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靜的小巷子里,一輛馬車緩緩行進。
馬車簾子一掀,一個瘦小個子走了下來,對旁邊的車夫道︰「你先回去,晚上來接我。」那車夫答應了,自行掉頭退出。
那小個子上前敲門,一個僕婦開了門,向外張望,那小個子道︰「勞煩通稟主人,貓耳草主人前來拜訪。「
那僕婦絲毫不懂,只道︰「主人不在家。我可不管放人進來。」
那小個子順勢一推門,閃身進了,道︰「我知道他不在家,我在家里等著他就是。」
那僕婦不過是外面雇來的一般婦人,搓著手不知所措,眼睜睜看著那人進去。
那人大搖大擺進了院子,果見前院無人,便在庭院中的石椅子上坐了。剛坐下,就見後院走出一人,一張圓圓地胖臉,一團和氣,好似個做生意的掌櫃的,就見他上下打量了那小個子一眼,道︰「喲,客人到了。」
那小個子笑著抱拳道︰「原來是白先生,鐘小公子不在家麼?」
那圓臉自然是百里曉,他在外面喝花酒化名姓白,知道的不是一個兩個,被人叫出來也不足為奇,當下哈哈一笑,道︰「我們公子不在。這位姑娘里面坐。」
那小個子臉色微變,她擅長易容,這一次過來精心打扮成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就是平日里常常見面的人也看不出破綻,卻被百里曉一口叫破,登時不知所措,過了一會兒,恢復神色道︰「白先生好眼力,慕容佳拜服。可是小女子哪里露出破綻?」
百里曉當年號稱萬事通,江湖經驗何等豐富,見識何等廣博,慕容佳易容術不錯,但還瞞不過他,笑眯眯道︰「也不算什麼破綻,其實我一直覺得王平齋的粉底要比柳蔭樓的好用,慕容姑娘下次可是試一試。」
慕容佳道︰「慚愧,原來是遇到了前輩。晚輩自不量力了。」她今日過來,早有目標,準備下滿月復說辭,這時開門便受挫折,知道對手厲害,心中的自信立刻消去許多,咽下開頭的月復稿,準備再調整說辭。
百里曉卻是不給她機會,又道︰「郭三小姐好?」
慕容佳露出笑容,道︰「小姐好。唉,既然是先生看破了,借貴府一瓢清水,我先將化妝洗去,這般偽裝著實累得慌。」
百里曉指著屋後的水缸道︰「請便。」
慕容佳自取了清水,卸下妝面,露出來原本顏色,走到百里曉面前,再次斂衽行禮,道︰「小女郭門客卿慕容佳,見過先生。」
百里曉打量她,見她素面朝天,容顏秀美,尤其一雙水汪汪的的眼楮,流波轉動,微笑道︰「姑娘太客氣了,能得麗人光臨,蓬蓽生輝啊。」
慕容佳之所以立刻洗盡妝面,一來為顯示坦蕩,二來趁著卸妝的時間思量對策,三來就是以相貌緩解對方戒心。她自負美貌,比郭寶茶有過之而無不及,想這白先生尋花問柳、夜夜不眠,自然是存心之人,見了自己的容貌,自然放下防備,自己的說辭也好下了。
哪知還不等她開口,百里曉道︰「姑娘定是來接你那位親信的,很好,我們等了好些時候了。快跟我來。」說著站起。
慕容佳還不知道這件事,奇道︰「什麼親信……」陡然想起一人,道︰「是巧珍?」
百里曉道︰「我怎麼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是隔壁逃過來的。進來先報了郭三小姐的名號,我們公子一听,那還了得,郭三小姐的人哪能怠慢了?趕緊親自安置了,就等你們過來接人。慕容佳姑娘大駕光臨,肯定是為了此事,這就跟我去吧。」
慕容佳又自呆住。郭寶茶在郭寶蓮那里有釘子的事她當然知道,而且還是她親自安排接頭的,可是這釘子是好不容易打進去的,自然是準備常用,或者關鍵時刻大用的。正因為此,她才要大力拉攏同在一條巷子里的孟帥。但還沒正式說上話,那釘子自己跑出來了是怎麼回事?
呆了一陣,慕容佳道︰「難道是出了什麼事?」但緊接著她又想起另外一事,道︰「這麼說來,我們的關系已經了?」
百里曉道︰「我們有什麼關系?」
慕容佳仔細思量,心道︰如此說來,二小姐早就提防了我們,現在更是加倍提防,在這小巷子內外,不知道有她多少眼線,這幾位小姐,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好在我為了謹慎,易容前來,不過既然來了,想要出去也沒那麼容易。這可要和他們家好好說了,若無此人配合,我出去說不定就有危險,我們小姐殺人不眨眼,二小姐只有更厲害,落入她的地盤,只怕會死的不明不白。
當下嫣然一笑,道︰「是沒什麼。乃是我家小姐的一些私事,將前輩和鐘公子扯了進來,實在是對不住之至。」說著再次斂衽行禮。她已看出百里曉知道的遠比自己想的為多,正所謂真佛面前不燒假香,索性坦坦蕩蕩說了出來,反而顯得磊落。
百里曉見她坦率此事,心中略有好感,道︰「我家公子是忠厚好人,看在你們小姐面上,已經替你們擋下,這就把她領回去吧。將來咱們就大道朝天,各走一邊了。」
慕容佳道︰「多謝。三小姐定有厚報。巧珍這丫頭沒有給貴府添麻煩吧?」
百里曉道︰「麻煩不說,今天你把她領回去,天大的麻煩也解了。」
慕容佳見他水潑不進,不給自己下說辭的余地,心中略感煩躁,笑道︰「那請帶我去見她。」暗中道︰為今之計,只好先見了巧珍,問出她擅自出逃的緣故再想對策。
百里曉站起身來,道︰「很好,這邊請。」說著推開大門。
慕容佳愕然,道︰「她去哪里?」
百里曉道︰「我們公子吩咐將她妥善安置,決不能讓人發現了。我思來想去,這院子里哪有什麼萬無一失的地方,還不如放在外面。」
慕容佳道︰「外面?你已經將她送出巷子了?啊,不,你說是隔壁?」
百里曉走出小巷,到了對面一推門,大門應手而開,道︰「你過來吧。」
慕容佳心中疑惑,她早就對整條巷子做過盤查,這對門是一間空屋她當然知道,要是這家人把巧珍放在這里,倒也算是隱藏的很巧妙。只是這樣一來,巧珍沒有人保護,豈不是一搜就能搜到?
然而略一思忖,她就是已經知道道理,「是了。在他們看來,第一要緊的是解月兌自己的干系,至于巧珍會不會被搜到,並不在意。說到底,又不是正式的盟友,他們自覺出手相助已經是人情,要是護不住也不算什麼大事。也是我們經營的時間太短,遇上這樣的變故,這一步棋算是下廢了。
然而此時還有一處難處,這兩座宅子之間還有一段距離,她現在妝容卸了,怎能出門?但現在再次化妝,又太過繁瑣。好在自己只是卸了面妝,頭發仍是梳成男髻,衣衫也沒換。衡量了兩邊的距離,垂下頭快步走過小巷,反手把門關上。
她剛剛關上門,最里面郭寶蓮家的宅邸打開門,郭寶蓮一身勁裝帶著嬤嬤和侍女走了出來。
那嬤嬤道︰「小姐,這下你看清楚了吧?那小子和那邊兒果然是一伙兒的。雖然不知道今天來的是誰的屬下,但包藏禍心,總是不錯的。咱們近日就將他們一網打盡。」
郭寶蓮嗯了一聲,道︰「且慢,你們先退下。」
那嬤嬤道︰「小姐,那邊是怎麼逼迫您的,您都忘了?難道還要心軟不成?」
郭寶蓮道︰「一來這封印師的事情,我還有些疑慮。二來我有一個新的思路。」
兩人進了院子,但見滿目荒涼,真正是個破敗的院子。慕容佳以袖掩口,暗道︰巧珍被藏在這里,想來是吃了不少苦頭了。
百里曉推門進了後院,在後院一間耳房的床上,找到了那位巧珍。
正如慕容佳所想,那巧珍倒在床上,人事不省,臉色蒼白,身下只有稻草鋪墊。看來已經躺了有一段時間。
慕容佳上前扶住她,略一搭脈,就知道不過是給封閉了道,其余不過虛弱而已。當下給她推宮過,沒料到推拿幾次,始終沒有效果,偏頭看了一眼百里曉,暗道︰此人的手法很厲害,定然來歷不俗。他這是給我警告,叫我休要小覷了他們,還是要我開口求他,欠下人情?可你也小看了我姓慕容的。
當下並指如刀,飛快的顫動了幾下,在巧珍的脊背上劃過,就听巧珍「哦」了一聲,清醒了過來。
百里曉看了她的手法,目光微微一挑,心道︰原來是他們家,慕容家難得還有人存世,這下可給我抓到一條大魚。
巧珍驚醒,立刻坐起,一眼看見慕容佳,叫道︰「慕容姑娘救我。」說著跪下抱著她大哭起來。
慕容佳拍拍她,道︰「好啦,咱們回家吧。」
巧珍道︰「我要見小姐,有大事稟告。不,告訴你也行,我有大事要告訴你。」
慕容佳止住她,道︰「慢來。不著急,咱們回去再說。」
巧珍欲言又止,道︰「是。」剛剛站起身,只听咯 一響。
三人同時一驚,回頭看去,卻見發出聲音的不是別的,乃是巧珍睡過的床板。
慕容佳還道是巧珍不小心搖晃了床,道︰「沒事,咱們……」
一句話沒說完,只听又是咯 一聲,那床板突然整個翻了過來,露出一人多長一個大洞。
在三人驚異的眼光中,一個人從洞中爬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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