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們看來,孟讓帶著長白山義軍去攻打瑯琊郡,會引來大量官軍,這對蒙山不利。冰@火!中文.」李風雲微笑說道,「而在對手看來,孟讓和長白山義軍,與我們徐州義軍是一體的,不分彼此。假若長白山義軍對瑯琊郡展開攻擊,會讓對手對當前局勢作出錯誤的分析和判斷。」李風雲手指韓曜等三人,笑道,「就是你們剛才所做的推衍。對手會認為我們要攻佔瑯琊郡,要以瑯琊郡為根據地發展壯大,會切斷連接東萊和江淮的運輸通道,會嚴重威脅到東征的順利進行,所以,當孟讓和長白山義軍攻打瑯琊郡時,必然會把齊魯乃至徐州兩地的官軍大量吸引到瑯琊郡。」
三人的心里頓時涌出一個念頭,聲東擊西?白發帥要拿孟讓當誘餌,把官軍主力吸引到瑯琊郡,然後再出手攻打其他地方?魯郡還是彭城?從瑯琊郡的地理位置來看,東萊方向的官軍和徐州方向的官軍都有可能進入瑯琊作戰,而徐州軍隊距離瑯琊郡最近,北上瑯琊的可能性最大。如此推斷,白發帥的目標十有**便是彭城。
「瑯琊郡這個窮地方可以養活我們,但若想發展壯大,絕無可能。」李風雲總算說出了心里話,「我們救了孟讓,還要給長白山義軍糧食和武器,這是個天大的人情,必須要他們馬上還,假若現在不還,將來就更不可能還了,這是顯而易見的事。」
李風雲說得輕松,也頗有道理,但義軍的實力擺在那里,而中土的局勢也是可以預見的。東征勝利後,東征大軍紛紛歸來,齊魯地區的官軍數量會成倍數增長,還有東萊水師,隨便估算一下都有好幾萬人馬,不出意外的話,一年後,也就是明年的冬天,義軍若沒有發展壯大起來,必死無疑。
義軍打瑯琊尚有可能。瑯琊地形險峻,一旦攻佔,全力經營,還有抵御官軍四面圍剿之希望。實在不濟的話,還可以出海逃生,找個海島藏匿起來,最起碼可以苟延殘喘。反之,義軍不打瑯琊,去打魯郡或者彭城,即便出現奇跡,打下來了,但魯郡和彭城都是四戰之地,無險可守,只待東征大軍歸來,便是義軍覆滅之時,根本就沒有堅持下去的絲毫希望。
當韓曜三人直言不諱地把心里的擔憂說出來之後,李風雲莫測高深地笑了起來。
「誰說東征一定會勝利?」
三人相顧無語。以中土之實力,以衛府軍之強大,東征豈會失利?雖然李風雲的才智已經贏得了他們的敬重和信任,但今日中土國力之強盛,可以說是空前的,雄霸萬里大漠的突厥人都被中土人打得俯首稱臣,更不要說遠東高句麗那個彈丸小國了。東征肯定會勝利,沒有一個中土人對此持懷疑態度,除了白發李風雲。三人暗自鄙視,你狂妄自大過頭了,若不正視即將到來的危機,未來不是黑暗,而是根本就沒有未來。
「假若東征失敗了。」李風雲對三人鄙夷的目光視而不見,自顧自地繼續說了下去,「那麼東征大軍就不會歸來,相反,皇帝和中樞為了維護權威,為了爭回中土的臉面,衛府軍為了報仇雪恨,為了洗刷恥辱,必然要發動第二次東征,他們將征調更多的軍隊去遠東戰場,將把更多的物資從江左運到東北。當中土國力持續消耗之際,朝堂上的斗爭也會日趨激烈,內部的矛盾也會持續激化,隨著皇帝和中樞權威的急劇下降,中央對地方的控制必定迅速減弱,由此將引發一系列的危機,而最大的危機便是地方勢力的重新崛起。地方勢力一旦坐大,便會形成割據局面,中央將被架空,國祚將動搖,統一大業將面臨崩潰之危。但地方勢力的崛起需要時間,尤其需要在權力和財富上與中央進行激烈的博弈。為了贏得重新崛起的局面和時間,地方勢力會想方設法混亂天下形勢。也就是說,像我們這種舉旗造反者,未來將此起彼伏,將遍布中土大地。天下大亂,群雄稱霸,生靈涂炭,到了那一刻,中央不再是中央,地方也不再是地方。成王敗寇,一切靠實力說話,誰有實力,誰就能稱霸天下,甚至能再次統一中土,締造一個空前絕後的大帝國。」
這話前面說得還正常,後面就荒誕不經了。為帥者,如此胡言亂語,未免就過了。三人權當沒听到,左耳進右耳出,不予理睬。雖然理論上的確存在東征失敗的可能,但實際上絕無可能發生。皇帝御駕親征,據說還有一百多萬軍隊,傾盡國力去打一個蠻夷小國,一方面是炫耀武力,一方面則有威懾北虜之意,如此興師動眾,如同殺雞用牛刀,到哪去尋失敗的征兆?
不過李風雲利用孟讓的計策還是可取的。徐州義軍當務之急是休整,是練好內功,但四周強敵虎視眈眈,隨時都有可能攻打蒙山,這時候利用孟讓去攻打瑯琊郡,吸引官軍的注意力,延緩官軍圍剿蒙山的時間,的確有利于徐州義軍的成長。至于孟讓和長白山義軍的生死,徐州義軍根本不放在心上。借刀殺人也罷,欺騙利用也罷,都是建立在實力的基礎上,你實力不夠,那就只能任人宰割。
杜、輔二人見到李風雲,把孟讓的計策詳細告之,歸根結底一句話,你給我錢糧武器,我幫你去打瑯琊郡,以吸引和牽制官軍,待時機成熟,我走人,我要重返齊郡,而你則可以輕松拿下瑯琊郡,然後彼此就互不相欠了。
李風雲很滿意,但他還是故意問道,「孟帥為何不就近擄掠魯郡?還有,此去齊郡,不過隔著一座泰山,近在咫尺,孟帥假若要重返齊郡,取道泰山最為方便,為何要舍近求遠?」言下之意,孟讓是不是在騙我?等把錢糧武器騙到手了,然後就逃之夭夭?
杜、輔二人按照孟讓的囑咐,急忙做了解釋。
此戰孟讓以身為餌,把張須陀的主力牽制在了陽關,從而幫助王薄和義軍主力經泰山而重新殺回齊郡。張須陀勢必餃尾追擊,而王薄和義軍主力遭此挫折後,士氣低迷,實力減損,無力抵御,只能向北撤離。大河很快就要封凍,封凍後,天塹變通途,王薄和義軍主力就能撤往河北,與河北豆子崗義軍的劉霸道、格謙,平原義軍的郝孝德、劉黑闥等豪帥會合,一邊休養恢復實力,一邊等待渡河南下時機。
這種情形下,孟讓即便殺回了齊郡,最多也就是再做一次誘餌,幫助王薄和義軍主力順利撤往河北,而他自己的運氣就不會有那麼好了,必然會陷入張須陀的圍殺,全軍覆沒。
至于為什麼不就近擄掠魯郡,孟讓的解釋就顯得冠冕堂皇了。孟讓說,官軍馬上就要圍剿蒙山,魯郡和彭城因為鷹揚府所,官軍人數多,必定是圍剿主力,而瑯琊郡因為鷹揚府少,必定是輔助攻擊。徐州義軍獨自應對三面敵人,顧此失彼,難以為繼。孟讓遂急徐州義軍之所急,願意仗義相助,但實力有限,只能去阻御瑯琊郡官軍。考慮到瑯琊郡官軍少,而徐州義軍即將與強敵作戰,無力長期援助長白山義軍糧草和武器,所以孟讓決定改消極防御為積極進攻,乘著官軍尚沒有向蒙山發動攻擊之前,主動向瑯琊郡發動攻擊,運氣好的話,不但能解決軍隊的吃喝,或許還能迫使齊魯和徐州兩地官軍不得不暫緩圍剿蒙山,全力支援瑯琊郡。
李風雲的臉色有些陰沉,眼里也露出幾絲陰戾,「如果齊魯和徐州官軍紛紛殺進瑯琊郡,孟帥打算如何應對?」
杜、輔二人不假思索地說道,「當然避敵鋒芒,主動撤入山中。」
「孟帥避入山中,官軍找不到他,就要來找某,要來打蒙山,到那時,官軍三面圍攻,三面都是強敵,某如何應對?」李風雲冷笑道,「如果他不在瑯琊郡燒殺擄掠,齊魯和徐州官軍就不會支援瑯琊郡,某只要集中力量對付魯郡和彭城兩路官軍即可,然而,他在瑯琊郡這麼一鬧,某卻要對付三路強敵,請問,孟帥這是什麼意思?是不是想禍水東引,把魯東地區的官軍都吸引到瑯琊郡,讓他們來打某,而他卻帶著軍隊大搖大擺離開瑯琊郡,殺進魯東地區,在高密、北海一帶逍遙快活?時機成熟,王帥在河北義軍的支援下,渡河南下攻打張須陀,而孟帥在魯東地區積極西進,主動配合,兩人對張須陀實施南北夾擊,然後便可重新殺回齊郡,是不是?」
杜、輔二人緊張起來,張口結舌,不知如何回答。
李風雲笑了起來,「緊張甚?孟讓那點齷齪心思哪能瞞得了某?某之所以不忿,是他一直利用你們來哄騙某,自己卻躲在背後不敢出來,欺人太甚了。你們兄弟回去告訴他,某同意了,給他錢糧武器,允許他借道蒙山去打瑯琊郡。不過,這是沖著你們兄弟的面子,某給人欺負就欺負了,某忍了,但你們兄弟一定要記住,若不想被人欺辱,不想被人利用,就要自己掌控自己的命運,就要去做陳勝吳廣,去做項羽劉邦,切莫寄人籬下,仰人鼻息,俯仰由人,知道了嗎?」
杜、輔二人躬身領教,心里已經把李風雲當作了兄長,當作了親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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