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晉遠在千里之外,白水河中的變故他自然不知。如果他知道此事,肯定會叮囑小倩,小心道門手段。
玉清道能夠執掌一州仙道數百年,其底蘊超乎想象,一旦認真起來,即使小倩有人道庇護,怕也落不得好。
豐台大城乃是潁州都城,氣象不是尋常府城可以比擬。常晉來到這方世界,早已經領略過萬山、湖陽兩座府城的雄偉壯麗,如今看到豐台大城,心中還有些被驚到。
步入城中,只見眼前道路縱橫,足有三丈余寬,可供四輛馬車並行。沿途客棧酒樓、當鋪、酒肆、果子鋪、糕點鋪……等等應有盡有。
看著身邊來來往往的行商坐賈、販夫走卒,常晉禁不住暗自嘆息潁州豐台大城果然不凡。
等他放出神識,只感覺絲絲赤白氣息從四面八方源源不斷涌來,在豐台大城中央匯聚。赤白氣息當中,更有青色、淡黃兩種氣流交織。絲絲青黃煙氣下垂,宛若大傘華蓋,將豐台府城籠罩在其中。那邪祟怨氣,也不過只有一成而已。
只看氣運,常晉就知道那處應該是潁州州府所在。
看了片刻,他才收回目光。
這等氣運說明豐台府城政治清明,人道未衰,可以威壓四方。
若單看此地,怕是連常晉自己都會懷疑,所謂的人道大劫到底會不會發生。不過他外出游歷月余,雖然未將均、潁二州治下府縣看遍,但這一路走來,也經過了十幾個縣城。這些縣城大多破敗不堪,官府吏治松懈,邪祟怨氣滋生,邪魔外道橫行。
若是不加以治理,恐怕大燕王朝這座大船真的會在此起彼伏的暴亂中沉沒。豐台一座城池繁花似錦,卻並不能改變整個大勢。
而且大劫當前,這等人道氣運最易變化,盛衰幾乎在一夜之間。先前萬山府就是最明顯的例子,常晉剛進萬山府城時,感覺氣運煌煌,陰神不敢遠游。誰知瀆水水君鼓風作浪,萬山府人道氣運頃刻衰敗。
常晉四人隨著人流緩緩前行,最後在偏僻處找了家客棧住下。
放下行李,阿碧便迫不及待拉著姐姐喊常晉王啟年上街逛游。她以前大多時間在深山修煉,所以對于人世間的繁華非常向往。
知道白素素和常晉的關系後,王啟年自然不願當電燈泡,所以借口舟車勞頓,留在客棧中休息。
在阿碧攛掇下,常晉三人出了客棧,拐進主街,一路向東,朝著豐台府最繁華的的東大街集市奔去。
這些日子白素素姐妹一直是主僕裝扮,所以他們三人混在人流中倒也不算顯眼。不等進入繁華地帶,阿碧喜好熱鬧的天性已經顯露出來,不斷停下腳步,掏錢買來街邊小吃品嘗,而後口中嘖嘖不斷。
至于常晉和白素素,只是走走逛逛,偶爾對視一笑,倒也覺得彼此間彌漫著說不出的情愫。
豐台大城內的百姓,給人的感覺是明快。如今暑氣並未完全消退,不斷可以看到三三兩兩的人聚在大樹下納涼、下棋,又或者喝茶閑聊,一切都顯得悠閑富足。
等進入東大街,街道兩旁的行人更多了。這一帶房屋規整,多是二層高樓,全然一派富貴氣象。
街邊有不少人敲鑼賣藝,雜耍、傀儡戲、武班子等等,讓他們不免有些亂花迷眼。停停看看,結果花了兩柱香時間,只走出十幾丈遠。
常晉和白素素在一處賣簪花的小攤旁停下時,突的心中一動,感覺不遠處有什麼人盯上了自己。
他心中有些詫異,幾人剛來豐台府城不過半日,應該沒有得罪什麼人呀。莫非是湖陽府的事情被發覺了。
等放出神識感應,他心中恍然一笑,感情是被小毛賊盯上了。
想想也對,這等繁華場所,正是盜賊滋生的地方。
像他們這種「文弱書生」,在小偷眼中根本就是肥羊。原因很簡單,無非是書生體弱,即使被發現了也追不上他們。
不過那三個潑皮打錯注意,眼前二人可不是什麼肥羊。他們要對常晉下手,那純屬老壽星上吊,活得不耐煩了。
見常晉臉上有異,白素素立刻輕聲問道︰「怎麼了？」
「後邊有兩個賊在打咱們主意呢。」常晉輕笑道。
听情郎提起,白素素放出神識,沒費功夫就發現幾人所在。她自身境界比常晉還要高出不少,原本這種事情應該最早察覺才對。只是這一路走來,有情郎陪伴,白素素大半心思都放在情郎身上,不由自主放松了許多,是以並未察
倒是小倩也覺察到有異,沖著姐姐使了個眼色。
常晉沒打算等三人近身在動手,隨著他手指暗點,領頭的潑皮剛走了兩步,便腳下一個趔趄,直直跌出一丈多遠,不偏不倚,恰好撞在旁邊酒店台階上,弄得頭破血流。
「三哥,你沒事吧？」兩個隨從見老大腳下打滑摔倒在地,急忙沖過去。
「啊呀……疼死了我。」領頭潑皮感覺腦袋上熱乎乎的,用手一模,全是血跡,當即跌坐在酒店門口慘叫起來。
有了這等熱鬧可看,不少百姓開始往酒樓門口聚集。
「侯三,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這是什麼地方,還想訛詐我不成。趕緊給我滾,別在這里鬼哭狼嚎,妨礙酒樓做生意。」听到外邊有動靜,酒樓王掌櫃立刻走了出來。王掌櫃在這條街道經營多年,認識為首的潑皮,此刻見他自家酒樓門前慘叫,只當是故意來找茬的,當即開口訓｜斥道。
「王老板,冤枉,我可沒想訛詐,就是走路不小心自己摔倒了,這就走,這就走。」侯三在這一條街上混飯吃,也知道哪些人自己惹不起,慌忙從地上爬起,在兩個隨從的攙扶下,捂著腦袋一瘸一拐朝最近的藥鋪奔去。
對于幾個潑皮,常晉只是小懲,主要是他看的清楚,幾人頭頂雖有邪祟怨氣,但並非大奸大惡。
他們又走出不遠,忽然听到前方一陣喧嘩,不少人圍成一個圈子,似乎有什麼事情發生。
阿碧立刻來了興致,急忙湊過去找個好位置,然後沖著姐姐道︰「公子,這里」
「阿碧就會胡鬧」白素素搖了搖頭,還是拉著情郎過去。
只見街道邊一身穿粗布的農人,身旁還停著一輛大車,車上放滿黃橙橙的大梨子。在農人身前,還有個穿著邋遢,蓬頭垢面的道人,正不斷求對方給自己施舍一個梨子吃。
那農人顯然不舍得,只是口中呵斥道︰「有錢就買梨,沒錢趕緊走,別耽誤我做生意」
哪知邋遢道人並沒有離開,反而振振有詞道︰「你這人太小氣了,一車梨子送給我吃一個又如何？」
「就是,你施舍他一個梨子吧。看他的樣子也不像什麼正經道士,肯定沒錢買。」旁邊有人開口勸說道。
「憑什麼給他吃,我這梨子也是辛辛苦苦栽種出來的。」農人被大家指責,臉色通紅,口中連連辯解道,「若是踫到那些道院的真人,莫說一個梨子,就是這一車梨子我也舍得,不過你們看他,根本就是個招搖撞騙的野道士,為什麼要給他。」
這年頭,雖然尋常百姓對道院充滿敬畏,但他們也會看人下碟兒,眼前這人的邋遢模樣,十有**是冒充的道士。
這時,又有人開口勸道︰「你這漢子也太認真了,關他是不是真道士。隨便拿一個不好的給他就行,免得在這里耽誤你做生意。」
「是呀」附和聲四起。
「我這梨子剛早起剛從樹上摘下來的,都新鮮著,沒有壞的。」農人仍然搖頭拒絕。
見對方油鹽不進,圍觀之人紛紛指責農人,說他太吝嗇了,一個梨子都不肯施舍。常晉倒覺得這農人沒有做錯什麼,自己辛辛苦苦得來的東西,憑什麼白給那道士。
至于旁人,更是拿別人的東西慷慨,簡直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而且他也看的清楚,眼前這邋遢道人境界已是鬼仙一轉,此刻討要梨子,顯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被人接連指責,農人臉色漲紅道︰「大家說那麼好听,你們誰掏錢買一個梨子給他不就行了。」
頓時,人群靜下來。
「好,我掏錢給道士買一個,多少錢？」
片刻,終于有位身穿綢衣的掌櫃走了出來,出聲詢問。
「兩文錢一個」農人回應。
「給你」那掌櫃出錢買了個梨子,遞到道士手中。
道士接過梨子,急忙稽首感謝,隨即又沖圍觀眾人說︰「出家人絕不吝嗇,我這里有上好的梨子,稍後請大家品嘗。」
聞言,周圍人稱奇道︰「你自己有上好的梨子,為什麼不吃,還要討要別人的。」
道士呵呵一笑︰「諸位稍等片刻便知」
說完他大口咀嚼,三下五除二便將梨子吃個精光,手中只剩下一枚梨核。
此人將梨核握在手心,跟著又從布搭中取出一柄小鏟子,開始在地上挖坑。在眾人好奇的目光中,道士將那梨核放在坑內,然後填土蓋好。
一切做完,道士才抬起頭問道︰「哪位施主再借貧道一碗水澆樹,記住,要滾燙的開水。」
不知不覺間,周圍人的目光已經被道士的動作吸引。此刻听他喊話,立刻有人應聲︰「我家有,馬上給你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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