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魏遠連萬山府城都未完全掌控,但側臥之榻豈容他人安睡,有神靈在自己眼皮地下盜取香火念力,豈能容忍。是以得知此事,第一時間魏遠便將對方定義為邪神。
邪神無道,人人得而誅之。對方只是一個不知名的草頭神,根本不可能得到道院敕封。沒有道院敕封,不管對方靈驗與否,都可以稱之為邪神。
更重要的是,魏遠如今為萬山府城隍,名義上,萬山府治下八縣之內陰司神靈皆歸自己掌管。有了這份大義,那麼他接下來所作所為就是義舉,很容易得到人道認可。
王君義听城隍爺直呼對方為邪神,心自是興奮異常,忙將自己所得知有關恩公廟神靈的信息全盤托出。
在他的描述,常晉為了獲取香火念力不擇手段,暗派遣鬼物在世俗間作亂,然後再以神靈身份前去收服。
連續幾次後,周圍百姓不明真相,以為恩公神靈法力無邊,紛紛祭拜。數日前更是不知通過什麼手段蒙騙霍家渡百姓,使得他們將恩公神像請入河神廟。
魏遠听罷,怒氣再起,大聲呵斥道︰「果然是邪神,實在無知的厲害,天下神靈各有所屬,一個陸地邪神,竟然妄圖佔據水脈神位,真是不知死活,當人道法則是擺設不成……」
魏遠生前為道院核心弟,對于仙神二道秘事比其他人了解的更多。
千年前天庭尚在時,天帝為了防止神靈擾亂世俗,曾將神靈職責細分,大致分為上下三界神靈,並降下神道法則禁制,任何神靈不得越界接受香火念力。
這三界神靈是依據諸神等級地位而定,使得神靈高低有等、尊卑有序,既有三界之別,又有主從之分;諸神之間關系明確,各神地位排列固定。
比如陰司閻王,屬于上界神靈,而一府城隍,則相當于界神靈,至于其治下的土地山神,就是下界神靈。
至于民間信仰的那些某大將軍,井水娘娘等神靈,屬于連等級都沒有的草頭神。
後來因天庭消亡,這神道體系自然隨之崩塌。
等釋道伐神,為防止神靈勢力恢復,特意將神靈秩序打亂,一一分封,上下三界一說自然無從談起。
如今世俗間的神靈大致可以分為兩類,其一是陸地神靈,主要有城隍、土地、山神以及各種草頭神組成組成,此類神靈大多屬于陰司神靈。
其二就是水脈神靈,掌管世俗間江河湖泊。此類神靈原本歸龍神管轄,可惜千年前天庭變故,那些龍神也隨之煙消雲散。如今水脈神靈,同樣需要道院敕封。
天庭雖然消亡,但天帝設立的神道秩序卻被人道認可。陰司和水脈神靈,各有職責,不得跨界獲取香火念力。一旦違反,日後必遭人道反噬。
「鬼僕听令,」魏遠端坐在高台上喊道︰「你立刻拿我神符前去恩公廟宣令,命對方供上五成香火念力于本城隍。否則我必率軍討伐,將其打下神壇
王君義聞言一驚,他的算盤打得很好,原本以為城隍听了匯報,會直接派遣陰兵將恩公廟神靈斬殺,到時自己可以趁機佔據神位。
萬萬沒想到城隍老爺根本無此意,反而打算承認對方神位。王君義不由大急,若是事後被恩公廟神靈得知自己告狀一事,對方肯定要找他算賬。
他忙上前一步,出聲道「城隍老爺,那邪神蠱惑百姓,盜取香火念力,人人得而誅之,城隍老爺何必給他機會,直接派兵打殺掉了事。」
「大膽,本城隍行事自有計較,豈容你多嘴。念你匯報有功,這次就不懲罰你了,快快退下」魏遠瞪眼呵斥道。
他豈不明白眼前小毛神打得什麼主意。清理治下邪祭yin祠只是最後的手段,如果能夠讓對方臣服,貢獻香火念力,又何必多費事。
至于這等毛神心所想,他根本不在乎。
那鬼僕出了萬山府城,一路避過村莊,來到恩公廟前。
先前看王君義時,鬼僕就羨恨不已,如今再看恩公廟上方的氣運,這種羨恨之情更是增了十倍。
只見神廟上方氣運赤青,說明廟內神靈即將進入鬼神之境。
這些草頭神運氣實在好,自己辛辛苦苦數十年修行,比不過他們半年時間吸收的香火念力。
心有怨,鬼僕語氣也變得不滿起來,當即祭起神符,赤光灼灼,上邊帶有城隍老爺的一絲烙印︰「恩公廟神靈何在,速速現身,萬山府城隍老爺有令傳下,速來接令」
常晉正在屋內修煉,剎那間感受到祖廟前有異,听到鬼僕的吶喊,他臉上冷然一笑,數道神念已經通過敕符傳入神域。
隨即一個虛影從神壇上走下,衣冠博帶,大袖飄飄,看上去玄之又玄。在他身旁,小木手持短刀而立。
「你是城隍派來的信使？你家老爺找我有何事？」常晉看了幾眼面前的鬼眾,出聲問道。
「大膽,你一小小毛神,見了我家老爺神符,還不跪下听令？」鬼僕見對方漫不經心的樣,怒氣沖沖到。
「呵呵,我不歸城隍統屬,為何要下跪？」常晉說話依然不緊不慢。
「好個邪神,我家老爺乃是玉清道敕封的萬山府城隍,統領治下八縣神域,萬山府境內所有陸地神靈皆歸我家老爺掌管。你敢不從號令……難道不怕我家老爺將你打下神壇？？」
「統領八縣神域,你倒是敢吹。能給我說說,現在魏遠除了能夠掌控萬山府神域,其余各縣土地哪一個听他的號令。」
說著,常晉猛然抽出腰間寶劍。
「叮」鬼僕眼一道光芒閃耀而出,隨即便感覺體內靈力被完全凍結。這恩公廟神靈的氣勢實在駭然,只拔劍而出,他就有種墜入冥土地獄之感,自己頭頂氣運也在這一刻開始搖晃。
「你……要于什麼？」他強忍著懼意叫道。
「我不想于什麼,反倒是魏城隍讓你傳令,到底所為何事？」常晉出聲反問。他的聲音包含絲絲法念,直接透入鬼僕魂魄深處。
在這種強勢壓迫下,對方幾乎沒有反抗之力,已經將自己知道的事情全盤托出︰「大王莊村廟神靈剛才向城隍爺稟報,說城隍老爺听了很生氣,要你供奉五成香火念力,不然就率兵攻打……」
「五成？」常晉將寶劍歸鞘,一笑︰「魏遠倒是挺不客氣,你回去告訴他,就說我不同意。若是想要我這神廟香火念力,讓魏遠自取」
「是」見識過對方一劍之威後,鬼僕不敢多說什麼,灰溜溜的返回城去。
「不想自己剛有了座分祠,就有神靈紅眼。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應該是我的劫數,倒要看看那城隍如何應對。」常晉說完,虛影重新返回神像。
「什麼,你說那邪神不肯向本城隍供奉香火念力,你再說一遍？」听到手下鬼僕報告,魏遠第一反應是自己听錯了。
在他看來,這小毛神一無人道認可,二無道院敕符。自己讓他歸順于治下,完全是抬舉他。可對方卻拒絕了他的好意。
反倒是王君義听到此處,心暗喜不已。
「回稟老爺,那恩公廟內的邪神狂妄無理,根本不把老爺放在眼。他說老爺若想要香火念力,可去恩公廟自取」
「好,好,好個邪神,本城隍原本想留你一條性命,看來你自己想作死呀。段宏听令,你立刻領陰兵五十,前往恩公廟,將那邪神殺掉,不得有誤」
「遵命」立刻有一鬼將出現在大廳內。
一時間,城隍廟內陰氣滾滾,幾十名陰兵浩浩蕩蕩涌出,隨即他們在段宏的帶領下,直奔城外十余里處恩公廟。
魏遠鬧出動靜不小,烏山觀坐鎮的幾名道士第一時間感知,忙施法運起水鏡。看清楚鏡內景象,玄尚道人皺了皺眉頭道︰「魏遠搞什麼鬼,這個時候派遣陰兵行事,馬上傳一道法令詢問。」
聞言,立刻有道人凝出靈符,一閃而沒。
過了片刻,魏遠的回復來了。那道人看過之後開口︰「師兄,魏遠說在城外發現一處邪祭yin祠,他打算派兵清理。」
「胡鬧,我們之前已經定下章程,萬山府仙神二道按兵不動,只等配合潛龍大軍攻到。如今他這麼做,豈不是亂了我們的計劃？」玄尚道人不滿道「你再發法令呵斥,讓他不要壞了道門大計。」
那道人應聲,剛要施展手訣,被旁邊的烏山觀觀主玄法道人攔下,「師弟,魏遠生前畢竟是我道門弟,有著一份香火情,此事還是算了吧。一個區區毛神,清理掉便是,應對我玉清道籌劃之事無礙。」
「師兄既然覺得無所謂,那就算了」听觀主開口,玄尚也不再多言。
段宏率領陰兵一路急行,沒費多少時間就趕到恩公廟前。
等一眾手下站定,段宏立刻大聲叫道︰「恩公廟里的毛神听著,我奉城隍老爺之命特來殺你。要是識相,趕緊滾出來跪地求饒,說不定城隍老爺見你可憐,還能讓你留下魂魄。若于說半個不字,我定要將你打個魂飛魄散」
「你能教教我,半個‘不,字怎麼說？」常晉的聲音在神廟內幽幽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