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天道 第一一四 璇璣之名

作者 ︰ 離人橫川

邵峻?

孟帥訝然回頭,就見邵峻站在樓梯口,俯視著大廳,素色的衣襟無風自動,空氣似乎又開始彌漫淡淡的香氣。

樓梯間一陣騷動,大部分人跟孟帥想的一樣,都暗道︰又出來個架梁的,又有好戲看了。

哪知道那秦雙看到邵峻,臉色微變,低聲道︰「你要阻止我麼?」

邵峻始終保持著俯視的視角,道︰「我叫你適可而止。」

秦雙抿了一下嘴,道︰「哼,你怕事。」雖然這麼說,但還是轉過身來,拾級而上。人群攝于他的威勢,自動讓開一條道路。

孟帥心頭訝異,暗道︰就這麼算了?

正在這時,只听人聲亂響,幾個三靈殿弟從樓梯上上來,怒道︰「剛剛誰在動手?」

孟帥心暗笑道︰警冇察果然永遠晚到一步。

那幾人上了樓梯,喝道︰「你們放肆。不過是一群學徒,連個正經傳授都沒有,孤魂野鬼一般的人物,讓你們住進來已經是恩典,竟然還敢在這里胡作非為。知道樓上都是封印師麼?看你們身上那幾兩骨頭,連各位堂尊的一根小指頭都不如。若沖撞了貴人,你們百死莫贖。倘若不願意住,都給我滾蛋。少了你們,天幕還清靜些。」

這句話是地圖炮,所有在場的人都是學徒,被一通臭罵,臉色無不難看。尤其是此人明明也只是學徒而已,對待其他學徒態度卻似看路邊乞丐,豈不令人氣惱?

但氣惱歸氣惱,在場眾人並無人敢開口反駁,反而都往後退,漸漸有散去之勢。

那三靈殿弟道︰「想走?哪有那麼容易?剛剛誰在這里動手,給我滾出來。」

眾人雖然沒有吭聲,但目光已經往秦雙身上聚集,只是不肯當這個出頭鳥,叫出他的名字來

秦雙這時已經走到了樓梯口,突然回過頭,道︰「誰在那里狂吠?」

孟帥沒想到他居然挑釁,略感爽快,剛才那三靈殿弟開炮的時候,他倒沒覺得特別氣憤,可能他還沒把自己當做真正的封印師學徒。但不那麼惱怒,不爽總是有一點的,再加上秦雙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雙方要沖突,正是好看的熱鬧。

那三靈殿弟喝道︰「你找死——」三步兩步搶了上來。

卻見秦雙不回頭,突然伸出手去,在欄桿上一拉,劃出一條白線來。白線從欄桿上劃出來是,發出了巨冇大的刺耳尖聲。

孟帥從來听不得這種聲音,不由得大皺眉頭,但心更是’驚訝,這里的一切都是石頭做的,那欄桿也不例外,能用指甲在石頭上劃出印來,這指頭上的功夫相當了得。

其他人的關注點卻全不在此,那三靈殿弟盯著秦雙的手,看他用手指勾出的那個潦草的圖形,長大了嘴完全忘了合上,發出︰「啊……」的聲音。

孟帥順著眾人的眼光,也看向那個圖像,但覺得寥寥草草,好像冇小孩兒涂鴉,實在看不出什麼來。

那三靈殿弟神色從呆滯慢慢恢復,浮現出幾分戒備,幾分恭謹,躬身道︰「原來是……璇璣……原來是名家弟。」咽了口吐沫,道,「但就算是貴門弟,也不能這麼……這麼蠻干啊。」言辭之,已經客氣很多。

秦雙淡淡道︰「你若有意見,叫你們執事報上我師門,听憑門處理吧。」說著一揮袖,扭頭就走。

那三靈殿弟望著他背影許久,終究沒有再說什麼,只指著倒在底下的人,道︰「這是誰的人?還不快收拾了?你們都給我小心點,誰再惹事……都給我滾出去。」拂袖帶著人走了。

這一出鬧劇,孟帥看得莫名其妙,就見剛剛那師兄把倒下的師弟拖走,人慢慢的也散了,就听有人議論道︰「原來是大荒璇璣山的弟,難怪這麼橫行無忌,身冇份比之我們高出十倍。」

等人都散了,欄桿旁只剩下兩人,一個是孟帥,一個是邵峻。

邵峻低頭看了一眼石欄上的圖案,道︰「作死。」

孟帥順口道︰「不作死就不會死。」

邵峻回過頭來,沖孟帥一笑,道︰「說得好。」

這個笑容大概是孟帥見過最完美的笑容,仿佛一縷陽光灑在春天的湖水上,又溫暖又清澈,直投人心底,在這瞬間,孟帥對他的性別產生了疑問。

不行,再這麼看下去,孟帥就要有一點喜歡他了。

快醒醒,這可是他要獵殺的人啊。

邵峻盯著孟帥,道︰「你的眼楮不錯。」

盂帥「啊?」了一聲,邵峻笑道︰「我喜歡。」

孟帥汗毛倒豎,一股寒意直冒了上來,扭過頭去。

這一輩,他還是第一次听到有人這麼稱贊自己。說實話,他兩輩長的都算人之姿。這輩還是個小孩兒,一般小孩兒的可愛或者虎頭虎腦還說得上,再往上對相貌的稱贊,他就擔當不起了。

如果說他相貌上還有什麼亮點,那就是一雙眼楮,但不是什麼劍眉星目,更不是什麼桃花眼,而是一雙笑眼,眼楮微微彎曲,看起來總是在笑,因此添了幾分親和力。這算是有點也是缺點,缺點就是要是不使勁瞪著,沒什麼威勢可言。

但單獨把他的眼楮拿出來說的,邵峻還是第一個,雖然用的是單純稱贊的口氣,孟帥還是出了一身冷汗。

他心暗想道︰看,我就說這廝怎麼會是好人,變態的真面目就要漏出來了。

邵峻道︰「下樓吧。」

孟帥道︰「什麼?」

邵峻道︰「你應該也想去換玉石吧?咱們順路。」說著順著樓梯下樓。

孟帥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心道︰不好啊,有點被他帶著走。

下樓的時候,孟帥心又有了打算,或者說自我安慰——還是先按兵不動,跟他打好關系才是。畢竟自己對這個人全不了解,最好的方法就是潛伏著多觀察一段時間。另一方面,這地方不許私斗,自己又沒什麼璇璣山做後台,在此地不好出手。便先假裝結納,最好走的時候可以混為一路,這樣就不怕跟丟了他。

不管怎麼說,孟帥也跟著他一起下去兌換。

下到二樓,排隊的隊伍短了一點,邵峻排在孟帥前面,管前面的人要了一份兌價的單,自己拿著細看,道︰「不好啊,這一回貴了不少。」

孟帥道︰「玉石貴了?」

邵峻道︰「東西貴了,玉石便宜了。」

孟帥道︰「那不是正好?我要的就是玉石,難道你不是買玉石,而是用玉石買東西?」

邵峻道︰「是啊。我來看看有什麼東西。玉石不算什麼,天幕里有時候會出好東西。」

孟帥心道︰看來你是封印師界的「有錢人。」是不是把師父的私藏都拿來了,因此寬裕?

隊伍向前蠕動,到了近前,才看見盡頭是一座石廳,用大理石屏風隔成了三間房,就像前世的服務窗口。邵峻當先走上前去,道︰「我要一份日程表,一份地圖,一份價目表。」

那坐著的弟本來懶洋洋的,听他這麼說時,一個機靈,直起身,道︰「我們這里有高低等……」

邵峻道︰「我要實時的,這里是我的名字和花簽,給我登記上,每天晚上送到黃字號十二室。」

那弟連連答應,道︰「我需要收押金……」

邵峻隨手將冇一個盒放下,道︰「押在你這里,回頭從里面扣。」

那弟打開蓋,看了一眼,臉色驟變,連忙合上,道︰「您……這個……」

邵峻道︰「按照官價兌換。快把表給我填上。」

孟帥在後面看著這一幕,暗自納罕,想起一個段︰第一次去肯德基吃飯,怎麼才能裝得像常常去吃的?這不是活教材麼?冷不防後面給人捅了一下,道︰「你干嘛?左邊的隔間空了,你在這里發什麼呆?」

孟帥如夢初醒,忙走到左邊的隔間,隔間里坐了一人,一副三靈殿弟特有的晚娘臉,就像天生的債主。

孟帥將準備好的盒放在桌上,道︰「給我換玉石。」

那人隨手打開盒,看了一眼,先是疑惑,隨即露出驚愕乃至驚喜的神色,道︰「你……您換這個?」

孟帥道︰「幫我換成標準的印坯。」

那人道︰「是——」他快手快腳的把東西包起來,然後從後面再次拽出一張單,道︰「師兄請看,這是敝處特殊供應的貨品,個個物美價廉,童叟無欺。您只管看,有什麼需要的就告訴我。」

孟帥拽過單掃了一眼,但見上面的名目不多,但開頭就是‘基本印印圖內外三套’,心便已癢癢,後面還有,「通咒’三則。」「封印基本概念。」「三靈殿地方史」等等資料,又有「封印筆刀。」「封印筆架。」「封印磨刀石。」「封印護甲」等等精巧裝備。更有許多不明覺厲的藥水、材料等等。

看到這些東西,孟帥宛如看見新世界的大門,喜不自勝,但他也有自己的分較︰這天幕才是交易會的主體,這里不過是個兌換點,能有什麼真正的好東西?自己可不要一時圖個新鮮,買了這里的東西,反而吃了虧。

當下孟帥學著邵峻道︰「我要一份日程表,一份地圖,一份價目表。實時的那種,這里是我的名字和花簽,給我登記上,每天晚上送到黃字號十二室。」不知為什麼,他說出來總不如邵峻有氣勢,似乎缺了那種骨里面散發出來的貴氣。

就听身後有人道︰「你是不是傻了?」

孟帥愕然回頭,就見邵峻站在隔欄的口上,敲著屏風,道︰「不要瞎買東西。我都訂了東西,咱們住一間房,我能不給你看?剛才我訂的就是咱們兩人份的東西。」

孟帥心道︰誰跟你用兩人份的?但也不好說什麼,道︰「不好意思,我不懂這些。」

邵峻走上前來,道︰「我就知道你不懂。懂得就不會按照兌換表賣東西了。你是要把‘冤大頭’三個字貼在腦門兒上麼?」一面說一面走過來,從那弟手直接奪過盒,往桌上啪的一拍,直接對他道︰「這個東西,壓根兒不能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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