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清晨,孟帥等個人從宿舍出來,一路來到營門口。
營門口又有十來個人在等著。
穿著一樣的制服,只是個頭比這邊幾個普遍高一些,有幾個甚至已經是成人高矮。
孟帥恍然,現在這些是其他年級的,就是今年十五歲和十七歲那兩個班的。
他數了一數,一共是二十個。
只听腳步聲傳來,一高一矮兩人走了出來,高個穿著羽林府教官的制服,只是外面並沒有罩著牛皮軟甲,一色布衣到底。
另一人穿著長長的斗篷,連面目一起遮住,看來頗為神秘。
那高個的教官並沒教過孟帥,但也是羽林府的人,孟帥見過兩面,依稀記得姓李。
那李教官示意眾人站好,道:「今日咱們一起去新的訓練地點。
這位是分管你們的佘教官」說著指向那斗篷人。
眾人按照規矩抱拳問好,那教官微一欠身,便不言語,那李教官道,「這一回我只送你們去訓練營,到了地方,你們就歸佘教官他們管理了。
這一路上要好好听話。
倘若表現不好,佘教官有權把你們踢出來,這里自然也不會再接受你們。
你們就徹底成了孤魂野鬼。
到時候看你們怎麼交代。
听到沒有?」
眾少年齊聲應是。
那李教官對佘教官一點頭,退到一邊。
佘教官道:「兩人一排,按照年齡排序,大的在前,小的在後。」他聲音十分低沉,不知是不是被斗篷下悶住的緣故。
孟帥年紀算最小的一批,排在後部。
和他並排的是陳前。
隊伍排好,那佘教官當先前進,李教官第二,眾人跟在後面。
孟帥覺得這樣的組合十分奇怪,按理說如果有兩個教官,不是應該一個走在隊前,一個走在隊尾壓陣麼?這樣都走在隊伍前列,後面隊伍散了怕都沒人知道吧?
不過這畢竟不是小學生春游,也無法非議,如果按照一般學生隊列的話,年紀大的人在前,年紀小的人在後,本來也不合常理。
出了訓練營,幾人沿著官道走,越走離著銀寧城越遠,路邊也越來越荒涼。
過了一會兒,已經進了山區,那佘教官竟帶著他們離開大路,走上了山野小道。
再過一會兒,連小道也沒得走了。
隊伍正式進入了荒山之。
這一道山脈是南越嶺,與沙陀口那道山脈本是一脈。
但那邊不過是支脈,這邊是真正的主脈,兩山的高低差距好像花園里的假山比上五岳。
山勢險峻,四野荒涼,周圍怪石嶙峋,一路縱高躍低,甚主有時還要攀爬岩壁,行進甚是辛苦。
那隊伍走的極快,即使地勢險要也沒有絲毫降速,跟上隊伍殊為不易,雖然以山間風涼,眾人還是走出一身汗來。
山間的霧氣漸漸彌漫開來,一縷一縷的白氣亂竄,如煙霧,如幽靈。
眾人的視線也漸漸不好了,孟帥見此情形,心不免發毛,暗道:這訓練營當真建立在荒山之?我知道有些秘密基地如軍工廠之類的會建造的比較偏僻,但我們不是武道班的人麼?難道武道比軍事乓道的弟還值得保密?
還是這件事本身有陰謀?
孟帥汗毛一乍。
目光越過隊伍,落在那佘教官身上。
漸漸地感覺有些不對。
這時,就听陳前道:「你看什麼。」許久沒人說話,耳邊驟然傳來聲音,孟帥心里一震,但緊接著冷靜下來,見沒人管他們私自說話這一茬兒,當下道:「我看那位佘教官。」
陳前抬頭,眼見霧氣蒙蒙,那佘教官的背影已經不甚清晰,道:「看出來什麼古怪沒有?」
孟帥道:「也不算什麼古怪吧。
就是他走路的姿態和我們不同。」
這隊伍里的人,無論年紀大小,包括李教官在內。
走路的姿態都有相同之處。
因為他們都是羽林府出來的,趕路的姿態都受羽林府的訓練和軍「夜行奔襲術」的影響。
或許臨危逃命的時候,眾人會各出手段,姿態各異。
但像這樣平常趕路,隊伍的步伐顯得出奇的整齊,而這位佘教官,背影不直,走路的姿態略往下墜,但腳步當真是輕若幽魂,和充滿陽剛之氣的夜行奔襲術,分明是兩個極端。
孟帥略作了分析,道:「所以我猜,這位佘教官,大概不是軍出來的。
是外聘的教頭吧。」
如果他不是混進來的敵人的話。
陳前道:「你真是喜歡琢磨這些細枝末節,我還以為你會看出更有用的東西來呢。」
孟帥覺得自己還真是好性兒。
能忍得住另一個和方輕衍完全不同的嘴炮手。
當下道:「這麼說。
你看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了?」
陳前淡淡道:「你難道沒有發現,我們後面已經沒有人了嗎?」
孟帥一怔,霍然回頭,但見背後果然空蕩蕩的,並無一個人影,只有山間時而稀薄、時而濃厚的霧氣在飄然游蕩。
這一瞬間,孟帥真是毛骨悚然。
作為年紀最小的一批,他當然處在隊伍比較後面的位置,但不是最末尾的。
僅就他們這一班來說,沒有人敢走到陳前前面,所以他也在個人三排的第一排。
他後面還有另外四個人。
但現在沒有了。
山間飄蕩的白霧,給山野蒙了一層靜謐的面紗,孟帥原感覺膝朧的山路如同仙境,現在卻覺得,這里好像是通往地獄的黃泉路。
是鬼怪……還是人為?
孟帥下意識的抓緊了腰間的刀。
陳前看見他的動作,道:「怕了?」
孟帥回頭道:「你才怕了。」
陳前道:「因為心虛,你連判斷力也掉了麼?你就是拔刀,也沒有敵人能砍,他們是自己掉隊的。」
孟帥愕然,道:「為什麼?」說了這句,又道,「難道他們跟不上了?」
應該不至于吧?再怎麼都是羽林府出來的,這點路途居然會掉隊?
陳前哼了一聲,道:「你覺得怎麼樣,趕路累麼?」
孟帥道:「還好吧。」除了走出一身汗來,倒也沒有什麼太大的感覺。
陳前道:「用到毅力了麼?」
孟帥略一感覺,道:「沒有吧。」
陳前呼了一口氣,道:「到底是內外兼修,佔得便宜太大了。」
孟帥不解,陳前道:「你道這點路對一個羽林府弟來得艱難麼?當然不是,讓他們自己攀爬,怎麼也能爬下來。
只是這個隊伍不太好跟。」
孟帥道:「因為速度快麼?」
陳前道:「耍不說你內外兼修有便宜呢。
都感覺不到。
是因為隊伍始終在大幅度變速。」
孟帥「啊」了一聲。
登時恍然大晤。
仔細想來。
這一路上隊伍確實有點忽快想慢,速度不定。
當然這個速度不是用一般角度來說的。
即使最慢的時候。
也比一般人的速度快很多。
快的時候就更不用說了。
而且,這快慢的規律還是不定的。
有時候走狹窄的山道或者破碎的亂石灘,應當加以小心,反而加速快走,在相對寬敞的平路上,反而稍微減速,令人模不著頭腦。
孟帥道:「原來是這樣。
速度的變換讓人體力加倍消耗,且節奏一旦被打亂,呼吸就會亂,呼吸一亂。
速度就更加上不去了。
我一開始還沒想到。」
不但是這一世如此。
就算在前世。
那些跑馬拉松或者一萬米的運動員,也常常用突然加速或者速度切換這一招甩開對手。
實力稍微差一點,只能目送對方一騎絕塵。
陳前道:「不僅如此,這樣的隊伍,一步趕不上,步步趕不上。
因為隊伍始終在走,沒有人跑。
你走路的速度到了極限,一旦落下,就只能用跑的追上來。
但跑步和走路完全不是一個步調,只要一跑步,加速消耗,下次只有落下的更快,直到永遠也趕不上為止。」
孟帥道:「還真是很殘酷啊。」
陳前道:「修內功的,雖然體力比不上外門功夫。
但調節呼吸速率是很有一套的。
所以更能接受變速。
況且你還是內外兼修。
到現在,你邊走路邊說話,也沒有任何氣喘,內功果然這麼神奇?」
孟帥听了他略帶酸意的話,心有點小得意,他修習的龜息功應當是天下最頂級的內功之一,最大的好處就是自然二字。
正如睡夢就可以順當修煉,白日的吐納調息,也不用他費一點精神,以至于他現在都沒發現這趟旅途的苦點在哪里。
仔細听來,陳前的說話聲似乎比平時急促。
雖然還不見喘息。
但呼吸的節奏已經加快許多。
孟帥問道:「你沒問題吧?」
陳前瞪眼道:「開什麼玩笑。
我還綽綽有佘。」
孟帥見他惱羞成怒,也就閉口不提,道:「剛才你看著他們掉隊的,也沒提攜一二?」
陳前再次瞪眼,道:「你開玩笑?」
孟帥搖頭,突然一怔,道:「你說他們兩個教頭都在前面,根本不管後面。
又故意把體力弱小的孩排在最後,是故意讓人掉隊的麼?」
陳前道:「剛剛沒看到你彎腰啊,怎麼把掉在地上的腦撿回來了?」
孟帥翻了個白眼,道:「照你這麼說---這是一場考驗了?」
陳前哼了一聲,突然道:「前面那兩個已經不行了。
咱們超上去。」身一輕,往前超上幾步,越過了前面兩人。
孟帥看了一眼果見前面兩個十五歲的也腳下亂了,當下也緊跟著走幾步,越過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