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自報家門,以三大幫自居,等幾人逃離了現場,走得匆忙,兩輛奧迪車也沒顧上開走,警察趕到,經查,奧迪車確實是三大幫名下企業登記的車輛。
三大幫歸誰管轄?薛小剛。
高德喜出離憤怒了,他被送到醫院之後,對前來看望他的蔣學忠說道:「領導,要麼我死,要麼薛小剛死」
事態由此,急轉直下。
至于當時蔣學忠是怎麼答復的高德喜,就不為外人所知了,據說蔣學忠離開醫院時,臉色鐵青,當即給張浩然和莊曄分別打了一個電話,隨後,張浩然和莊曄連夜出動,緊急前往省委面見蔣學忠。
愈彥說對了,如果薛小剛夠聰明,及時修補和高德喜的關系,拿出壯士斷腕的勇氣,吃透高德喜愛財如命的缺點,把全部身家奉送,或許高德喜感受到了他的誠意,不會認為車禍事件是他在背後推動,但在車禍事件事發之後,薛小剛並沒這麼做,不是他沒有想到要第一時間到高德喜面前澄清他的清白——車禍事件和他無關,也和三大幫無關,是有入陷害他——而是他還沒有來得及動身,馬九英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就如愈彥所說的一樣,馬九英來找薛小剛,絕對是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他就是為了拖住薛小剛,不讓薛小剛騰起時間去和高德喜當面說個清楚,就是要讓高德喜對薛小剛的誤會加深。
「馬九英,你還有臉來找我?」在市公安局局長辦公室,薛小剛對高德喜說道,「別以為你坑了天闊不會有事,你的伎倆騙不了我。」
馬九英訝然說道︰「薛局,我哪里坑天闊了?您多心了,我是替天闊給高德喜一個教訓,您恐怕還不知道吧?就算天闊不挑釁高德喜,高德喜也把您和天闊當成眼中釘。」
「胡說八道。」薛小剛怒氣沖沖,「你就是一個煽風點火的卑鄙小人。」
馬九英被薛小剛罵得狗血噴頭,一點兒也不惱,反而搖頭長嘆一聲︰「薛局你有所不知,您是高德喜的命中克星,天闊是高德喜的命中小人,在高德喜眼里,薛氏父子必須除之而後快。」
「哦?」薛小剛雖然對馬九英恨之入骨,但馬九英的話不無道理,他也知道高德喜為人的古怪之處,听馬九英說得篤定,不由就信了三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薛局,您說,我和您關系近還是和高德喜關系近?您是我的頂頭上司,我故意得罪了您,是傻子,我從安泰一路來到齊南市,吳麒倒了,我一點兒事情也沒有,我能是傻子嗎?而高德喜雖然是國稅局長,但和我既不是一個系統,又八桿子打不著,我犯不著為了討好他而得罪您。薛局,您肯定誤會我了,事情的原由是……」
馬九英一五一十地說出了高德喜听信張大師之言,將薛氏父子視為心月復大患的原因。薛小剛听了,久久無語,目光閃動,心情沉重,頭低了下去。
高德喜身後有一個張大師的秘密,他當然清楚,而且張大師和省里幾名領導來往過密,也是不是秘密的秘密,高德喜對張大師的話言听計從,對張大師奉若神明,在圈內幾乎入入皆知。馬九英初來齊南市不久,能說到張大師和高德喜的關系,就證明馬九英的話,多半是真。
薛小剛愣了半天,也不顧馬九英在場,打出了一個電話,說了幾分鐘後,他頹然坐回到座位上,揉了揉疲憊不堪的臉說道︰「馬九英,你說的是真話。」
「薛局,您現在的無路可退了,就算拿出全部身家去孝敬高德喜,高德喜也不會善罷干休,車禍事件不管是誰栽贓陷害您,您也別想洗月兌嫌疑了,高德喜不把您和天闊毀了,他不會住手。」馬九英繼續火上澆油,「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
「是什麼?你快說。」薛小剛方寸大亂,病急亂投醫,哪里還去再想馬九英為什麼主動上門為他獻計獻策。
「整理高德喜所有的資料,連夜送往中央紀委,實名舉報高德喜貪污受賄!」既然要挖坑,索性就挖一個天大的坑,馬九英把心一橫,和盤托出了他的錦囊妙計,「同時,讓三大幫化整為零,先離開齊南市,躲躲風頭,讓天闊坐鎮齊南市,隨時留意高德喜的動向。」
「實名舉報高德喜?」薛小剛大吃一驚,「這是自尋死路!」
「問題是,您不去舉報高德喜,也是死路一條。」馬九英趁熱打鐵,「實名舉報的話,以您齊南市公安局長的身份,肯定是轟動一時的大案,中央紀委一旦立案,高德喜必倒。高德喜一倒,有人就會受到牽連,到時他自顧不暇,您也就安然度過危機了。否則,只能坐以待斃,等著被高德喜打擊報復,撤職查辦,然後身敗名裂,就連天闊說不定也得鋃鐺入獄……」
薛小剛不說話了,目光中閃動一絲絲寒光,他手中確實掌握了不少高德喜的黑材料,真要到中央實名舉報的話,高德喜就算不死也得月兌層皮,但問題是,就算他舉報成功,高德喜被他拉下馬,他的政治生涯也就到頭了,以後再也升不上去了。
不過權衡得失之下,如果和被高德喜拉下馬踩死相比,還是把高德喜拉下馬比較好,而且至少他還可以保住兒子以後的幸福生活。可問題是,他手中掌握的關于高德喜的材料有限,雖說可以為高德喜帶來一些困擾,但不足以對高德喜造成致命一擊,打蛇不死,後患無窮呀。
馬九英似乎早就料到了薛小剛的擔憂一樣,神秘地說道︰「不瞞薛局,我手中也有高德喜的一些資料。本來我是想用來自保,但現在形勢危急,為了薛局,我就全部貢獻出來算了。另外,據可靠消息,有一份赫巷卷煙廠的舉報材料正在緊急送往中央紀委,薛局,您不是一個人在戰斗……」
薛小剛眼中頓時點亮了光芒,他目光炯炯地看著馬九英︰「馬九英,你真有這麼好心?」
馬九英毫不示弱地回應薛小剛︰「薛局,我在您的手下工作,為什麼我不能和自己的上司一心?再說高德喜在山魯省的行徑太惡劣了,天怒入怨,我們是為民除害。」
薛小剛直視馬九英的眼楮,愣了一會兒,他長長出了一口氣︰「也只能這麼辦了。」
馬九英心中大喜,表面上卻不動聲色︰「有需要我的地方,薛局盡管吩咐。」
薛小剛點點頭︰「你和天闊關系好,他也相信你,這段時間,你就多和他在一起。」
「沒問題。」馬九英點頭,轉身出去了。
薛小剛一人坐在椅子上,整個辦公室陷入了黑暗和死寂之中,只有一盞台燈一燈如豆,映照在辦公桌一米見外的一塊地方,襯托得他的影子孤單而落寞。
人生總有兩難的抉擇,薛小剛知道,他一步邁出,生死兩重天,但如果不邁出眼前的一步,可能還真的會如馬九英所說,他身敗名裂,兒子鋃鐺入獄。但如果邁出了眼前的一步,他也沒有沒有回頭路可走了,得罪了高德喜就等于得罪了蔣學忠,在山魯省有一個人所共知的共識是,凡是得罪蔣學忠的入,都沒有好下場。
連省委常委也會被蔣學忠送一個冷板凳,他才是一個市公安局局長,被蔣學忠拿下只是一句話的事情。
左右為難,薛小剛的人生面臨著前所未有的艱難選擇,他一直坐到深夜,眼見凌晨將至時分,他終于下定了決心,拍案而起。
次日,三大幫同時出現異動,各幫的頭目紛紛北上或南下,一時作鳥獸散。
中午時分,愈彥前往市委辦事,在市委和薛小剛不期而遇。薛小剛主動和愈彥握手,一臉笑意︰「愈秘書,不,應該是愈書記了,年輕有為,真是年輕有為呀。」
愈彥笑容滿面︰「薛局過獎了,和薛局相比,我還差得很遠,薛局在齊南市是一面旗幟呀。」
薛小剛臉色微微一變︰「高德喜出車禍的事情,你怎麼看?」
「沒太關注這件事情。」愈彥直截了當地堵住了薛小剛的嘴,「不太了解具體情況,就不發表看法了。再說高德喜出車禍,和我真的沒什麼相干,我對他的事情,不放在心上。」
薛小剛想到愈彥和高德喜之間的矛盾和過節,知道再問就過界了,只好勉強一笑︰「也是,你和高德喜有點過節。」
愈彥隨口答道︰「听說高德喜也誤會薛局了?」
薛小剛臉色一曬︰「何止是我,高局長誤會了整個山魯省。」
「哈哈。」愈彥大笑,「薛局這一句話高,實在是高。我忽然想起了曹操的寧叫我負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負我的名言,也許在一些入的心中,寧叫他負山魯省,也不讓山魯省負他。」
薛小剛本來對愈彥沒太多好感,不料愈彥這一句話一說,頓時讓他對愈彥好感大增,心中莫名士氣大振,是呀,高德喜負了整個山魯省,難道他進京實名舉報高德喜還不算為民除害?
干了,不猶豫了。
和愈彥分開後,薛小剛當即開車直奔京城而去,由此,拉開了一場山魯省轟轟烈烈的反腐大戲的序幕。
薛小剛剛上高速不久,就接到了一個匿名電話,電話里只有簡短的一句話︰「薛局,赫巷卷煙廠的資料,到黃鵬飛手中了。」
薛小剛心中大定,雙管齊下,高德喜如果還能再逃過一劫,他就不是人了,是高大師。
在薛小剛接到電話的同時,在市委的愈彥也接到了一個電話。
「愈彥,听說我妹妹被你藏了起來,限你今天之內讓她離開你,否則,齊南市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在愈彥即將離開齊南市之際,三大幫終于在他面前浮出水面,對他明目張膽地進行人身威脅!
經歷過安泰一戰的愈彥,他可不是如一般一受到威脅就驚惶失措的官員,他一貪污二不受賄,更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惡事,所以面對威脅時,他呵呵一笑,輕描淡寫地說道︰「劉文超,你為了自己的私心,連親妹妹都不放過,要送給薛氏父當玩物,你是人嗎?」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劉文超惱羞成怒。
「是不用我管,我也懶得去教一個畜生怎麼懂人事,我只需要告訴你一件事情,你押錯寶了,薛家父子的好日子不長了。你要是聰明的話,現在就準備好後路吧。」說完,愈彥直接掛斷了電話,才懶得和劉文超多說。
現在形勢正朝著越來越不利于高德喜的方向推進,以愈彥的估計,最早今年最晚明年,高德喜就會出事兒。而高德喜在出事之前,臨死反撲,肯定也會拉幾個人墊背,在沒有出現薛天闊和高德喜較量的事態之前,高德喜說不定會拉他墊背,但由于馬九英的推動,再加上龐志偉的因勢利導,現在高德喜已經被仇恨燃燒了理智,他眼中唯一的仇人就是薛小剛。
薛小剛作為三大幫的幕後後台,他不倒,齊南市不寧。高德喜作為山魯省的攪屎棍,他不倒,山魯省不興。所以,在愈彥的計劃中,不會只讓薛小剛扳倒高德喜,也會讓高德喜臨死反撲再拉薛小剛下馬,讓壞人同歸于盡才是戰略運用的最高境界。
愈彥在市委辦完事,正要離開的時候,在門口和張浩然不期而遇。
「張書記。」愈彥讓到一邊,沖張浩然點頭問好,態度恭敬而認真。
「你好。」張浩然正在想什麼事情,沒有留意愈彥,只是匆一點頭就和愈彥擦肩而過。
愈彥也未多想,張浩然身為省委常委、市委書記,日理萬機,一時想不起來他是誰也正常,他推門出去,一只腳剛邁到門外,就听到身後又傳來張浩然的聲音。
「愈彥?」
愈彥忙回身答道︰「是我,張書記。」
「剛才沒注意到是你,你來我辦公室一趟。」張浩然點點頭,又轉身走了,他的秘書秦聲留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