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全躺在病房中,他只能听到自己的粗喘,盡管已經服下了大量的鎮痛藥,但隨著每次喘息,他仍然感覺自己的下肋隱隱作痛。
清醒以後,他支開了所有銀行的人,同時第一時間聯系了長城集團的董事會秘書,相比于這些銀行的家伙們,那個人更懂得如何處理事情,包括法律程序,媒體造勢等等。
病房大門終于被推開,成全也隨之激動起來。
但當他看清來者是成強後,一股莫名的慌亂感又涌上心頭。
為什麼要慌亂?錯的又不是自己。
「爸。」成全想起身相迎,奈何**以下的地方都被膠帶固定了,很不方便。
「你好好休息,別動。」成強連忙快步過來攙扶,兒子蒼白的臉色和笨重的動作讓成強有些心酸,畢竟是親生骨肉。
「不行,現在不是休息的時候。」成全一把拽著父親的胳膊,「爸,張小雷呢?讓他也來,這次吃大虧了,不能就這麼算了,還有我們的律師團,通通叫來。」
成強咬著牙,盡全力壓制住內心溺愛的情緒。
「律師團,不是給你玩鬧用的。」成強掙月兌出來,坐在病床旁的沙發上。
「玩鬧?現在還是玩鬧?」成全一把掀開被子,指著自己的身體道,「醫生說了,沖擊力再大一點,碎的肋骨可能就要刺到內髒了!」」
「我知道,我問過醫生了。」成強抬手揉了揉腦袋,面露苦澀,「不過最終結論是受傷不大,固定好靜養就可以痊愈。」
「你真的知道情況麼?知道我在辦公室怎樣被人襲擊的麼?」
「知道,全知道。」成強長嘆了一口氣,「沒事了,你很長一段時間可以不用回去了。」
「……??」
薊京銀行,其它人先行離去,秦政則邀林強來到了自己的辦公室,那個幾乎已經被收走的辦公室。
林強心中有太多的不解與猜測。
秦政清楚林強的習慣,準備好兩杯綠茶,與林強一起坐在了會客沙發上。
「陳行的身體?」林強疑問道。
「陳行身體無礙,現在去其他部門談工作了,我們有很多時間。」秦政笑著為林強斟上茶水,「他特意吩咐我和你聊聊的,要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好吧,至少好奇心得到滿足了。」林強搖了搖頭,首先問道,「為什麼要幫我?」
「因為你幫他了。」秦政悵然笑道,「包括聯絡邱之彰談話,包括不惜重金接納我,包括很多很多事情,陳行和我都很感激你。因此知道這件事後,陳行是第一時間去找成強談的,你知道,只要說服了成強,成全什麼也做不了。」
林強低頭看了看表︰「這也太效率了吧?而且我揍他兒子這件事,老子能這麼輕易的忍過去?」
「陳行就是知道他忍不了,才親自出面的。」秦政拍了拍林強,「因為你,陳行好多事情不得不提前做了,也算為保你賭了一把。」
林強靠在椅背上嘆道︰「看來是賭贏了。」
「來根煙吧。」秦政笑著掏出一包香煙,抽出兩支。
「我記得你不抽啊?」林強接過煙,不解問道。
「抽的,陳行也抽的。」秦政一邊打火一邊嘆道,「都是晚上抽。」
「……」
煙霧繚繞,一些雲里霧里的事情也漸漸浮現出來。
煙過半支,林強終于問道。
「這麼說,身體上的一切事情,都是偽裝麼?」
「嗯。」秦政點了點頭,「陳行生活非常自律,每天堅持晨跑,身體比我都好。」
「可我記得……很久以前我第一次見陳行的時候,他秘書就告訴我陳行不能抽煙的,對寫心血管不好。」
秦政一笑,沒有答話。
林強心里發寒,難道從那時就開始了麼?那時還是邢禮的時代啊。
「弱點多一些,有益無害。」秦政笑著攤了攤臂,「這不就用上了。」
「好吧……」林強嘟囔道,「看來近來薊京銀行業務這麼順利,也是陳行暗中策劃的吧?」
「呵呵,陳行就說了,這逃不過你的眼楮!」秦政贊嘆道,「當然,那些來薊京銀行這邊的都是陳行相熟的客戶,表面上是薊京銀行這邊人聯絡的,其實早有陳行預先安排。他畢竟在薊京幾十年了,重組後怎麼可能不多拉幾個對公戶?」
「是啊,我也被麻痹了。」林強無奈笑道,「我以為他真的準備退休了,手下留情。」
「沒辦法,邱之彰那個歲數都出山了,陳行怎麼可能退休。」
「那我猜測一下。」林強問道,「就是說陳行利用那些對公客戶與成強談判麼?這也太過有魄力了吧?成強會這麼輕易妥協?」
「不僅如此。」秦政解釋道,「攬儲,貸款,這是成全心中銀行所做的一切。陳行暗中幫他攬到了這麼多儲蓄,如何將這些錢貸出去,這可是著急的事情,不然錢呆上一天,銀行就要出一天利息。薊京銀行畢竟規模小,業務也全部集中在薊京,沒有聯合銀行的底蘊,必須讓資金快速流動。」
「我听說了,最近薊京銀行一直著力于貸款,談下來幾個大項目,好像還包括地鐵。」
「嗯,都已經敲定了。」秦政點頭道,「這些可都是薊京銀行極限規模的貸款,幾乎將剛剛得到的錢全部抽空了。成全這段時間一定很開心吧。」
林強一愣,又過了遍腦子,恍然驚醒。
「也就是說,錢已經貸出去了,在這種時候,如果有大對公戶的資金流走……」
攬儲,貸款,左口袋進錢,右口袋出錢。
但如果這時,有人要要回進了左口袋的錢,就發生矛盾了,這也就是央行強制征收準備金的意義所在。
「如果對公客戶大規模轉移資金的話,薊京銀行必將陷入窘境。」秦政笑道,「屆時,不得不依賴存款準備金,這在國內銀行業必將掀起波瀾,審計署和銀監會也會因此重新審視薊京銀行的資金狀況,倘若資金缺口夠大,在極端的情況下,政斧直接介入也是有可能的,你知道,政斧是不可能讓銀行倒閉的,必須以其他形式挽回損失。」
「那樣成強就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林強心中驚嘆,搞了一圈,被坑了的人竟然是成強。換做自己坐擁千億資產,也決計想不到會因為錢的事情被人威脅。陳行遠的行為再次印證了這里的規則,權力和人脈,往往比金錢更加穩固,牢靠,且有力量。
當然,在這個過程中成全也幫了陳行遠不少忙,急功近利欠思考,沒有經歷過人生起伏的成全從始至終被玩弄于鼓掌之間,包括陳行遠刻意示弱,「病倒」在成全的辦公室,這一切都是為了陳行遠重新上位所做的伏筆。
「其實,成強也可以考慮強制姓集團注資,減緩壓力。」秦政搖頭道,「但那樣,整個長城集團都會被拖下水,資金都死住了,只能眼睜睜等著企業的每月還貸,這個過程中,只要有一個企業拖延,都會造成很大的後果。因此,陳行一直在等,等著資金缺口足夠大,成強不敢冒險的時候再出手,等待自己能控制更多對公資產的時候再出手,那樣成強就沒有談判資本了。」
「提前出手,因為我麼?」林強指著自己問到。
秦政正色點了點頭,指著林強︰「陳行一生穩重,出棋算百招,唯一的一次險棋,用在你身上了……林強啊,你也是,怎麼膽子大到把成全打到重傷了……你知道後果多嚴重麼,對面可是成家。如果用公開法律手段的話,能毀了你的職業生涯;如果用報復姓暗招的話……我就不說了。」
「呵呵,這個真的是忍他太久了,雖然我也考慮自己的前途,但新仇舊怨一起上頭,沒法管那麼多了。」林強撓頭道,「不過出手幾秒鐘後我也做好打算了,在起訴我之前我都是**的,大不了出國就是了,我在澳洲有一個朋友,他應該能收留我。」
「……沒這麼簡單吧,簽證都要等半年的,而且我們是銀行人,出國很不方便。」
「邱董應該能理解,親自給我開個證明,大使館那邊托人想辦法快點搞定就是了。」
「你能托的人還真多啊……」秦政無奈一笑,「你還真是有粉身碎骨的覺悟。」
「沒辦法,必須有。」林強靠在沙發上,雙臂背在腦後,「當你和一個身家億萬的人站在對立面的時候,必須考慮好一切。」
秦政看著林強,心中一種敬畏由然而生。
在他淡然的笑容下,也許已經做好了一切的覺悟。
一次次大膽的行動,其實都有所保障。
與陳行遠的出招算百步不同,林強只算兩步——
贏和輸。
這次他贏了,那麼就必定有人輸了。
病房中的成全完全呆滯,靠在床頭,面色發青。
「也怪我,本來以為有陳行遠親自盯著你,銀行不會出事的。」成強雙臂抱著頭,露出了少有的愁苦,「而你,本身也是為了牽制陳行遠而存在的,我本來以為這個局面很平衡,想不到,想不到……我實在想不到陳行遠會做到這步……」
「明明是我……壓制了他……」成全木木嘆道,「怎麼就突然這樣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