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昕避過玻璃碎片緩緩走向林謹琛.心情復雜.
他即便是手術也沒能恢復記憶.這讓她失望難過之余又有些頹喪.在蘇芹告知她林謹琛動手術住院之前.她還信心滿滿的認為.只要自己用心彌補.或許林謹琛就會想起從前.然而此刻.連醫學發達的約翰霍普金斯醫院都無法制定出完美的方案讓他想起過去.又何況什麼都不會的她.
她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林謹琛沒了記憶.現在面對自己的時候.肯定說不上什麼感情.甚至是厭惡的憎恨的.他已經為這段感情判下死刑.他不可能再對她有所眷戀.只是為什麼現在單獨留她一人談話.他跟自己之間.還有什麼可談的嗎.
林墨昕幽幽抬眼.只見林謹琛面無表情地拍了拍大床邊緣的位置示意她坐下.她如一只木偶般動作僵硬.惶然坐下.手腳都不知如何擺放.
林謹琛黑著俊臉.兀然抓住林墨昕柔若無骨的小手.抬起.林墨昕一驚.根本不明白他這是要做什麼.
「這里痛.」林謹琛環握住林墨昕指骨柔軟的幾根指頭抵住額頭.濃眉擰起.低聲開口.「幫我揉揉……」
林墨昕意識到他此刻頭痛難耐.斂起驚愕.抬起另一只手置在他的右額上.動作不輕不緩地按揉起來.
林謹琛虛掩闔目.享受著被林墨昕照顧的同時.余光一動不動地凝著她認真的臉.
多久沒有這麼仔細的觀察她了.兩年還是一個月零八天.
臉色比之以前越發蒼白了.身材也越發削瘦.剛剛觸踫到她的手指.冰涼的讓他心疼.盡管在手術完畢後醒來的那一刻.明曉了她離開自己的理由.起初心底有些怨懟.但此刻見到她時.卻是無邊的疼惜.
愛逞強的傻女人.這兩年來.到底吃了多少苦.
林墨昕小心翼翼地為他按揉著.覷見他逐漸蹙起的眉.一時放緩了指月復壓力.關切地問道︰「我是不是揉疼你了.」
林謹琛沉浸在思緒里.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額上壓力輕緩不少.他以為林墨昕累了.扒下她的雙手.牢牢包裹在掌心里.半闔著眸子低沉問她︰「這兩年.你怎麼過的.」
林墨昕沒有料想到林謹琛會問她這些.但對于兩年來的記憶.她並不怎麼想提及.
「就給瑤瑤治療失語癥.也沒干什麼……」林墨昕眼神閃躲.沒有提及他自己曾脆弱地想要自殺.也沒有提及帶著瑤瑤治病無果的苦楚.為了在林謹琛面前表現得更為隨意.她連忙補充道.「上次你給我介紹的李醫生.他很厲害.現在瑤瑤的失語癥已經好很多了……」
「你就不能跟我說實話嗎.」林謹琛有些氣急地打斷她的話.見林墨昕害怕自己生氣的無措樣子.他才長長舒出一口氣.平緩自己起伏不安的情緒.
許久都不見林墨昕開口說話.林謹琛睇著她低下頭盡量掩飾面上的難過.他的心也跟著抽痛起來.恨不得馬上告訴她真相.幾乎啟口.然而想起阿伊告訴他慕安琪那件事.他也只能暫時瞞著面前心愛的人兒.
可是.他真的忍不住想要將她一把揉入懷里.好好抱抱她.哄哄她.親親她……兩年了.她離開自己兩年.現在想起自己因為失憶而丟失的那兩年時光.他都忍不住想要發瘋.或者狠狠唾罵自己這個混蛋為什麼不早點想起來.
感情一旦找到發泄的出口.就難以收回.情到深處.他管不了太多.林謹琛心里哀嚎一聲.他實在難以看著面前的女人沒有絲毫的動作.
毫無預料.林墨昕的雙手被林謹琛一帶.身體跟著往他的胸膛靠去.震愕地睜大眼楮.卻聞到他身上夾帶著絲絲藥味的熟悉氣息.
林墨昕的心莫名其妙的安靜下來.眼淚不自覺在眼眶里潤濕打轉.只听頭頂傳來一聲長長的嘆氣.參雜著無數不明情緒︰「我已經讓阿伊去查過了.兩年前.你差點因為我而跳樓.後來又因為瑤瑤東奔西走四處求醫.你看看你.現在瘦成什麼樣了.」
林謹琛語氣低沉惑人.幾乎溫柔到骨子里.讓林墨昕一時錯覺.他還是曾經的林謹琛.並沒有變過.
「……抱著你就像抱著空氣……」林謹琛喉頭一時酸脹.艱澀地說出這麼一句話.
他要拿她如何是好.除了今後加倍的愛她.加倍的寵她.他不知道還能用什麼來彌補離開她身邊的那兩年.
「如果我是空氣也挺好的.」林墨昕呆呆說出這麼一句話.微抿的嘴角.蘊藏著無邊的苦楚.
「怎麼.」林謹琛饒有興致地反問.然而卻只听到林墨昕不太勻稱的呼吸.
林墨昕咬著下嘴唇.心想著如果她是空氣.至少.她可以時刻陪在他身邊；如果她是空氣.她可以擁有他擁有得更為徹底.他的血液.他的細胞.全部都會自己的影子；如果她是空氣.至少他不會排斥空氣.他需要空氣……可惜.她做不來空氣.他沒有自己.或許不用遭記憶的折磨.
林謹琛薄病服透過一片溫熱的濕意.她哭了.
垂下深邃的眸.覷到林墨昕目光渙散不知在想著什麼.眼淚落了滿頰.也不見她有所反應.
心髒抽痛的感覺又出現.林謹琛如何還能任由她胡思亂想.
綿密輕柔的吻突然落下.林墨昕唇瓣突然傳來一陣軟意.驚詫瞠目.滿眼全是林謹琛的俊顏.他的長睫.他的鼻梁.他額上那條淺顯褪不去的疤……
是夢嗎.他為什麼會突然抱自己.吻自己.還是因為憐憫她.
林墨昕兀自清醒.猛然將林謹琛一把推開.心狠地轉過頭.雙肩顫抖.帶著哽咽艱澀啟口︰「你真的不用可憐我……我沒阿伊跟你說的那麼糟.我其實過得很好.瑤瑤也很听話……」
林謹琛料不到自己主動落吻竟然遭到林墨昕這麼大的反應.驚愕目光因為她的話逐漸化成哀慟.雙眼血絲也有增多之勢.
「我想我該走了……謹琛.你好好休息……」林墨昕不想讓自己在他記憶沒有恢復之時.得到這虛假渺茫的愛.她不能自欺欺人.這是她唯一的底線.
「別走.」林謹琛見林墨昕已經起身.他狼狽下床.也不顧滿地的玻璃碎渣.徑直從身後抱住林墨昕.他不能讓她一個人躲在暗處傷心.他寧願她抱怨自己為什麼不早些想起來.他寧願她如過去那般朝他吼罵.出手揍他.他也不想再管什麼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