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是誰?」俞戚低聲詢問旁邊的書吏士。
書吏士略微思索,便開口報出對方的名字︰「此人名叫張浩,乃是來自均州的散修,和那道人燕赤霞相熟,昨晚才來軍帳報名。將軍,用不用我將他喚來詢問?」
「哦,」俞戚聞言沉吟一下,搖搖頭道︰「還是算了,我們這次出海最少需要半個月時間,暫且觀之,希望他不要讓本將軍失望。」
俞戚將軍此次征召來幾十名散修,在軍營特意劃出營房,好酒好肉招待,看似恭敬之至。但對于這些散修道人,俞戚的心里其實很復雜,簡單概括來說就是「用其能,疑其心」。這也是官府眾人對待修道者的態度,敬畏夾雜著不安,說到底,這是一個道法顯聖的時代。
眼前這位名叫張浩的道人看上去器宇不凡,站在一眾散修猶如鶴立雞群,這樣的人物,絕非無名之輩,可是自己以前卻從未听過。
很有可能,此人並非散修,而是出自道院,此刻只是隱瞞身份罷了。為了剿滅海盜,自己三番五次登臨道院求助,結果都被拒絕,如今又暗派人前來,到底是何目的,很值得懷疑。
想到此節,俞戚將軍強按下心頭的喜意,並沒有讓手下召喚對方前來。
怕驚動眾人,俞戚也沒有繼續看下去,領著士悄然離去。
一場簡單的比武,卻鬧出偌大動靜,這自然不是常晉的本意。不過事情一旦發生,他後悔也來不及了,索性坦然接受。
一上午,他和燕赤霞居住的軍帳內熱鬧如集市,不時有修道者前來拜訪,暗打探兩人到底來自何處道院。
對于這種人,常晉都一句涉及師門秘事,無法告知。
當然也有人對常晉的劍法頗為不屑,在他們眼劍法再厲害,和道術神通也沒有可比性。
明日即將出海迎戰邪神妖人,很多散修都要準備法器符篥。是以到下午,軍帳內終于清靜下來。
「允升,你這回鬧出的動靜可有點大呀。」送走最後幾名同道,燕赤霞喘了口氣道。
「是呀,我也沒有想到會造成這樣的結果。」常晉手握寶劍回答,細細體驗寶劍散發的那種歡快氣息。剛才那場比試,他的收獲很大,心神和寶劍聯系更加親密,有種合為一體的感覺。
「先前我還說修道之人劍法超過允升者不多,現在看來愚兄還有些低估。允升在劍術一道天資卓越,若是不講道術神通,只論劍法,允升怕已經是天下第一了。」燕赤霞出聲感慨。
「燕兄,你越說越離譜。我一個鬼仙境界的修道者,哪有資格稱得上天下第一,說出去徒惹人笑話,萬萬不可再提起。說起劍道,我也不認為自己天資卓越,能夠使出剛才那一劍,只是機緣巧合罷了。」常晉連連擺手,自謙道。
「允升,非是愚兄故意夸贊你,而是感慨良多。」燕赤霞的話語並沒有停止,「我師父曾有言,‘窮極一生,把認準的事情做到極致,就可以入道,。手持寶劍練習,看似很簡單,哪個修道者沒有做過。可是若允升這般的,從未听聞。
記得我們聯手剿滅來世尊者時,你曾經講過自己一心求劍,不外借其他法寶。當時我還不以為然,今日一見才知允升走了一條與眾不同的修道路。允升你只要堅持下去,估計離大道就不遠了。」
「借燕兄吉言」常晉淡淡一笑道︰「自古修道易,求道難,想要踏上大道哪有這麼容易的事情。而且道祖也曾有言,道法三千,道不可計數。不走到最後一步,誰知道自己求得是不是大道。我們能做的,無非就是找出一條道路,一直走下去罷了。」
「是呀」听他提起道祖,燕赤霞也有些感慨︰「修道易,求道難,我們修道之人且行且珍惜。」
又聊了幾句,常晉才開口問道︰「燕兄,我對扶余國邪神妖人一事知之甚少,不知燕兄可否詳細告知?」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昨天和燕赤霞相遇時,由于時間關系,對方並沒有詳細講述扶余國神道種種,只是說海盜背後有邪神作祟。
在常晉看來,這些邪神既然能夠支撐海盜作祟十余年,必然有其過人之處,還是多做些準備為好。
「扶余國距離我大燕王朝足有萬里之遙,間以碧沙海相隔,由于扶余國國土狹小,民生潦倒,在加上常年戰亂,所以大燕王朝很少有人到那里游歷,只有海商才會乘船來往。是以關于扶余國內神道種種,我大燕王朝道門知之甚少。據我從秘典上所知,扶余國神道自成體系,神靈有八百萬之多。」
「八百萬,這麼多?」聞言,常晉面露驚愕。
整個大燕王朝,被道院敕封的正神也不過十余萬,即使算上那些沒有敕符的草頭神,最多上百萬。扶余國國土面積不及大燕王朝十分之一,人口更是連大燕王朝的百分之一都沒有,竟然會有八百萬神靈,听起來實在有些難以想象
要知道邪祭yin祀敗家,這麼多神靈攤在扶余國百姓頭上,不知道有多少香火念力被抽走。扶余國連年戰亂,恐怕供奉神靈過多就是其一個原因。
「呵呵,允升不必害怕,扶余國神道混亂,神靈駁雜,正邪不分,異常混亂」見同伴面露異色,燕赤霞出聲安穩︰「扶余乃是一島國,常年天災**不斷,邪祟之氣橫生,因此容易滋生各路鬼物妖魔。在扶余國人心,這些鬼物妖魔具有神通,因此也被奉為神靈。說是神靈,怕是連尋常的妖孽都不如。」
「原來如此,」常晉頓時恍然。
八百萬神靈,這說法讓人听起來的確吃驚。可是說白了,其實扶余國百姓正邪不分,不管惡鬼妖孽,阿貓阿狗都可以被稱為神靈。要按這樣的算法,大燕王朝可以輕輕松松湊出上千萬的神靈。
比武一事只是個小小的插曲,明日大軍即將出海,因此整個軍營都忙碌起來。帳篷外邊不時有軍士來來往往,大聲吆喝。
常晉無心修煉,索性翻出一冊道經仔細揣摩。
一夜無話,天明之時,咚咚的軍鼓聲突然敲響,將熟睡的人們徹底吵醒。對于軍鼓聲,常晉略微了解,一通鼓,戰飯造;二通鼓,緊戰袍。
如今鼓聲擂響,卻是出征前讓大軍飽食一頓,而後列隊登船。
等常晉走出軍帳便看到幾十名伙夫抬著熱氣騰騰的大鍋擱置在軍營空地上,接著招呼周圍的軍士排隊進食。
常晉放眼望去,發現大鍋內熬煮的食物簡單,菜無非是一些海魚海蝦加上野菜亂炖,此地靠近大江大海,水有的是魚蝦,因此這些食材倒不難弄。另外就是每人一大碗糙米,不知做熟沒有,上邊還帶著不少谷殼。
不過他們這些散修吃食自然與軍士不同,雖然飯菜也是魚蝦大米,但從外型上看要精細不少,由軍士直接送進軍帳內。
用飯時間半個時辰,吃過飯後,先前送飯的軍士便將他們從軍帳內喚出,帶到軍帳前。
此刻一個面色 黑,身高七尺有余的大漢早站在軍帳外等待。此人名叫呂平義,乃是俞戚將軍手下的得力大將。
見一眾散修到來,呂平義急忙迎了上來,抱拳道︰「諸位真人好,大軍即將開拔,本將軍奉俞大將軍之命,特來接各位登船,順便在途照應各位真人日常所需。」
話說這些散修個個身懷異術,稍後與邪神妖物對戰時還要他們出力,是以呂平義言語之,對他們頗為恭敬。
城外四五里處,便是清流江畔。此刻清流江面,三十多條大船整整齊齊排列,這就是俞大將軍遠征海盜的水師。
那大船長十余丈,寬高各三丈,分為上下三層,艙室具備,頗為壯觀。
常晉跟隨眾人來到碼頭,看到此景忍不住放出望去。但見三十多條大船連成一片,展開有三四里地。檣帆林立,遮天蔽日,浩浩蕩蕩,宛如一條大龍出海,讓人望而生畏。
這樣的陣勢,在內陸很難見到。
知道今日俞大將軍要率領大軍出海剿滅海盜,附近百姓紛紛趕到碼頭相送,一時間整個碼頭熱鬧非凡,人聲鼎沸。
眾修道者單獨乘坐一艘大船,而且每人都有獨自的艙室,在他們登船後,剩余水兵便陸陸續續開始登船,不到半個時辰,數千大軍已經登船完畢。隨著大旗落下,戰船開拔,浩浩蕩蕩朝下游駛去。
大船開動之時,各船信旗揮舞連連,船上吆喝聲不斷。航海船隊大都用旗語,這主要是因為海上風高浪急,各船之間無法用人力傳達訊息,所以只能用信旗聯絡。
常晉登船之後並未進入艙室打坐,而是立在船頭觀景,此刻神識投向船隊上方,只見虛空絲絲赤白氣息冒出,濃烈異常,最後匯聚成一條赤蛟,張牙舞爪,氣勢軒昂,沖著碧沙海方向直奔而去。
再仔細感應,卻見清流江兩岸絲絲白氣匯入蛟龍體內,讓它不斷膨脹,最後身上多了一絲血色。
類似情景常晉早已經見過,所以並不算驚訝,他明白這赤蛟本就是氣運勾連勃發而出,那絲絲白氣,卻是兩岸百姓的期盼。
他們飽受海盜困擾已久,心無比期盼能夠此次能夠將海盜剿滅。
心有所誠,自然會供奉出香火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