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兩人走了,孟帥轉頭對田景瑩道︰「行了,咱們要不要去追你皇兄
田景瑩默默搖了搖頭,孟帥正要說話,突然她開口幽幽道︰「你要是姜家的人就好了。」
一剎那,孟帥呼吸停了一拍,緊接著已經若無其事,道︰「怎麼說?」
田景瑩道︰「眼看皇兄和姜家就要聯手了。你若是姜家的人,咱們不就是真正的盟友了麼?哪怕只是在京城這段時間也好,我不想與你為敵。」
孟帥分不清這是真的感嘆還是試探,道︰「這麼說來也是啊,要是姜家的人也不錯。不過就算我真是姜家人,咱們也未必就成了盟友。不是我有意得罪,你皇兄今天換一個盟友,明天換一個盟友,誰知道咱們是什麼關系?要靠陣營來分敵友,一來太不穩定,二來也太現實了點。」
田景瑩輕嘆道︰「是。可是身在權力場,身不由己。我們又哪能超月兌?就算我們不因為陣營分敵友,一旦立場對立,好朋友還是會拿起刀槍互相砍殺。與其這樣,還不如當初就不做朋友的為好。」
孟帥道︰「惺惺惜惺惺,也算是朋友的一種吧?不過,我要恭喜你,你要真的超月兌了。」
田景瑩蹙眉道︰「怎麼說?」
孟帥笑道︰「不是麼?你就要成璇璣山高第了。皇帝不是說你被璇璣山看上了麼?將來只有皇室仰賴你,沒有你需要皇室,這還不叫超月兌?」
田景瑩搖頭,道︰「他那麼說,只是在姜將軍面前……他其實一向不想我去璇璣山的。我一直在求他,也找人替我說話,他都沒松口。」
孟帥道︰「開玩笑吧?你去璇璣山,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大好事,這有什麼可猶豫的?」
田景瑩蹙眉道︰「皇兄他……」她苦笑一聲,「跟你說了也沒關系,皇家雖然原本有幾個機會,但漸漸地分開到了其他王室手里。皇室這里反而只有一個機會。皇兄怕我沖了弟的機會。」
孟帥吃了一驚,道︰「皇?是了……我剛剛好像听見了,和你合稱雙壁的那位?皇家的另一個天才?」
田景瑩道︰「弟景玨,他是真正的天才。今年十歲,應該已經是金剛境界,或許突破了火山也說不定。」
孟帥暗自抽了口氣,如果那田景玨十歲就突破火山境界,那他就是自己見過最強的天才了,陳前也比不上,自己這個偽天才更比不上,道︰「這樣的天才,我怎麼沒听說過?」
田景瑩道︰「因為他消失太久了。當初父皇在時,他是父皇最寵愛的幼,母親也是父皇最寵愛的貴妃。只是比不上大兄是嫡出。他七歲時就突破到舉重境界,連書里面也很少記載這樣的天才。當時我只有一點封印師的天分,還天生目盲,哪能和他相提並論?只是母後氣不過,非要弄出雙壁來爭一口氣罷了。」
孟帥笑道︰「如今他卻不知道到哪兒去了?你已經名揚天下。」
田景瑩搖頭,道︰「弟很小的時候,就不愛在這四方天的宮牆里呆著,帶著自己的劍出去游走天下了。偶爾他會寄一封信回來,不說自己的見聞,只會說自己的境界。記得兩年前他寄信來說,已經突破了金剛境界,現在應該在火山境界了?」
孟帥心道︰那也未必。武學這東西,或許一路勢如破竹,或許遇到一個境界就卡住了好幾年。他兩年前突破金剛境界,怎麼就一定會突破火山境界?多少人在這個境界上卡了一輩。
當然,這話不必說了,說了好像自己嫉妒不容人似的。
當然他是有一點嫉妒啦。
他又問道︰「既然他都走了,何必還要給他留著名額呢?難道皇帝當真如此看重他,還在你之上?」
田景瑩露出一絲苦笑,道︰「皇兄他……他當然考慮的不是這個。最近弟似乎捎信給他,說已經學成,打算回來了。言辭之,還頗有躊躇滿志,想要大展拳腳之意。皇兄听了,當真是大吃一驚。」
孟帥忍不住一笑,田景瑩所謂大吃一驚雲雲,自然不是好詞,有點皮里陽秋的意思。
其實他也發現了,田景瑩提到她的皇兄的時候,並無特別尊重之意。想來他們這樣天家的兄妹,又不是一母所生,談不上什麼兄妹之情。皇帝的人品也是夠瞧的了,田景瑩眼盲心亮,不可能當真親近他。
但無論他們之間有什麼嫌隙,他們都是姓田的,血脈至親並非作假,只會站在一起。田景瑩一個盲女,也要依存皇帝為生,他們之間是不可能決裂的。孟帥和田景瑩敵對的立場也絕不會發生逆轉。
孟帥便道︰「我明白了。皇帝顧忌弟弟,要把他踢……送到大荒去。這樣皇不但不會成為威脅,反而成了皇室的靠山。果然是一舉兩得的好辦法。
田景瑩點頭道︰「是。反而我一介女流,又是天生的殘疾。他只會放心用我,不會顧忌。因此他反而不肯放我走,只擔心少了一個幫手。即使我從老祖宗那里得到了升土令,不佔他手里那塊,他還是不肯答允。我再三給他解釋,我是被璇璣山看的,和升土大會無關,他總是不听。其實他恐怕也知道無妨,但是就是還用得著我,就不肯放人。」
孟帥皺眉道︰「他倒顧忌自己的方便,絲毫不考慮你的前途。」
田景瑩輕聲道︰「誰會顧忌我的前途?連母後都沒有全力支持我。老祖宗那里我又有幾分面?哥哥利用我,嫂要殺我。我自己不去爭取,誰還會為我出頭?」
孟帥道︰「我可以替你出頭。只要你信得過我。」
這話七分假意之,尚有三分真情,也是孟帥對眼前這孤單弱女的一絲憐憫。
田景瑩突然一伸手,抓住孟帥道︰「你當真願意幫我?真心的?」
孟帥道︰「自然是真心。」心道︰看你的表情,好像是抄上了的意思,你可別亂來。
田景瑩道︰「你若真心的,就能幫到我。你送我去皇兄那里,我自有安排。」說著就要站起。
孟帥忙微微一掙,掙月兌開她的手,道︰「且慢。你要做什麼?先說出來,不然我怪慎得慌的。」
田景瑩露出失望之色,道︰「果然你也不是真心的。我當真要求你,你就推月兌了。你和其他人沒有兩樣。罷了,我听天由命罷了。」
孟帥心道︰好大一碗**湯。說真的,咱倆近到這份兒上了麼?當下道︰「你說出來,我能幫忙的一定幫。不能幫忙的,我替你想想法,能不能繞過去。」
田景瑩道︰「果然還在推三阻四……罷了。我不求你全心全意,只求你三分真意。我問你一個問題,便知你有沒有一點點誠意。」
孟帥道︰「一問就知道?那你請問。」
田景瑩道︰「你是群玉堂麼?」
孟帥道︰「什麼?」隨即道,「你說的是堂號?我並沒有堂號,你應當知道啊。」
田景瑩道︰「果真不是麼?」
孟帥道︰「自然不是。我沒有堂號,就算將來取堂號,也不要這麼脂粉氣的名字。」
田景瑩听了,果然放緩了顏色,道︰「那就好。」
只有孟帥自己知道,田景瑩提起群玉堂時,孟帥的心猛地提了起來。
群玉堂,他認得。
那就是木黎堂的女兒,剛剛晉升為封印師的張瑤卿的堂號。說起來這個堂號還是他提議的,因為瑤卿是瑤台佳人,取得是「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之意。
這個誕生不過兩天的堂號,竟然傳到那少女耳,說明什麼?
哪知田景瑩接著就打破了他各種陰謀論的猜測,道︰「這個群玉堂,就是我突然冒出來的對手。本來我要去璇璣山,山那邊是一點阻力也沒有的,差的只是皇兄。但昨日,璇璣山的前輩突然通知我,要進行一場斗印。我變成了月復背受敵,應接不暇。這群玉堂,當真是趁人之危的惡人。」
孟帥道︰「想是璇璣山位置搶手,大家都想去。」
田景瑩道︰「那位前輩還說,既然有了挑戰者,索性公開了這場爭斗,發下帖,讓普天之下二十歲以下的封印師都來斗一斗。誰贏了,這璇璣山的弟就是誰。好好一件事,現在越發不可收拾。」
孟帥這幾天忙,還沒听說這個新動向,道︰「有點意思。」
田景瑩道︰「你也動心了嗎?」
孟帥攤手道︰「絕不。」
田景瑩沒料他如此決絕,道︰「當真?」
孟帥道︰「我若有進入璇璣山之意,叫我凍進冰塊里,做個冰坨。」
他說的是實話,林嶺真會這麼干,田景瑩卻只道他在起誓,抿嘴笑道︰「這個誓言也算新鮮別致。孟兄,你沒有堂號吧?」
孟帥道︰「沒有。」
田景瑩道︰「那麼我送你一個如何?」
孟帥訝異,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提起這件事,道︰「哦,說來听听?」
田景瑩道︰「就叫——咸光堂如何?」
孟帥大吃一驚,道︰「那……那不是你……」
田景瑩道︰「我是存熹堂,你忘了嗎?咸光堂不是我,是大齊的國師。你要是願意,你就是大齊的國師。」
孟帥一時沉默了下去,田景瑩道︰「皇兄不放我,不過是因為靈官制度這一塊,除了我沒人能夠勝任。可是你就可以。你替我掌管天下靈官,為俗世封印師至尊,如何?」
孟帥搖頭笑道︰「胡鬧。你明知道我是敵人,不知是什麼來路,又怎麼肯將這等大事托付給我?」
田景瑩道︰「你是說,這天下奉養的封印師至尊,買不動你嗎?這和那天你在車上說的不一樣。你說了,給你國師之位,你就肯為國效力的。」
孟帥遲疑了一下,道︰「我說過麼?但是……但是那是隨口一說……」
田景瑩道︰「是我的籌碼不夠麼?那我再加上一樣,你替我掌管靈官十年,我不但派人來接替你。還把你引到璇璣山。」
孟帥道︰「等等,璇璣山並非我的……」
田景瑩道︰「你道璇璣山是終點麼?皇室典籍,記載了青天之上另一處聖地,那是我的目標。璇璣山就是入口。如果我登上去了,必定架起彩橋前來接你。」
孟帥道︰「等等……等等……我有點亂。」
田景瑩再次緊了緊握住他的手指,道︰「如何?我給你一天時間考慮,在這之前……」她上前挽住孟帥的手,道︰「送我去浮光苑,咱們去賞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