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業績?」听完之後,裴盛遠再問。
丁琴在心里猜,問的應該是哪個國家的業績好,一邊也慶幸著不是問她,否則每個問題總裁可能都要重復兩次以上,她才能明白他的意思。
可是這次丁琴又猜錯了,紀揚鈺直接闔上了報告,斬釘截鐵地回道︰「業績最好的是第一組,負責日本業務,最差的則是第七組,負責緬甸。」
「這也怪不了他們……」裴盛遠終于抬頭了,看到的卻是目瞪口呆的丁琴,不禁覺得好笑。「丁秘書,你怎麼了?」
「啊?」丁琴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一笑。「我只是嚇了一跳,總裁和紀秘書之間的默契太可怕了。」
「因為有愛啊!我和她的默契,可不是你可以想象的,比如說……」裴盛遠突然張開嘴,像小孩要糖吃似的微微發出了「啊……」的聲音。
紀揚鈺不敢相信他會在丁秘書面前做這種行為,這明明是兩人之間親昵的小動作,她為難地搖了搖頭,但他直直盯著她,擺明了要她照辦。
為了他總裁的面子,她只好硬著頭皮打開了他桌上的月餅瓷盒,拿出一顆蛋黃酥,喂了他一口。
丁琴這下真的笑了出來。「哈哈哈,這種默契果然少見,難得看到紀秘書臉紅呢!」
紀揚鈺給了她無奈的一眼,又暗瞪了下裴盛遠,她努力營造的形象簡直被這兩個人破壞光了。
「哈哈,丁秘書,只有你才有這種特殊待遇,能看得到這種畫面。」裴盛遠可得意了,完全無視紀揚鈺的害臊。
「好吧,為了避免我被閃瞎,再說一件事我就告退。」丁琴的臉色慢慢的正經起來。「總裁,听說這次我們沒有用英國的設計,而是找了本土設計師的事,總公司有點不滿,是嗎?」
「沒錯,不過他們不滿歸不滿,我們用業績可以堵住他們的嘴。」裴盛遠也正了正神色,頓了一下才又道︰「何況英國的設計師全被潘卓給控制住,他們也沒辦法替我設計,我不另找設計師,難道要自己來嗎?」
那就對了,丁琴點點頭,「這一次業績很好,每個業務部門都卯足了勁,但在這關鍵時刻,副總裁卻偷偷訂了機票要回英國,他沒有用公司的訂票系統,還是副總裁的秘書偷偷告訴我的。總裁,我想你要提防這件事。」
「對我的業績眼紅,他終于又采取行動了?」裴盛遠朝著丁琴自在一笑,還對紀揚鈺自信地揚了揚眉。「放心,他對我造成不了什麼威脅的。」
他說得如此篤定,令在場兩位女性都放心不少。
然而紀揚鈺與裴盛遠卻沒想到,潘卓即將掀起的風浪,影響的並非整個公司,而是直接打擊他們初萌芽、脆弱的感情……
中秋節過了,英國皇家瓷器破天荒推出的亞洲月餅禮盒,讓本季的業績翻了好幾倍,英國的BBC還特地來報導,也因此讓台灣制瓷工藝的名聲宣揚到外國去,裴盛遠更是大大的風光了一番。
公司的下午茶時間,裴盛遠帶著所有秘書,特地來到樓下與公司員工們一起喝茶聊天,好不愜意,潘卓卻在這時候大搖大擺地推開了門進來,原本和樂的氣氛因而一僵。
每個人都靜靜地看著他,想知道副總裁將對總裁掀起什麼樣的戰火。
兩個男人對視了一會兒,裴盛遠冷冷地一笑,先開口了,「你倒好意思回來?
公司最忙的時候,你這個副總裁消失不見,不知道你該怎麼向所有辛苦的員工交代?」他刻意在眾多員工面前提起這件事,擺明了一點面子也不想留給潘卓。
想不到應該惱羞成怒的潘卓,居然笑了起來。「我不必向其它人交代,這次突然回英國,我只需要向你交代。」
「向我交代什麼?」裴盛遠有種不妙的感覺。
「你由英國回台灣上任時,似乎把某個很重要的東西留在了英國,這次,我只是去幫你帶回來。」潘卓故意賣了個關子。
裴盛遠不語,屏氣凝神地想看他究竟搞什麼鬼。他不記得自己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忘了帶,最有可能的是潘卓又設了什麼陷阱讓他跳。
「你準備好了嗎,還不進來?」潘卓突然對著門外叫道。
每個人的目光都從他身上移到了門外,不一會兒,門被推開了,接著一陣香風飄進,眾人皆是眼楮一亮。
出現的是個穿著英式公主袖上衣與格紋裙的大美女,雖然一身英國打扮,但卻是個黑發棕眼皮膚白皙的華人。她的身材惹火,臉蛋卻精致得像陶瓷女圭女圭,標準的天使面孔魔鬼身材,難怪每個人看到她眼楮都移不開。
全場只有兩個人表情微變,一個是裴盛遠,看到這個美女像看到惡魔一樣,要不是礙于總裁的顏面,他大概會拔腿就跑;另一個人,則是臉色僵滯的紀揚鈺。
當年,就是這個女人替她帶來了五年的惡夢。
紀揚鈺眼睜睜地看著那女人歡呼一聲,飛撲進裴盛遠的懷里,令她不由得心頭一痛。
她相信,自己看到了那女人示威的目光。
對于這種飛來艷福,裴盛遠一點也不開心,他試圖想將人拉開,卻被她越抱越緊。
「潘卓,你去英國,就是把夏芸芸帶來?」裴盛遠無奈地瞪著潘卓。
後者惡意地一笑。「當然,你在台灣搞劈腿,還一副情聖的樣子,我當然要把她帶來,你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說完,他還投給紀揚鈺一個警告的眼神。
最後一句話,顯然一語雙關,不過裴盛遠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略微用力地拉開牛皮糖似的夏芸芸,因為四周的職員們開始議論紛紛起來,甚至有些人已經用著奇怪的神情偷覷著紀揚鈺。
而紀揚鈺早在潘卓說出「劈腿」兩個字時,心已結成了冰。
比起潘卓的陰險,看起來柔弱縴細的夏芸芸更是演戲的高手,只見她被推開後目光含淚,用著極令人心疼、極令人不舍的心碎表情,可憐兮兮的望著裴盛遠。
「盛遠,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呢?」夏芸芸垂下的雙眸里精光一閃。「我、我是你的女朋友啊!」
嘩!此言一出,辦公室幾乎要沸騰起來。紀揚鈺只覺得身中了好幾箭,而裴盛遠更是萬夫所指。
到底,他還是小看了潘卓。
下班後,裴盛遠如往常一般,載著紀揚鈺去保母家接紀丞宣,但兩人卻都安安靜靜的沒有說話,氣氛凝重得嚇人。
紀揚鈺是不知該說些什麼,她還沉浸在再會夏芸芸的震撼及恐懼之中。五年前,夏芸芸奪走了她摯愛的男人,如今好不容易她的生活似乎撥雲見日了,夏芸芸卻又像烏雲般無聲地飄了過來,籠罩在她的上空。
至于裴盛遠,莫名其妙背了一個劈腿的罪名,有苦卻說不出。他不知道紀揚鈺一整天不理他,是在整理平復自己的心情,他只能在心里干著急,思索著怎麼和她解釋。
好不容易等到下班,她仍願意坐他的車,應該是個解釋的好時機吧?
他突然很慶幸自從兩人在一起後,他堅持每天接送她上下班,才能有現在的機會。
到了保母家門口,裴盛遠停下車來,卻沒有解開車門鎖,猶豫了一下之後,清了清喉嚨道︰「揚鈺,關于夏芸芸……」
「她真的是你女朋友嗎?」她憋了一整天,終于問了出來。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麼她或許真要考慮永遠離開這個男人,再怎麼痛都要忍受。
因為她知道夏芸芸是國際腦科權威醫師夏紀城的女兒,人家家大業大又有勢力,她一個平凡女子,還需要養活一個小孩,怎麼斗得過呢?
她要的,只是一個愛她以及她愛的男人,與她和丞丞過著平凡單純的生活就好。
這一次,應該不會像五年前那麼痛了吧?
裴盛遠側過身,慎重地搭住她的雙肩。「我承認曾與夏芸芸交往過,但那已經是以前的事了,嚴格說起來,她只能算是前女友。」迎上她復雜又難解的眼神,他慢慢地解釋,「夏芸芸是我大學的學妹,你知道,我腦子里曾經長過一顆腫瘤,為我開刀的就是她的父親。開完刀之後,我失去了幾年的記憶,因為術後我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我的父母,而是夏芸芸,這給了我一種錯覺,讓我以為我跟她很親近。」
紀揚鈺第一次听他細述過去她沒有參與到的那一段,不由得認真起來。
見她沒有反感,他便續道︰「剛開始接受自己失億的那段日子,我很無助,心里一直有著一個東方身影,卻總是抓不住。夏芸芸很照顧我,所以我誤以為那個人就是她,所以當我痊愈之後,我便與她正式交往。
「然而真正交往之後,總覺得很奇怪,她的言行舉止和個性,都與我熟悉的感覺差太多了,所以我確定我心里那個人一定不是她。但我沒有因此直接拒絕她,後來真正讓我與她分手的原因,是因為個性不合。
「她外表柔弱,什麼事都喜歡用哭來解決,她說她從學生時期就喜歡我,但那畢竟只是皮相,她並不了解我。我們三天兩頭吵架,她幾乎每天哭給我看,逼得我不得不讓步,最後我受不了便提了分手。」
「她答應了嗎?」紀揚鈺問出了關鍵,如果只有單方面的分手,那也難怪夏芸芸會找到台灣來。
「她當然不答應。」裴盛遠苦笑,「但天天吵架,又因為她哭我非得讓步,憋久了誰也受不了,所以我最後直接去找了夏紀城醫師,和他說明我們的不適合。夏醫師是個明理的人,隔天便要夏芸芸和我斷個干淨。而我為了不留在英國惹她傷心,同時繼續尋找我心中的那道身影,便飛到台灣來。」
原來,他不在台灣的這五年,有著這麼曲折的故事……紀揚鈺的感受有些復雜,當初願意接受夏芸芸的條件,離開裴盛遠,就有心理準備他們會在一起,然而當真正听到事實時,心里那種不適的異樣感卻是久久難平。
「既然你已經和她分手,為什麼她仍然堅稱是你的女朋友?」她搖了搖頭,很難接受這種答案。
「她應該是瞞著夏醫師偷偷跑來台灣的,她的醋意一向很重,或許我和你的關系被潘卓大加渲染,她才會特地跑來興師問罪。」裴盛遠認真地望著她的眼眸,「揚鈺,我會和她說清楚的。」
這代表著,夏芸芸對他仍不放棄?之前在英國,有了夏醫師鎮著都還管不住她,現在在台灣,夏芸芸根本可以為所欲為,那麼她還有勝算嗎?
又如果,夏芸芸使盡手段,搶走了裴盛遠,那她又該如何自處?丞丞想要一個父親的夢想,會不會就此落空?
身為一個母親,她要考慮的因素太多了,她真的很願意想信裴盛遠,但卻不敢相信夏芸芸。
看著紀揚鈺眼中有著掙扎,裴盛遠拉長了身子想擁抱她,卻被她一手抵住了胸膛。
這是拒絕。
「等你……真的和夏芸芸講清楚了再說吧。」她嘆了口氣,打開門鎖,開門下車。「我還要再想想,我和丞丞坐捷運回去,你先走吧。」說完,她頭也不回地往保母家而去。
從回到台灣與她邂逅,裴盛遠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心痛。他不怪她不信任他,畢竟夏芸芸同時身為他的大學學妹、前女友,其父親還是他的救命恩人,與他的關系太密切了,任誰都會沒有安全感。
他沒有將車開走,仍目送著紀揚鈺由保母家出來,牽著丞丞慢慢走遠,隨著他們的身影越來越小,好像把他心里面的什麼也一起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