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泉棋用手一指茶杯,「來,嘗嘗新到的鳳凰單樅。」
愈彥忙雙手捧起茶杯,輕抿了一口,不由贊道,「好茶,蘭花香氣濃郁,滋味濃醇鮮爽,潤喉回甘,肯定是三不采的好茶。」
三不采一出口,汪泉棋微微動容,「你也知道鳳凰單樅的三不采?」
「知道一點。」愈彥微微點頭,既不是賣弄的口氣,又不是低下的口吻,而是就如平常聊天的對話一樣說道,「鳳凰單樅有強烈日光時不采、雨天不采、霧水茶不采的三不采規定,一般是午後開采,當晚加工,然後在夜間制茶……」
汪泉棋一臉驚奇,「了不起,以你的年齡能對茶這麼有研究,少見。」他和不少人談論茶道時,自詡對茶道大有研究的人中,十之有八說不出單樅茶的三不采。沒想到,愈彥才多大,就深諳茶道了?
年輕人能靜心研究茶道者,極少,品茶需要靜心,而年輕人往往都是心浮氣躁……真是一個罕見的年輕人。
愈彥謙遜地說道,「汪省長過獎了,對茶我可談不上有研究,就是從小爸媽都愛喝茶,見多了听多了,記住了一些而已。」
「你能記住就證明你有心得。」汪泉棋點頭,「我也沒少說到茶道和書法之道,劉偉就記不住,呵呵,他就是粗枝大葉的性格。」
愈彥暗道僥幸,他愛喝茶的習慣受母親影響極深。從小老媽就茶不離手。老爸對茶談不上多有愛好,但慢慢在老媽的帶動下,也愛上了喝茶。久而久之,愈家一家四人,幾乎人人愛茶。
老爸喝茶是基于解渴的基本需要。但在老媽的言傳身教下,他也算是半個精通茶道的茶中高手了。老媽愛茶如命,對各地茶葉的品種、習性和特色如數家珍。也正是在老媽的燻染下,愈彥才練就了一雙識茶的慧眼。
可見,家教對一個人一生的影響確實起到了至關重要的啟蒙作用。
「每個人興趣和愛好不一樣,劉處的性格,更適合做大事。」愈彥輕巧而不著痕跡地謙虛了自己又奉承了劉偉,微微一笑,「我就是從小處著眼,大局觀不夠,劉處是高屋建瓴。不拘小節。」
從劉偉在汪省長的家里隨意和放松,愈彥就看的出來,劉偉深得汪泉棋的信任和滿意。
「呵呵。」汪泉棋呵呵一笑,對愈彥對劉偉的點評不置可否,不過眼神中流露出來的欣喜顯然是深以為然,他站了起來,邁步向陽台走去,「小愈你不要太自謙了。你有見微知著的優點,也有高瞻遠矚的潛質,不要妄自菲薄嘛。走,到陽台上曬曬太陽。」
汪家的陽台十分寬敞,一半地方養了花草,另一半地方有藤椅、藤桌和茶具,此時正是中午時分,陽光正好,盡情地灑落在陽台的每一個角落,讓人心生寧靜和溫馨之感。
除此之外,陽台的私密性也很好,愈彥就知道,汪泉棋要和他談到關鍵問題了。不過愈彥不理解的是,為什麼汪泉棋不和他在書房談話,非要到陽台上。
落座之後,汪泉棋微微搖頭說道,「小愈你身上不僅僅這些優點,其實你膽子也挺不小的」
說第一句話的時候,汪泉棋還是春風拂面,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他的臉色已經平靜如水,不過不是一般的水,而是深不可測的海水。
平靜如水也分深淺,有人的水是池塘的水,一眼可見底,有人的水是河水,渾濁而奔流,不知深淺,還有人的水是海水,表面上風平浪靜,暗中潛流暗流,而且深不可測。
愈彥心中一驚,體會到了汪泉棋不動聲色之中的殺招,突如其來的單刀直入,就是想一舉突破他的心理防線,讓他如實說出當時華天酒店的情形。厲害,果然厲害。他心里清楚,他的回答是否稱了汪泉棋之意,將會決定他在汪泉棋心目中的位置。
如果一言不慎讓汪泉棋對他產生了反感,那麼之前的好感不但付諸東流,而且還會讓汪泉棋對他徹底失望並且拉到黑名單之內。但如果他的話深得汪泉棋之心,就會讓他在汪泉棋心目中的形象,好上加好。
一語兩重天……愈彥屏住了呼吸。
中午的陽光讓齊家的陽台格外明亮,一下讓愈彥想起了一句話一一亮堂的正午。是的,太陽升到了最高,正午時分來臨了。
正午是一天中最明亮的時刻,坐在正午的陽光下談話,就頗有開誠布公的意味。
愈彥只沉吟了不到幾秒鐘,就十分鎮靜地說道,「汪省長,不好意思,給您添了麻煩,此事確實由我而起,蔣正覺得我搶了她的女朋友,壞了他的好事,于是就在準備在華天酒店對我下手」
汪泉棋臉色不變,只是喝了一口茶,輕輕放下茶杯,「接著說。」
突然之間愈彥心中又閃過一個十分強烈的念頭,如果他贏得了汪泉棋的信任,那是否意味著自己身後又多了一位重量級的支持者?
愈彥想通之後,繼續不慌不忙地把當時酒店發生的事如實的說了出來,最後也不忘提了一句薛南南和他的關系,他知道汪省長或許最在意的就是這個。
汪泉棋沉默了小片刻,用手一指茶杯,「怎麼不喝茶,茶都涼了。」
愈彥欣慰地笑了,他的手模了茶杯半天,一直沒有端起來,不是不想喝,而是不敢喝。如果汪泉棋始終不提讓他喝茶的事情,就證明他和汪泉棋之間的對話以失敗告終。
汪泉棋終于請他喝茶了,看來汪省長有所意動了
汪泉棋臉上的笑意,又濃了一分,語氣卻依舊平淡,說道,「小愈,經過公安機關這幾天的調查了解,付先利存在很嚴重的問題,今天上午,市局已經做出決定,讓付先利停職檢查。這個決定,已經報到市委了,估計明天就會召開常委會,討論決定。」
王道泉此時很滿意愈彥的回答,他這次之所以叫愈彥來,其實還是在意他與薛南南的關系,薛南南是何人,他比誰都清楚,既然愈彥能和她有所交情,那就是大好的幸事了。
這麼快?愈彥略略吃了一驚。
原也知道,有了張浩然的明確指示,此案不可能走樣。只是一天時間,公安局便將付先利停職,動作確實很快了。看來某些人想要快刀斬亂麻盡快了結此事。時間拖得越久,影響就越壞。都是些聰明人啊,也有魄力!
「小愈,盡管此事你們是被迫的,也完全應該,但是方式有點冒險啊,派出了軍隊,萬一擦槍走火,就不好善後了。」稍頃,汪泉棋說道,頗有些語重心長之意了。
「是,汪省長教導極是,是我們考慮問題有欠周全。」愈彥很坦然地承認了自己的不足。無論如何,汪泉棋這樣說,是一番好意。
汪泉棋微笑著點了點頭,對愈彥的觀感,又好了幾分,這個年輕人,不文過飾非,果然有些擔當。
「付先利平日里表現如何,我不是很清楚,不過那日的表現確實不像一位局長能做出來的,因為一己私欲,竟然惡意陷害他人,這種人,心里只有他自己的私欲,完全沒有一點責任感。加上仗恃自己的勢力,胡作非為,我認為,此人應該嚴厲打擊。」愈彥承認「錯誤」之後,又不徐不疾地說道,似乎要為自己辯白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