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漫長的秘密囚禁和打磨之後,我終于得到那位幾乎被遺忘的俘虜——吳ij,要求會面的消息。我似乎看到了某個武將忠誠度下降到臨界點,可以登用的選項。
港城之變已經蓋棺定論了,吳ij他們背後勢力們也沒有了翻身的可能性,就算我放他出去,估計也回不去了,反倒是被過往的從屬關系,當作棄子和叛徒,所滅口的可能性更大。
畢竟他所奉命維護周全的對象,都在變亂中死的七七八八,倒是他消失了許久之後全身歸來,這意味著什麼,自然不言而喻了。
從某種程度上說,他的經歷和我有許多相似之處,都是某種軍中保姆的角色,據說他也是北人後裔的出身,以在地方的鎮戍考績中,優異成績升薦到廣府來,然後在就學中被某位高門權貴看對眼扶持了一把,自此舉薦于軍中,從最底層的火頭、隊官、校尉、指揮、別將、正將,輾轉歷練過來,從軍履歷上可以說是頗有建樹。
在荊湖路的兵馬使任上,他既屢屢平定過當地土蠻之亂,亦在清流關大敗過從屬北朝的三鎮人馬,更奔襲斬奪過北朝名下,襄樊觀察使的旗鼓,以積功前來廣府準備敘升順德軍副使。
這次是為了給軍前的某些鍍金黨保駕護航,才將他格外調遣過來,以軍中資深人士的身份統帶一部精銳人馬,以為後盾和萬全之計。
這番故事因果,被調查出來之後,讓我不由感嘆過,這就是所謂歷史同名人物的,哪怕時代變遷之後,是金子就會發光的異時空版麼。
只是他這一次,沒有我的運氣和游離于體制外的自由度,所以港城之亂中,也站在我的對立面,而幾乎損失了親信和部下,以及需要周顧的對象,不得不以俘虜之身,為失敗的任務和職責,背負起相應的苦果。
只是他花了這麼長事件後才想通這些麼,我有些微微的失望。
這個早白頭的將領,對傳統軍陣的指揮,很有一套。我的肉搏部隊,在風卷旗轉任營官之後,正好需要這麼一個人。
就不知道還好不好用,
他看起來胡子拉扎形容潦草,人變得精瘦一些,頭上的斑白多了一些,顯然這段時間並不算好過,我並沒有隔絕內外,而是將一份份邸聞和文抄,時不時的送進去。
「你想讓我替你賣命麼……」
他沙啞著嗓子道
「不不,之前你或許還有那麼點價值……」
我略帶遺憾的微微搖頭。
「現在的話,已經時過境遷就不一定了……」
「我現在是朝廷的模範新軍第七將……武備大學堂的教導長」
我整好以暇的看著他,語氣中說不出的玩味
「無論是前景看好的年輕新俊,或是資深的現役軍將,有的是人想要投奔麾下……任我挑揀」
「你覺得我還有什麼必要和理由,繼續任用你這個來歷可疑,存在歷史污點的人……」
「既然……」
他慢慢的平靜下來,卻不覺的口吻和態度發生了些許變化。
「貴方把我這個孤魂野鬼留了下來,而不是交給有司發落,」
「相必還是有些用處的把……」
「不錯……我最喜歡和聰明人說話了」
我點頭道
「我想得到家人的消息……」
「你還有家人牽掛麼……」
我驚訝了一下
「我還以為你是孤身一人,才死硬不肯開口呢……」
「只是托我照料的遺孤……並不為常人所知爾」
「原來如此……」
我托著下巴頷首道
「不過,你已經是個死人了……」
「若是敢重新露面的話,只怕要遺禍剩下的家人了……」
「所以我只能請您垂憫,將人尋過來庇護一二了……」
「我也不敢奢求過多,只要能偶爾暗中看著她們安好便是了……」
「此願了畢,某必以此身殘驅,鞠躬盡瘁相報……」
「就這麼簡單麼……就不怕我乘機,要挾你更多的東西」
我有些玩味的看著他。
「某家別無長物,想必貴人看中的,不過是某在戰陣上一點經歷和心得把
「其余自當任憑處置……」
不久之後,我和他一起,站在婆羅洲會館邊上的酒樓頂層,可以看到某個賣漿鋪子及其狹小的後院,不大的店面倒是生意還好,各種買漿飲的人客絡繹不絕。
看著小院里,正在井台前忙碌的身影,他久久沒有說話,只是臉上的神情一變再變,似乎沉溺在某種流轉的回憶和感觸中。
「你完全可以上去相認啊……」
我案子揣摩這,這是否是一個令人悲傷或是糾結的故事。
「已經沒有必要,再將她們牽扯進來了……」
然後他轉過頭來,聲音有些于澀的道
「吳ij見過主公……」
「你還是改名叫吳解好了,」
特別紀念下某個自稱三觀特別正,已經改邪歸正,不隨便發便當的修仙小說把
「新軍之中,暫且不能用你了……」
「但你大可作為我的新選家將,在龍州團左中另行操練一部」
「日後就帶隊去夷洲,嗯。見機行事把……」
「遵命……」
接下里我繼續奔忙在新軍的事務上,就像是進入大發展的快車道一般。
當然事情都不可能具是一帆風順的,作為朝廷關注和看重的模範新軍,那些傳統官僚固然是不敢有絲毫怠慢。
特別是在其中,某些具有拿捏矜持陋慣的人,莫名其妙的家宅被人砸了,遍體鱗傷的攤在家中,沒法來應付公事之後,就像是潤滑過的及其一般全力運作起來。
像被服鞋襪衣帽,帳毯皮具火石于糧等尋常輜重物資,一應所需,那是應有盡有,敞開供給的,別人一年寒暑六件套,我們可以拿到十件套。
普通的兵杖甲服也還好說,雖然比不上其他劉外軍將的門路,但是至少按照人頭配給我們的都是按照朝廷中軍的標準,配套甲領的帽盔、里襯、絨布、罩袍、披風,掛具,士兵的刀斧槍棒,士官的銀裝跨刀,軍官的戰劍,一應俱全,哪怕我們是火銃兵也不例外。
但是在另一些方面,三六九等的對待差別就突出明顯了,比如︰同樣是使用火器的部隊,別人領的是配好的火藥,我們拿到的是硝石硫磺的原料。
對方還笑眯眯的對我派去的人解釋,這是神機軍里專門指定的用途,實在無法周顧到我們的。
至于除了火銃之外,其他關于加強火器配備的呈請,更是石沉大海不見下文,請求配給炮車的呈文,直接被以現已有職分重疊為由駁還。
于是退而求其次,請求撥給一批火油彈或是火雷彈,則得到的是此物生產不易,所有出產配額,已經優先供給,須得排序留待數年後的理由,輕飄飄的擋回來。
就算我托人疏通和塞錢也不管用,甚至有人因此傳出怪話來,「人家還帶是上五軍的源流,或是中外軍的蔽菽,怎是你這般剛出頭的雜流……可以覬覦和比肩的」
當然,敢說這話的人,已經在第二天就酒醉失足落水被淹死了,但是我們面對的境況並沒有太大的變化。
然後那位相熟的郭統制,才派人給我傳了幾句話,大抵意思就是,神機軍中擋圈幾位主官,甚是看重本部出身的左鋒將那支人馬,不余遺力的扶持,所以其他的存在就只好暫且靠邊站了,特別是我們這類有隱性競爭的。
好吧,我只得暫時偃旗息鼓,至少我現階段還沒有和上五軍之一,神機軍這般的龐然大物,對上的底氣和實力,能夠給那些站出來的馬前卒,一點不敢肆意妄為的教訓|也就是見好就收的極限了。
不過所謂,雖然我在,在另一個方面,卻得到了好消息作為補償,陳夫人派人給我送來海圖上的一個地址,算是對于我在謀求方面受挫的一點補償。
獄門島,曾經是廣府都市傳說中的凶祟之地。
島嶼的原名已經不可考了,靠近航道,距離廣府也不算太遠,不出翌日之船程,而且四圍大都懸崖峭立,礁岩遍布,島中卻頗為曠闊平敞,林木植被豐茂。
一度被南海都督府,用作羈押重犯的大型監牢所在,然後南朝沿襲之,最多時有數千人囚居于島上,開山鑿石,耕種瓜菜果林。
島嶼周圍,所謂風凶浪急,暗流涌布,只有較輕的小型船只,才可以從地勢較緩靠岸,因此,幾乎是絕境之島,不虞有月兌逃之患。
但是數十年前的一場海龍翻身(海底地震),改變了這種惡劣的地形,在近岸的滿地礁岩中,崩裂出幾條寬敞的水道來。
島上的陳設建築,大都毀壞,死者累累,幾成鬼域,也有傳聞說是,島上囚徒乘機出逃,殺盡獄卒而奪取武器自據,而被朝廷派兵屠滅了島上的囚徒。
因為這場海龍翻身,廣府已有所震聞,但市民百姓居家毫無損傷,真正破壞厲害的,也就是島上的範圍,因此也被視作老天發怒的不祥之兆,又有說是上天不喜此處作為囚所,而徹底毀棄,
然後是航道變遷和附近的人事遷移,這一廢就是好多年。
至今的故址上,時有鬧鬼的傳聞,當然,我更相信是那些乘夜泊靠的私販們,各種裝神弄鬼的作祟。
更別說什麼牛鬼蛇神,上千號軍人駐扎下去的血煞氣一沖,我就不信還有什麼東西藏得住,更何況島上有用作自足的蔗田果林什麼的基礎,
我的船團,也不用再冒風浪之險,長時間停靠在外海,進行螞蟻搬家式的運送這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