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芹怔然.她听到誰的聲音.是墨昕嗎.蘇芹睜開雙眸.只見眼前氤氳的燭光里.迷蒙中看到林墨昕牽著一個小女孩站在不遠處.一聲一聲唱著︰「黑黑的天空低垂.天上的繁星相隨.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念誰~」
蘇芹有些不敢置信.如夢似幻的光暈里.她會見到林墨昕.那個幼時就愛纏著她粘著她的孩子.自兩年前兒子出事.她就沒再見過她.雖然也曾擔憂她在外面過得好不好.但想起林謹琛為之失憶.她心中還是會有那麼一些怨懟.
「快叫女乃女乃.」林墨昕停止歌唱.垂眸朝瑤瑤說道.瑤瑤會意.十分懂事地走到蘇芹的面前.伸出小手.禮貌地打招呼︰「女乃女乃你好.我叫林舒瑤.我媽咪叫林墨昕.我爹地叫林謹琛~.」
她說什麼.
她爹地叫林謹琛.她叫自己女乃女乃.
雖然內心深處已經知曉林墨昕牽著的小女孩是她跟林謹琛的孩子.但事實擺在面前時.蘇芹還是有些愣怔.
「女乃女乃.剛剛瑤瑤跟媽咪唱的歌好听嗎.」當瑤瑤知道面前這個中年女人是爹地的媽咪時.小小年紀就覺得自己愛媽咪.那也要愛爹地的媽咪.所以她並沒有像見到其余陌生人那般害羞.而是用軟糯的聲音問蘇芹.天真可愛的小臉十分惹人喜歡.
蘇芹再也無法矜持.她是自己的孫女啊.血濃于水.她不可能不與之相認.
以往她就想過.林墨昕如果真帶孩子回來.她也不能輕易接受她們母女.畢竟兩年的事.不僅給了林謹琛打擊.還讓晴子喪命.而她這個做母親的.在林謹琛治療的那段時間里.更是日夜擔心害怕.
「好听.瑤瑤唱得真好听……」蘇芹眼眶濕熱.凝著瑤瑤那雙與林謹琛極為相似的黑瞳.禁不住又哭又笑抱住瑤瑤小小的身體.聲音有些發顫.
「女乃女乃不哭.哭花臉會變成小貓咪的.」小孩子童言無忌.她窩在蘇芹懷里.替之擦去眼淚.
而林墨昕立在一旁.更是淚意翻涌.父母那一輩的人.除了過去在林家當管家的宋阿姨.就數蘇芹跟自己最親.當初蘇芹還以蘇珊的名字住在林家.是林家的家庭醫生.多少次自己小病小痛.都是蘇芹親自為她上藥.其實一定程度上來說.周玉然過往忙于各種應酬.蘇芹才是給了她母愛的那個女人……
如今見到親人.她怎能不哭.
蘇芹感受瑤瑤的小手在臉上摩挲.為自己擦去眼淚.心頭淌過一陣暖流.都說隔輩更親.她又怎能不喜歡自己的孫女.
「女乃女乃只是高興……」
「高興我們說smile.傷心我們說cry……」瑤瑤學著林墨昕教給她的童謠.她將食指和大拇指張開.比在嘴角.甜滋滋地告訴蘇芹.「smile.微笑~.媽咪教我的.」
蘇芹露出一絲笑容.不自覺抬眸越過瑤瑤的小腦袋.望向躲在崔溪婕肩頭隱忍哭泣的林墨昕.心頭似有什麼梗在那里.悶疼悶疼的.讓她難以啟口.
林墨昕也感覺到蘇芹的目光.自崔溪婕肩頭抬起眸來.四目相對.無語凝咽.
林墨昕都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因為蘇芹並不一定會原諒自己.她並不奢望第一次就能讓蘇芹解開心結.接納她跟瑤瑤.但卻沒想到蘇芹兀然艱澀發聲.顫抖地說道︰「墨昕.這些年……苦不苦.」
林墨昕有些發怔.眼淚不自覺啪嗒掉落.
蘇阿姨第一句話不是叫她滾.也不是讓她不要再出現在他們面前.而是問她.這些年苦不苦.
簡簡單單一句關心的話.讓林墨昕放下所有疑慮.她還是那個疼愛自己的蘇阿姨.還是那個自己從小粘著纏著也會耐心哄她的蘇阿姨.
「媽咪.墨昕姐兩年前生下瑤瑤.因為早產.瑤瑤的失語癥到現在還有些殘留問題.這兩年.她一直在為瑤瑤的事情勞神傷心.她的苦其實一點也不比謹琛哥少……」林念肅以往就知道林謹琛很愛很愛林墨昕.他也是最懂自己哥哥性子的人.所以他知道.如果此刻哥哥沒有失憶.一定不會讓林墨昕和瑤瑤再走出他們的世界.所以他必須幫助林謹琛留住林墨昕和瑤瑤.
蘇芹听了林念肅在身邊旁敲側擊的話.心上那種悶疼感受越發強烈.她怎麼可能做一個狠心的人.苦了自己一輩子.還要苦謹琛他們這群孩子嗎.
「墨昕.過來.讓我好好看看你……」蘇芹微笑著.眸中水霧彌漫.似一個全世界最慈愛的母親.
林墨昕緩緩走到蘇芹身邊.在她面前蹲下.蘇芹溫熱寬大的手掌撫上林墨昕的俏臉.手指禁不住發抖.每撫一次.心里便多一分疼惜.直到最後.四目相對.再也無需語言.兩人抱頭痛哭.
許久.林墨昕哽咽著嚅囁︰「蘇阿姨.對不起……我、我也對不起謹琛……」
「別說了.現在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蘇芹抱著林墨昕消瘦的身體.內心五味雜陳.
還有什麼可糾結的呢.自己根本無法做那個拆散他們的壞人.為什麼還想著折磨這個可憐孩子.
瑤瑤在一旁看著蘇芹和林墨昕抱在一起哭泣.起初她還有些懊惱怎麼兩個人都哭了.見兩人哭得久了.她學著平時林墨昕安慰自己的語氣.將林墨昕和蘇芹抱在一起的身軀緊緊抱住.柔聲安慰道.「不哭不哭哦~.微笑才能有糖吃.有玩具.還有布女圭女圭.媽咪.女乃女乃.瑤瑤把糖糖讓給你們吃……」
蘇芹和林墨昕再怎麼沉浸在往事里.听到瑤瑤人小鬼大的的話.都有些忍俊不禁.
蘇芹抹去林墨昕臉上的眼淚.握著林墨昕柔若無骨的小手長嘆一口氣︰「在外面受了這麼多苦.今後不要再離開了……」
「蘇阿姨.你是不是很怨我……」林墨昕忍住抽泣.咬唇問道.
「兩年來.我的確怨過你.但是你也受了這麼多苦.你獨自帶著瑤瑤不容易.我怎麼還舍得為難你……」蘇芹說到動容處.唇角也有些發顫.「我這心髒啊.可遭受不住你們這群年輕人折騰.最簡單的願望就是你們都能夠平安幸福.又哪來那麼多怨恨呢.只是……」
蘇芹頓了頓.終于說出最傷神的問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