刀片夾在雙指之間,算是有備無患,若是在無法溝通,又面臨危險的時候,至少能夠有反擊之力。
秘境通道的大門緩緩關閉,喬玥在泡沫之中進入了母親‘故事’里那條狹長的通道——
在此同時,安雲兮帶著喬瑄已經潛入了一半以下的距離,憑著異能,安雲兮帶著兒子避開了不少不必要的危險。
突然,她停止前游的動作,拉著喬瑄並肩在水中而立。
‘那個怪物是不是體型龐大,外形猶如深海烏賊,只是在吸盤上都有著密密麻麻的眼楮?’
喬瑄的腦海中傳來母親的詢問聲,他下意識的點點頭,接著就好像明白什麼似的,眼中的神色激動起來。
感受到兒子的激動,安雲兮扭頭沖著他微微一笑,輕點頜首,算是肯定了他心中的猜測。
這一下,更是讓喬瑄激動得差點張開嘴,喝下這充滿咸腥味的海水,好在他及時停止,才免受缺氧之苦。
喬瑄無法開口說話,只能搖著母親的手臂,在她的手掌中飛快的寫著一個‘玥’字。
安雲兮明白這個意思,喬瑄是在問她有沒有看到喬玥,喬玥是否安好。
雖不想讓兒子失望,卻又不願欺騙兒子,她最終緩緩搖頭。
她的異能只是在最外圍感應到這個龐然大物的靠近,可是卻沒有發現它身邊有喬玥的影子。喬玥已經失蹤這麼久,又是在難以預測危險的深海區域,就連一向淡定的安雲兮都不由得擔心起來,擔心自己會失去自己唯一的女兒。
這個結果,無論是她還是喬博琰都是無法承受的。甚至,也會給兩個兒子心中留下巨大而難以去除的陰影。
得到母親的答復,喬瑄眼中的激動瞬間被澆滅,就連那如星辰般的黝黑也變得有些灰暗起來。
安雲兮挑眉,此刻她沒有時間教會兒子什麼叫沒有發現也代表著一絲希望。因為那奪走她女兒的怪物已經離他們近在咫尺。
‘你找個地方躲好,沒有我的吩咐,絕對不允許出來。’安雲兮快速的對喬瑄吩咐。
喬瑄並不笨,從母親嚴肅的吩咐中,他自然分析出發生了什麼事。他沒有在這個時候拒絕母親的吩咐,而是快速的松開母親的手,轉身游到一塊巨大的珊瑚礁夾縫中,將自己隱藏起來。
躲好之後,喬瑄沖著母親比了一個手勢,那個姿勢是雲中城的部隊在行動中表明一切準備就緒的意思。
見此,安雲兮微微一笑,轉身等待那怪物的出現。
並未讓她等多久,變得異常的水流走向,猶如海底旋風一般的攪動,已經告訴她危險靠近。
幾息之後,安雲兮仰著頭看著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龐然大物,心中不由得驚嘆。
之前她只是在異能中‘見’到它,可是當它真正出現在眼前之時,她才真切的感覺到這個家伙的體積龐大,猶如一座海底黝黑的移動小島一般,而她自己在它面前,渺小得向海里的小蝦米一般。
這種體積上的巨大差距,很容易讓人心中生出恐懼。就連之前見過這生物冰山一角的喬瑄,在第一次看清楚它真面目的時候,都不由得瞳孔一縮,一臉震驚。
可是,安雲兮卻只是在最初的時候有過一瞬的驚訝,一切都歸為平常。她此刻清冷的雙眸中冰冷一片,以一種凝聚成形的殺氣審視著這個將她女兒帶入危險中的怪物。
這個怪物顯然也沒有想到在這里會有一只小爬蟲擋住自己的去路,那無數眼楮都在黑暗的水中盯著安雲兮,似乎正在思考她的用意。
安雲兮迅速用異能檢查這個怪物的身體,待結果出來之後,她莫名的松了口氣,因為她用透視的異能查探的結果,這怪物的胃里除了一些魚蝦之外,並未人類的肢體殘留。
這最起碼證明了一點,喬玥並未被它吞入月復中。
可是,喬玥既然並未被吃,又沒有在這怪物身邊,那麼她此刻身在何處?可惜,眼前的怪物讓安雲兮無法與之溝通,她也不會像人魚族祭祀那樣可以通過特殊的方法與不同物種進行溝通。
于是乎,只能用暴力解決一切。反正這個怪物將自己的女兒拖入大海深處,如今生死不明,已經足夠有讓她出手的理由了。
金光一閃,一直蘊養在安雲兮氣海之中的仙劍胚胎出現在她身側,那金光閃閃的光芒瞬間照亮了這一人一怪物方圓十幾米的反問,也讓躲在暗處的喬瑄驚嘆之余,又向珊瑚叢中潛了一下,他知道不能讓怪物發現自己的存在,影響母親的戰斗。
同時,有機會能親眼看到母親戰斗,這對他來說是一種可遇而不可求的經歷。稍稍安撫內心的激動,喬瑄冷靜下來,雙眼一眨不眨的盯緊母親挺拔如劍的背影。同時,悄悄的模出了父親借給自己的黑色匕首,腦海中回想起之前臨出發前,父親偷偷在自己耳邊說的話。
父親讓他在照顧好自己的同時,也要照顧母親,保護母親。這是父親對自己的信任,也是他對父親的承諾。
光線的刺激,讓那怪物正面迎光的眼楮統一一閉,安雲兮抓住這個機會,控制著仙劍迅速向怪物攻去,大戰一觸即發……
‘這通道果然如母親形容的那般狹窄而彎曲。’終于迎來豁然開朗的感覺,喬玥在心中吐了口氣的同時道。
既然知道終于進入了人魚族的領地,喬玥自然不敢再偷窺,雙眼輕輕合上,猶如睡著一般,卻用異能在偷偷打量一切。
她的異能並不完全繼承母親異能的全部功能,特別在這樣的深海之中,她通過異能所看到的就只剩下不同顏色會移動的光圈。
在她的意識界里,在進入人魚領地的時候,浮現了許多與身邊幾個一樣顏色的光圈正在向她靠近,不遠處還有更多的光圈不斷向她游來。
她知道是人魚在向自己靠近,在敵我不明的情況下,她可不敢保證能夠如母親當年那般英勇,與人魚打成一片。
雖然在母親的話中,人魚是愛好和平的生物,可是,母親也告訴過她,凡事都要多留一條後路。當年她若不是機緣巧合下救了一群人魚,其中更有他們的義兄人魚王,恐怕結局會不一樣。
不由得,被怪物帶到陌生領域的喬玥,下意識的握緊了指縫之間隱藏的透明刀片。她記得母親還說過在這里有一個空間是人魚無法進入,人類卻可以進入的地方,或許她可以想辦法進入其中後,確保自身安全在與自己那個義兄交談,告訴她並無惡意。
正當她胡思亂想的思考著退路的時候,突然,一團金色的光圈進入了她的意識海,那種金色猶如陽光般讓人迷戀,讓人感到溫暖,讓喬玥在發現的第一時刻一愣之後,突然有一種很安詳的感覺。
一陣好無惡意的輕笑突兀的在她腦海中響起,接著更有一個聲音傳來︰「你還要裝到什麼時候?」
喬玥一怔,睜開雙眼,接著就被眼前的一幕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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