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揚波,濁浪排空,作為地球上最古老的生命發源和聚會之地,海洋用它變幻莫測的性情和威力,溫柔或是激烈的迎送和找帶著那些古往今來,懷揣著野心和夢想,追逐著利益和新世界的人兒們。
冷酷無情的葬送他們希望和努力,或是綻開豐富多彩的懷抱,令他們志得意滿的滿載而歸,乃至令其毫無建樹的蹉跎歲月,世世代代的磨光一切耐心和執著。
這就是海上人家自家且悲壯的莫測人生,被灼熱的陽光和凜冽的海風吹的縮水一圈的小孔特里諾亞,顯然就是這麼想的。
作為耶路撒冷城中某個冠以神聖之名的古老家族後裔,他本該待在古老而華美繁復的殿堂之中,披著紫色的禱禮袍戴著法冠,引領著信眾的虔誠和禱禮,就像他那位同名的先祖,第一代孔特里諾亞大主教一樣,世代繼承這個姓氏和相應的神職。
作為一位在名為「利奧大進軍」的教會動亂過程中,經歷贖罪之火審判而奇跡般存世的活聖人,主持死海聖卷發掘和翻譯解讀的東方正教運動的發起者,孔特里諾亞大主教甚至能夠再現五大主教時代的權柄和榮耀。
在他領導下,來自亞美尼亞教會、科爾普特教會、阿姆蘇丹長老會、亞述教會在內,諸多古老或新興的東方教會和禮拜團,齊聚在聖山橄欖山對真十字架盟誓,開始數百年與盤踞在歐羅巴大陸上的羅馬教廷,分庭抗禮和斗爭的歷史,並喊出「救贖來自東方」的口號,公然包庇和收容被東羅馬的伊蘇里亞王朝鎮壓和驅逐的窮人保羅派,拒絕就任並質疑君士坦丁大主教的正統姓和合法性,的一代風雲人物。
只是任何輝煌和榮耀,總有一天謝幕的時候,數百年的時光,足以讓這個神聖之名的後裔,在世俗權利的覬覦和惡意,教會的競爭和侵軋中,逐漸走向凋零和敗落。
而待傳到小孔特里諾亞的父親,大孔特里諾亞•阿米雅這一代的時,就只剩下世代承襲的姓氏和頭餃而已,並放棄了在耶路撒冷教團內部的古老氏族之間,繼續保持世代聯姻的打算,開始與世俗的豪門結緣,以換去陪嫁的豐厚地產和物業來改善境況,小孔特里諾亞就是這次結緣的產物。
他也因此在出生後,被冠以「異人」小孔特里諾亞的綽號,因為他的母親家族,祖上可以上溯到,當過大夏王朝第一代巴勒斯坦自治總督的塞里斯人。
因為這位陸氏曾經作為東方雇佣軍首領,追隨在後倭馬亞王朝的締造者,古萊氏族之鷹,紅發哈里發拉赫曼的麾下,參加了針對阿巴斯王朝的著名「三年光復戰爭」,並因此迎娶了拉赫曼的女兒,以為來自安達盧西亞的穆斯林公主,而成為當地世系的統治家族和拉赫曼臨終遺囑的托付對象。
而在世事變遷之中,這個家族的後代,也融合無數來自各個民族和信仰的血統,復雜無比的淵源和紐帶,在當地牢牢掌握著巨大的財富和資源,但也因此被那些心懷嫉妒的家門和政治對手,暗中稱之為「無信者」家族。
而小孔特里諾亞顯然,比他的父親更加的離經叛道,為此他宣誓放棄了家族世系的教職和頭餃,只保留最後的姓氏,為自己僅有的傳承,離開熟悉的耶城,前往大夏的心髒伊斯法罕,開始另一段漂泊坎坷的世俗人生。
在某艘海船上,小孔特里諾亞,也遇到了來自遠方的故人。
「夏無忌」
只是他毫無他鄉遇故知的欣喜和熱情,反而有些警惕的看著對方。
「你們在這里做什麼」
作為他昔日的友人,一同受過訓練的同年和競爭對手,最後去向是一個相當冷門,而臭名昭著的所在。
從某種程度上說,他們代表了死亡和災禍的散播者,最擅長,相對蠻荒和落後地區,挑動起戰亂,然後再從中牟取利益,相對于孔特里諾亞他們這些借著走私和行商為掩護,暗中各自行事的邊緣人物來說,也更加危險和不擇手段。
「原來是小孔啊」
名為夏無忌的故人,毫不在意的毒舌道。
「被趕出伊都(伊斯法罕),發配到西天竺都護府去之後,你還沒有一點變化和長進啊」
「還抱著不切實際的指望,繼續做著東山再起,重新奪回失去一切的夢嗎」
「只怕還沒等到那一天,你期待的那個人,就已經兒孫滿堂,承歡膝下了」
……
對于吳玠的再次招攬嘗試失敗之後,我好不氣餒的退出船艙,至少對方願意和我多談幾句了,願意爭論和辯白,也是態度上的一種松動,最麻煩的反而不是不理不管的油鹽不進,至少他有所在意和表達的意願。
然後我對看守的衛兵額外交代,可以給他放寬管束,除了幾個艙室外,都在陪同下可以隨意行走,日常有什麼問題,也不用太過提防和守迷,關鍵的東西也不會輕易放在甲板上。
而這艘船就這麼大周圍都是海,他不可能跑到哪里去,多讓他擴大活動範圍,反而有助于了解和接觸我這只部隊,也等于變相的加深某種羈絆。
畢竟,試了部下和效忠的主官之後,他已經無路可退了,有沒有玩絕食自殘之類的主動求死手段,顯然多少有些思慮和想法了。
這時,我听見甲板上傳來的朗朗的歌聲,確是例行輪番甲板活動的會操結束了,看著他們一臉正色肅容和一絲不苟的表情,我不由在嘴角露出些許微笑。
這也是我這只軍隊日常的余興節目和細節之一。
作為軍士們填補閑瑕的手段,除了慣常的啟蒙夜讀和佔地大小歸總會等營中學習外,作為調劑的娛樂也是不可缺少的,這樣避免了他們有多余時間和精力溢出,去做一些違犯軍紀的事情。
相比這個時代慣常的歌舞宴樂乃至娼妓等娛樂項目的選擇,日常的營中戰地說書活動,就成為了最物美價廉惠而不貴的方式。
只要一本特地挑出來的故事匯編,粗通文字再加上口齒清晰,就可以勝任大多數的需要,主要是與軍隊有關具有一定趣味性和夸張的歷史典故,據有感染力的人物事跡什麼的。
逗樂消閑之余就能幫助士兵,啟發和觸動思考,便于灌輸某些理念,還可以順帶捎些私貨,潛移默化的影響和樹立具有我個人色彩的三觀傾向。
此外,就是一些軍地色彩的體育競技運動,在南朝治下,除了傳統的馬球和蹴鞠之外,已經有了類似籃球,橄欖球的其他群體體育運動。其實我更欣賞後者,因為這種某位斗球的運動,對于場地要求不高,兩隊爭搶沖撞投擲的比賽形式,也更貼近軍地生活,類似于某種程度是團體戰斗配合的預演。
還有一些顯然,已經成為某種習慣性和日常的細節。
比如在起床後,會操前和餐前的詠唱歌子,主要是關于基本操條和軍紀,以及日程規範和注意事項編成的簡單詞子,也有從軍行少年行這樣鼓吹建功立業開疆拓土的古代詩歌。
當然了,這個多少借鑒了後世傳銷組織的集體洗腦手段。
在一個大集體氣氛中反復強調某種東西和事物,最終讓人們,都對此堅信不疑或是習以為常,是增強認同感和向心力的一個捷徑。
以我的現有格局,沒辦法給部下樹立一種主義或者相應的理論體系,來解釋諸多現狀和前景,為國為民,為何而戰之類的大道理。
但是僅僅是培養一種相對簡單和樸素的中心思想和基本追求,告訴他們現階段在軍隊體系下,應該做什麼,如何盡力去做,來維護群體的利益,還是比較容易上手的。
這樣下來,經過我不惜投入和手段的苦心經營再加上戰場磨練之後,一支具有傳承性的核心軍隊,所應當具有的精氣神,或者說兵魂已經正在成型,再加上,我本身所具有跨時代眼光和手段,經營打造的總體利益取向和權威,也初步樹立起來,不由讓人有些驕傲又自得。
手握重兵,揮斥方遒,無數人為之舍生赴死的權欲和成就感,這或許就是大多數男人,在骨子里天生的浪漫和豪情所在吧!
我正在想著,突然桅桿上到望斗上,傳來某種鳴警的吆喝聲,頓時甲板上變得忙碌而紛亂起來。
片刻之後,我站在船首上,用拉長的千里鏡,努力分辨著,在海天交界處的波浪中,隱約出現的小黑點一股船影。
「難道是海賊麼」
站在我身邊的辛稼軒,聲音有些緊張的道,作為傳統步兵部隊,到了海上這種不熟悉的環境,戰斗力要銳減的。
「倒還不至于」
本船的船頭雖然是個新人,但也是一名老水師了,他寬聲解釋道
「最多只是一些私販船而已」
「見了我們多要主動避讓的」
按照他的說法
南朝治下從溫暖浩瀚的東海到炎熱濕潤的南海,從大洋彼岸的西牛賀洲,到外昆侖海的南贍部州,萬里海疆之間,雖然不乏各種各樣的競爭對手,和牛氓一般寄生在貿易線上吸血的海賊。
但對于中南半島到諸大島洲之間所謂「環洲內海」來說,卻已經很多年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海賊存在,更多是各種背景下的大小走私團伙而已。雖然他們有時候,也會客串一把殺人越貨的海賊,但是總體上,這條海路還是相當安全的。
風高浪急起來,隨著調整的帆頁,船速一下大大的加快,隨著風帆投影的角度,轉換過大半位置之後,我們已經看到細微到極點的海岸線邊緣,以及升騰而起的煙柱。
見鬼,還真被烏鴉嘴給說中了,我和辛稼軒面面相覷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