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風雲堅決要掌控義軍的領導權,而韓曜則無意屈居人下,讓別人控制自己的命運,結果雙方只好各自妥協,彼此均做出退讓。
李風雲還是義軍的最高統帥,將軍府還是義軍的最高決策和指揮機構,韓曜出任將軍府長史,屈居義軍第二首領,陳瑞為將軍府司馬,義軍第三首領。
將軍府下設兩軍。第一軍為蒼頭軍,下轄四團一旅,李風雲為統帥。第二軍以譙為名,既表明其舉旗之地,亦代表其為譙公韓曜之軍隊,韓曜為譙軍統帥。
由這一頂層設計可看出義軍真正的決策者就是李風雲、韓曜和陳瑞三人,彼此牽制,誰也無法做到一言九鼎、只手遮天,任何決策都要經過商討才能最後拍板。另外兩軍各自擁有相當大的**性,李風雲無權干涉譙軍內部事務,韓曜也休想染指蒼頭軍的軍務,雙方的合作實際上僅是決策層面的合作,兩軍是結盟互助,而不是融為一體,不分彼此。
把這一最關鍵最重大的事情解決後,接下來就是劫掠重兵船隊。
運輸重兵的船隊已進入臨渙縣境內,船隊由兩個團的鷹揚衛負責安全,然後每到一郡便由該郡鷹揚府派出軍隊,在運河兩岸予以保護,所以正常情況下船隊的安全有保障。然而現在譙郡出大事了,有叛賊造反,導致運河航道中斷,鷹揚府蜂擁而出追剿叛賊,于是當重兵船隊進入譙郡時,不但沒有鷹揚府軍隊在運河兩岸予以保護,運河上還船滿為患,航道擁堵不堪,前方的船走不了,後面的船還源源不斷駛進來,可以想像通濟渠上之混亂景象。
重兵船隊仗著有鷹揚衛保護,仗著有皇帝聖旨和兵部命令,強行向前,但越接近永城段渠道,航道就越是擁堵,最終不得不停下。
以通濟渠沿岸眾賊的實力來說,膽子再大也不敢打這支船隊的主意。這支船隊不但有兩個團四百鷹揚衛,還有數百船夫水手,護衛實力還是很強的,所以船隊上上下下都很放松,根本就不怕有人打劫,打劫就是找死。
另外他們也不怕時間上的耽擱,畢竟這是這運送重兵,而重兵的制造殊為不易,安全絕對是第一,運送速度慢就慢一點,關鍵是要把重兵安全送達。再說東征尚未開始,要到明年冰雪解凍之後,時間上綽綽有余,無須著急。
如此一來李風雲的很多推斷就想當然了,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護船的鷹揚衛,他們不到迫不得已,絕不會離開船隊。目前義軍人數雖然佔優,但船隊停在水面上,劫掠難度大。現在永城方向有鷹揚衛正與民夫們一起疏通航道,船隊所在地點距離永城不過幾十里路,若船隊求援,永城方向的鷹揚衛很快就能殺過來。費淮估計也已經發現義軍掉頭南下了,正全力追殺而來,一旦義軍未能迅速拿下船隊,讓費淮追上,則後果不堪設想。
李風雲、韓曜遂召集兩軍旅帥級以上軍官,共議攻擊之策,同時也讓雙方將領坐在一起暢所欲言,彼此有個初步的了解,以便于兩軍之間的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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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斜,晚風習習,深秋的寒意越來越濃。
鷹擊郎將陸平站在甲板上,把削瘦的身軀裹在黑色大氅里,目光從遍布運河上的大小船只上緩緩掃過,心里的焦慮有增無減,更有一股無名怒火越燒越旺,目光也漸漸變得陰戾起來。譙郡負責運河安全的主要是永城鷹揚府,負責保護重兵船隊過境的也是永城鷹揚府,然而,船隊距離永城只剩下幾十里路了,還沒有看到永城鷹揚府的一兵一卒。
夏亭、永城都出事了,被叛賊洗劫一空,津口碼頭被大火焚毀,航道因此中斷,這個消息已經傳得沸沸揚揚,至于具體細節卻無人知曉,不過有一點讓人百思不得其解,永城有鷹揚府鎮守,何以會被叛賊攻陷?難道賊勢甚大,把鷹揚府軍隊殲滅了?各種猜測都有,但隨即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航道疏通上,猜測何時可以通行,畢竟這關系到大家的切身利益。可以肯定的是譙郡郡府肯定在全力以赴疏通航道,這是頭等大事,比剿賊還重要。
陸平同樣關心此事,但他更關心重兵的安全。永城遭劫,說明賊勢甚大,永城鷹揚府對付不了,這一點毋庸置疑。既然如此,你鷹揚府更要全力保護船隊,除非你鷹揚府全軍覆沒了,但這是絕無可能的事。所以陸平對永城鷹揚府無視船隊安危,既不派兵保護船隊亦不與船隊進行任何聯系一事充滿了憤怒。
這時隨其護船北上的兩名校尉奉命趕來。船隊因不可抗原因而停下,且正處局勢動蕩地區,又缺少本地鷹揚府的保護,安全上存有危機,統兵軍官們當然要聚在議一議,商量一下對策以防不測。
兩名校尉對眼前可能存在的危機不以為然,認為現在國祚穩定、國力強盛、國泰民安,幾個小蟊賊能掀起多大風浪?坊間傳言向來是以訛傳訛,可信度極低。兩人建議陸平派人去永城鷹揚府跑一趟,主動聯系一下對方,把事情打听清楚了再做決策。
陸平采納了這一建議,遂提筆草擬書信。尚未寫完,有衛士來報,永城鷹揚府來人了。
「來了多少人?」陸平當即問道。
「一個旅帥,兩火衛士,二十一人。」
陸平一听,憋在心里的火頓時又涌了出來。二十一人?二十一人能干甚?是他們保護船隊,還是船隊保護他們?陸平忍無可忍,一句江南粗口月兌口而出,順手把那封沒寫完的信也三兩下撕了。
兩校尉知道陸平人瘦火大,習以為常了,遂一齊勸撫。永城鷹揚府既然派人來了,理所當然要見一見,不能把人家諒在一邊。這里是人家的地盤,又剛剛被賊人打了一記悶棍,前途黑暗,情緒之惡劣可想而知,完全沒必要在此刻為難對方。
陸平強忍怒火,下令召見那名旅帥。很快,那旅帥便帶著兩個衛士登船拜見。
陸平和兩校尉一看,頓覺事態嚴重。那旅帥和兩衛士所穿戎裝皮甲多處破裂,血跡斑斑,尤其那旅帥頭上的兜鍪,有多處凹坑,明顯就是剛剛從戰場上下來,且戰況慘烈。那旅帥高大魁梧,氣宇軒昂,殺氣凜冽,一看就是個百戰悍卒。
陸平和兩校尉都是行伍出身,雖多年沒有打仗了,但混跡軍旅幾十年,百戰悍卒和普通衛士還是一眼便能辨認出來。這年頭百戰悍卒都在邊陲,國內歌舞升平,衛士們疏于訓練,如今連個悍卒都難得一見,更不要說百戰悍卒了。由此陸平和兩校尉便確信了這個旅帥的身份,如假包換的鷹揚府軍官。
不待陸平詢問,那旅帥便從容報上字號,自稱姓李。然後簡述了永城發生的事。鷹揚府司馬,譙郡本地貴族韓曜,貪贓枉法,被鷹揚兩疆彈劾舉報,旦夕不保,遂串通芒碭山賊人,里應外合攻陷了永城,舉旗造反。鷹揚府遂全力追剿,將賊人包圍于小龍岡。今正在廝殺,因擔心船隊安危,故遣某前來報訊,請將軍稍安毋燥,待鷹揚府剿賊完畢,即全力護衛船隊北上出境。
陸平大喜,怒氣也散了大半,正好已入暮,要吃晚飯了,遂盛情相邀。李姓旅帥倒是爽快,一口答應,又說岸上兄弟已一日一夜粒米未進,懇請將軍賜些食物充饑。
陸平對自己誤會永城鷹揚府一事頗感歉咎,聞言大手一揮,一並請上船,犒賞酒肉。
衛士們在大艙吃酒,陸平與兩校尉則與李姓旅帥在小艙開懷暢飲。酒酣耳熱,陸平與兩校尉難耐好奇之心,問這問那,試圖弄清永城發生的所有事情。李姓旅帥或許是吃人家的嘴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正聊得津津有味,驀然船艙外傳來震天鼓聲,還有驚天動地的吶喊聲。
陸平與兩校尉駭然心驚,急忙推開艙窗向外探視,只見運河岸上燈火通明,亮如白晝,數不清的白衣平民正手拿棍棒搖旗吶喊,又有數百健兒乘小舟急駛而來,直撲船隊。
不好,有賊劫船。陸平當即反應過來,剛想下令擂鼓作戰,就听到耳畔傳來那李姓旅帥冷森森的聲音,「可否借你人頭一用?」
陸平魂飛魄散,猛地轉頭看去,只見那李姓旅帥一手一刀洞穿了站在陸平左右的兩個校尉的身體,將他們活活釘在了艙壁上,一時間鮮血四射,慘叫聲不絕于耳。
「你是誰?」陸平縱聲厲吼,右手便要撥刀而出。
李姓旅帥卻是更快,一拳砸在陸平面門上。陸平痛聲慘叫,身體狠狠撞上艙壁。李姓旅帥飛身撲上,一把卡住他的咽喉,將其高高舉起,「降!否則殺無赦!」
陸平睚眥欲裂,奮力掙扎。
李姓旅帥大怒,左手將其抵在艙壁上,右手握拳,一連數擊,拳拳到肉。陸平痛苦不堪,厲聲慘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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