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頭跌落到褲子上之後,田鵬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嗷」的一聲從沙發上跳了起來,一邊拍打著褲子,一邊沖著齊天吼︰「你瘋了是不是?老瘸子這邊還追殺著你呢,你竟然又去惹大桿子?天爺……你真要真覺得活夠了,悄悄去死不行啊,非得鬧這麼大動靜?」
田鵬指天畫地,罵的是唾沫四濺,臉上哪里還有一絲酒意。
齊天知道這家伙什麼德行,往沙發背上一靠,也不說話,就這麼笑眯眯的看著他。
田鵬罵完了,喘著粗氣重新坐了下來,俯身撿起掉落在地上的煙頭,沒舍得丟,又拿火點上,惡狠狠的吸了一口,這才問道︰「說吧,你怎麼得罪大桿子了?」
齊天把今天發生在警局的事情講述了一遍,說完之後他發現田鵬面沉似水,一臉驚恐,就接著問︰「你不至于這種哭喪的表情吧?我今天也沒得罪狠他,他也說了,到比賽那天再算賬……應該問題不大吧?」
田鵬沒有說話,只是哆哆嗦嗦的把手里已經燃到過濾嘴的煙按到了煙灰缸里。按了一下沒有徹底按熄,他又強迫癥似的拿起煙頭,使勁兒按了幾下,直到煙完全熄滅了為止。做完這一切,他雙眼盯著最後升騰起來的一縷青煙,飄飄忽忽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胖子……你這是什麼意思?」齊天被他一連串的動作弄的有些發毛,出聲追問道。
「你真覺得問題不大嗎?」田鵬轉頭盯著齊天,頓了一下之後才繼續道︰「你要真這麼想,我只能說你不了解大桿子這人……」
看著田鵬那嚴肅的眼神,齊天不知怎麼,忽然感覺手心里汗津津的。他伸手在腿上抹了抹,耳邊再度傳來田鵬的聲音。
「大桿子這人重義氣,有野心,交際面極廣。這些年基本上洛城道上任何地方有些風吹草動,都少不了他的身影。除了火車站之外,吃咱們這行飯的人……不,是吃你們這行飯的人,幾乎都唯他馬首是瞻。洛城道上有句話,不知道你听過沒有。‘寧進號子,莫惹瘸子;寧惹瘸子,莫上桿子’。這句話什麼意思,想必不用我跟你解釋吧?」
齊天張大嘴巴,有些失神的點點頭,不過很快他的眉頭又皺了起來,兀自有些不信的問道︰「我也知道大桿子現在很厲害,但要說他比老瘸子更厲害,我不信。」
田鵬點點頭︰「論實力他自然比不上郝爺,咱們在火車站混的人都知道這一點。但這根實力無關。郝爺再怎麼樣也是個正常人,但這家伙,是個喜怒無常的瘋子。」
「怎麼說?」
「他曾經在自己的婚宴上,因為一句開玩笑的話把一個手下活活打死;曾經在得知他老婆懷孕的消息後,一腳把老婆踹流產。誰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高興,什麼時候憤怒。跟這樣的瘋子扯上關系,誰都活不自在,生怕觸到他的眉頭。所以,你覺得得罪了他之後會問題不大嗎?「
齊天沉默了下來,如果田鵬說的都是真的,那自己可就真得小心了,誰知道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瘋子會做出什麼。
兩人沉默著,似乎是擔心齊天太過害怕,田鵬勉強笑了下,張口道︰「不過他似乎還是挺講信用的,如果他跟你說了比賽時候再算賬,這幾天應該沒事。」
齊天也勉強笑笑,適時的轉移了話題︰「我晚飯還沒吃,你要不餓的話就跟我過來一起做。」
「我就不吃了,做你一個人的吧,我看會兒電視就睡覺。」
一夜無話,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齊天在床上思索了一下。這幾天事情繁雜,他必須排出來一個先後順序。思索一會兒,他還是決定按照原計劃。今天和明天這兩天時間去郝瘸子的秘密據點模下情況。一方面是因為他現在確實需要用錢,禿子那邊的賠償款也得提前做好準備;另一方面,得罪了大桿子,他必須得小心行事,這兩天要麼不出門,要麼出遠門。那個農家小院相對來說也算是遠門了,而且地處偏僻,一般人也很難找過來。
田鵬那家伙這時候當然不可能起床,齊天也沒跟他說,尋思著晚上如果不回來的話,到時候再打電話。
起床之後,齊天也懶得做早餐,就在客廳桌子上留了點錢,自己出門隨便吃了點,打車往洛城客運站去了。
上次從郝瘸子那秘密據點回來的時候,齊天乘坐那種鄉村巴士給他留下了極其美好的回憶,盡管那種車坐起來不舒服,乘車的人也大都不講究,車上抽煙的、高聲聊天的都有,但上次齊天又冷又餓又困的時候,那輛鄉村巴士打開的大門對他來說,幾乎等同于天堂之門,齊天覺得自己有必要再去乘坐一次。
再者說來,上次上車的地點名稱齊天並不知曉,他唯一知道的只是那輛鄉村巴士的擋風玻璃上沿兒用紅字寫著「洛城——辛集」,這次只能重新找個這樣的車,然後一邊行進,一邊看著沿途的景色來搜尋。
在往客運站去的路上,齊天忽然想起,洛城汽車站分為兩個,一個在城南,一個在城北,其中大一點的那個一般叫做「汽車站」,小一點的那個一般叫「客運站」。大桿子的老巢听說是在汽車站,但誰知道他會不會忽然腦子抽風出現在客運站。齊天思索了一下,還是覺得小心為上,就讓師傅別去客運站了,直接到城北出城的地方。
這種鄉村巴士是沒有具體站點之分的,沿途只要你攔車,一般都能攔下來。
到了城北出城口,齊天才下車,就看見一輛上面寫著「洛城——辛集」的車,連忙跑了過去,很順利的上到車上。
因為住在鄉下的人大多是上午進城,下午回家,所以,上午時候往鄉下去的人並不多,齊天上去的時候,車上只有零零散散的不到十個人。
齊天到空無一人的最後一排坐下,原以為很快就能出發,誰知道門口一直大喊著「馬上就走,馬上就走」的售票大姐原來是在忽悠人,一直等了快半個小時,實在拉不到人的時候,售票大姐才不情願的上了車,讓司機出發。
這個時候車上已經坐了有一半多一點的乘客,上次齊天乘坐這種車的時候,身體狀態不好,上來之後基本上就是眯著眼半打盹半想事情。這次他精神狀態不錯,坐下來之後,就一直頗有興趣的打量著車上的人。
一開始,齊天並沒有發現什麼感興趣的人物,不過等車子快發動的時候,上來了一個看起來面容忠厚,穿著一身粗布衣服的年輕人。這種人在這個車上一點也不顯眼,乍一看就是個農家子,再正常不過。但齊天卻一眼盯住了他的手。
這人走路的時候四根手指不停的前後擺動著,一般人看見了只會覺得是他的小動作,並沒有什麼,但齊天卻一眼看見了這家伙手里的刀片。
經過幾次身體改造之後,齊天的眼力也敏銳了很多,這小賊的指縫滾可逃不出齊天的一雙眼。
這小賊從前門上車,十分緩慢的沿著過道一路走來,齊天知道他是在觀察下手對象。到最後,這小賊似乎沒找到合適人選,一路走到了最後一排,在齊天旁邊坐了下來。
小賊偷到賊祖宗身上來了麼?齊天心頭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