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事情真相的一瞬間,張思文的怒火點燃了,沖天而起。
生平第一次,他在會議上,當眾摔了茶杯。
「砰」的一聲巨響,茶杯摔得粉碎,當場嚇得幾人打了哆嗦,都沒想到,平常淡定溫和的張書記,雷霆一怒之時,竟然有如此之威!
不止張思文生氣,陳勤、**、劉向東、王鴻、愈彥也都是怒不可遏,太過分了,太猖狂了,太不拿人命當一回事兒了。
經過愈彥的一番調查,海峰煤礦滲水事故,井下只有3名正式礦工,另外還有7人,都是智障人員,被3名礦工騙到井下之後淹死,又故意制造了滲水假象,企圖騙取高額賠償金——是一起人為制造的重大刑事案件,而不是什麼安全事故。
3名礦工就敢如此膽大包天,就敢殺人騙財?張思文要求市公安局限期破案,查明真相,將幕後主使繩之以法。
為了錢財,殺人奪命,而且還故意散播謠言,說成36人的特大安全事故,居心叵測,別說張思文大怒,幾乎所有的市委常委都異常憤怒。
因為事情越大,對他們的政治前途就越不利,因此,當初一口咬定說是有36名遇害者的富北縣常委副縣長秦超,在常務副市長劉向東的提議之下,在常委會一致通過決議,就地免職!
吳麒在會議上,話不多,表情很嚴肅,一直附議,沒有發表任何不同的看法。讓人琢磨不透他的真實想法,到底是什麼傾向。
……其實海峰煤礦的真相的揭露,組織部長**功不可沒。
他不知道通過什麼手段,很快就模到海峰煤礦事故真相的蛛絲馬跡。
正是吳麒的人暗中指使3名礦工所為,表面是為了騙取巨額賠償金,其實暗中也有意通過此事,給張思文新提拔的縣委書記和縣長致命一擊,當然,還有更深的用意,**也不管了,吳麒得罪了他,算是踢到鐵板上了。
反正他只負責將事情真相告知愈彥,愈彥在告訴張思文,張思文如何處理,就不是他的事情了。
也正是**的意外出手,才讓吳麒精心策劃的計劃,在極短的時間之內就得以暴露並且失敗。
吳麒制定了一個萬全之策,要一舉打垮張思文,以解心頭之恨。
一張巨網,已經向張思文張開。
但吳麒卻忘了一句話,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另一張更大的巨網,已經在他的背後張大,只等全面收網!
正面的安泰和反面的安泰,即將陷入一片**。表面是張思文和**聯合對付吳麒,實際上還是對付吳麒和李成軍的聯手。
而且張思文也清楚,不一定什麼時候,正面的自上而下的壓力就會如期而至,不能掉以輕心。
不過還好,現階段的緊張氣氛總算告一段落了,愈彥下班後,回到家中,坐在沙發上休息,竟然就睡著了。
他也確實太累了,這一段時間他在背後忙碌了太多。
只睡了小片刻,就又醒了,電話響了,是楊怡。
楊怡上來就說︰「我要去安泰看你!」
愈彥一愣︰「有事?」
「沒事就不能看你了?是不是不喜歡我了?」楊怡語氣很沖。
怎麼吃了槍藥了?愈彥又笑了︰「你想來,隨時可以來。主要是安泰現在有點風大,我怕塵土迷了你的眼楮。」
「我不怕。」楊怡犯了邪性,「反正我要去,你看著辦。」
「好吧,好吧,明天你讓楊俊開車,你們一起來,不然我不放心。」愈彥還是答應了楊怡。
「嗯,好來!」
第二天愈彥一上班,市長劉向東就沖了進來。
「張書記,有重大情況!」劉向東一臉焦急,眼神中閃動的卻又是跳躍的光芒!
愈彥欣喜,立刻把劉向東請進了辦公室。
真相,果然觸目驚心。劉向東暗暗心驚,也更是震驚于一些人的心狠手辣,為了賺錢和打擊政治對手,真是無所不用極其,太可恥太可惡了!
劉向東會同馬九英,查明了3名礦工受人指使,哄騙7名智障人員下井之後,將人淹死並且偽造成滲水事故的全部經過,並且供認出幕後主使是修羅!
修羅,正是李成軍的手下!
僅僅是修羅負責,僅僅是牽涉到李成軍,還不足以引起劉向東的氣憤,而是因為據可靠消息得知,類似的事件發生的不是一起,而是數起。
涉及到幾年來安泰所有大大小小的安全事故,都有李成軍暗中插了一手,利用智障人員大發不義之財。劉向東現在才知道,李成軍龐大的財富的背後,不僅僅是他敲詐勒索所得,原來還有血淋淋的人命!
劉向東憤怒了。
本來向張思文匯報案情進展是馬九英的工作,但馬九英正忙著抓捕3名礦工供出的修羅——修羅已經聞風而逃,正逃向皇市。
皇市緊鄰安泰,是山魯省著名的避暑旅游之地,現在正是旅游旺季,四方游客眾多,修羅一旦混跡其中,就如泥牛入海,再難抓獲。
而且皇市也有出海口,萬一修羅沿海出逃,說不定就逍遙法外了。
馬九英緊急和皇市警方聯系,一開始皇市警方態度很好,聲稱要全力配合安泰警方的抓捕工作。不料等他親自帶隊前往之時,才走到半路上,就又接到了皇市警方的電話,說是出于維護皇市旅游城市的形象考慮,要求安泰警方低調行事,盡可能降低影響。
話說得也合情合理,因為皇市有一處行宮,每年都有中央老領導前來避暑消夏,確實安全工作不容忽視。但現在是8月,已經過去了中央老領導皇市避暑的時間,皇市方面卻以此為由要求安泰警方低調行事也就算了,甚至還流露出不配合工作的態度,就讓馬九英大為不滿。
……劉向東向張思文匯報了事件的前因後果,就又說道︰「書記,皇市方面態度大變,我懷疑和省里的壓力有關。」
其實不用劉向東說明,張思文也猜到了一點,在他布置的針對李成軍的一系列的布局之中,在安泰範圍之內還好,一旦出了安泰,就有可能遭遇到其他地市不合作的情況。
果然,被不幸地猜中了。
不僅僅是王國良的態度有了微妙的轉變,還因為涉及到了政法系統和公安戰線上的配合,政治委書記李炳文和他關系一般,一直對他不太感冒,肯支持他才怪。
還有一點,他和皇市方面,不管是市委書記還是市長,或是公安系統,沒有一個熟人,因此,對方公事公辦之外,再加上有上頭的暗示,態度冷漠也再正常不過。
「修羅一定要抓捕歸案,不管采取什麼辦法,不能讓修羅逍遙法外。」張思文相信劉向東會有辦法,他在安泰多年,皇市又和安泰是鄰市,不信他在皇市沒有一點兒關系。
劉向東就表了態︰「我和皇市的常務副市長關系還說得過去,找他向皇市警方出面做做工作,應該會有一定的效果。」
張思文集頭︰「辛苦你了,向東。」
劉向東站了起來︰「不能再讓個別人攪亂安泰了,安泰需要安定團結的政治局面。我會堅決落實張書記的指示精神。」
劉向東一走,張思文就又接到了馬九英的電話,听到馬九英匯報了一番工作,他就更堅定了自己的判斷,正是李炳文出面暗示了。
不管李炳文是出于保護李成軍的目的,還是打著別的光明正大的旗號,反正就是出手阻攔他的計劃了,張思文猶豫一下,就拿起電話直接打給了李炳文。
「李書記,安泰的海峰煤礦安全事故經初步查明,是一起人為殺害智障人員的惡**件,現在正在抓捕元凶,因為涉及到了外地的警方,還需要李書記支持安泰的工作。」張思文的話,客氣之中有淡淡的請求之意。
李炳文的聲音很疏遠︰「安泰的工作要支持,皇市的工作也要支持,張書記,省里也很為難。皇市方面也不太滿意,也要體諒他們的難處。」張思文還以為李炳文多少客氣幾句,不料上來就擺困難,一點余地都沒有,他也有點不快︰「李書記,全省政法公安系統一條線,兄弟地市配合工作,你幫我我幫你,才叫兄弟地市,要是大家都自掃門前雪,別說跨省追捕了,跨市追捕就困難,還怎麼保護人民群眾的安全?」
「張書記,皇市不是特殊嗎?具體問題具對待。」李炳文也沒給張思文留幾分情面,「我再過問一下。」
依然是敷衍了事的口氣,並沒有真正用心。
張思文無奈,李炳文對他看不過眼,也有其他更深層次的原因。
現在李炳文故意卡脖子,也不排除受到京城方面授意的原因。
不管了,即使皇市方面不大力配合,至少大面上的配合也要有,張思文指示馬九英,全速前往皇市,一定要將修羅抓捕歸案。
第二天,從皇市傳來消息,修羅已經在倉惶之中離開皇市,穿過沂臨市,直朝蘇江而去慌不擇路,一步踏入了惠安省。
惠安省,正是之前張思文擔任省委副秘書長之地,省委書記古實正是他的老領導!
張思文自然不會客氣,正好借此機會一探古實的口風,就當即打了電話過去。
張思文沒有古實的私人電話,就先打到了惠安省委書記辦公室,秘書一听是張思文親自打來電話,畢竟曾是省委領導,分量不輕,就非常客氣地讓張思文稍等。
只等了不到一分鐘古實的聲音就響了起來︰「思文,你稍等一下,我正有一個會議要開。半個小時後,你直接打我手機。」
還好,開端不錯,至少在認識古實一年之後還記得他這個老部下。
張思文很守時,半個小時一到,就打了電話過去。
「怎麼著了,思文,是不是安泰風大刮到了惠安省了?」古實政治敏感度是高,上來就猜到了七八。
「還真是有事要請古書記幫忙。」張思文總覺得古實的直爽之中,有一股說不出來的讓人很容易就信任的感覺,他就沒有客氣,將海峰煤礦的重大案件簡單通報一下,直接說道,據可靠消息,疑犯逃到了惠安省境內……」
張思文有點心里沒底,一個小小的疑犯就驚動省委書記也有點拿大了,仰仗的還是他和古實之間的交情,如果古實一口拒絕,就證明他和古實之間的交情,不牢靠。
「……」古秋實沉吟了。
張思文一顆心也慢慢提了起來,惠安省,他自認關系最近的一人非古實莫屬,但官場之上,不乏平常說話非常好听,但一遇到事情就不辦實事的人物。
說實話,張思文還真有點擔心古實說出拒絕的話。
又等了大概半分鐘,古實算是吊足了張思文的胃口,才說︰「我讓省軍區派一隊武警過去,你那邊派人過來接應一下,人一抓住,就由你們帶走。」
真夠意思!好一個古實!
張思文長舒一口氣,才明白剛才古實故意拿捏他一把,就是有意壓壓他的性子,不由笑了︰「非常感謝古書記,真是幫了安泰人民的大忙了,安泰人民都會感謝古書記的。」
張思文也故意拔高古實。
古實哈哈一笑︰「思文,你也學會耍花槍了。我可是不打馬虎,真心幫你。」
張思文也笑了︰「古書記真是幫了我的大忙,真心感謝古書記支持我的工作。」
張思文強調了個人,等于是以個人的名義承了古實的情,他很清楚,古實要的可不是什麼安泰人民的感激,而是他的領情。
古實才又說道︰「安泰的夏天,風大雨多,你要小心一點,不要讓風吹雨打弄感冒了。我還是那句話,安泰後面的道路,你可以走得踏實一些。」
古實的實際行動和再次鼓勵,給了張思文莫大的信心,也讓他心中篤定,古實和京城中的某人,不是一路人。
修羅踏入了惠安省,等待他的將是一張天羅地網,讓他插翅難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